第三百四十三章 硬幣的兩麵

以兩個人的身份,打這樣的賭並不需要證人,所謂耍奸耍詐不耍賴,沒有信用的人,是沒有可能成為大型企業集團的掌權人。

“我還有別的事兒,就不陪二位了,吳小姐,方便把你的聯係方式告訴我嗎?我想幾天之後就可能用到了。”見自已的女秘書從樓上下來,廖誌偉知道手續已經辦完,於是微笑著向二人說道。

“當然。”吳曼妮非常優雅地從隨身坤包取出自已的手機遞給廖誌偉,旁邊的雷雪峰則是表情淡漠,一語不發。

接過手機,廖誌偉熟練地按動鍵盤,待到自已上衣口袋中傳出悅耳的鈴聲後,便將手機交還給了吳曼妮。

“嗬,雷總,吳小姐,那咱們就後會有期了。”點頭致意,廖誌偉瀟灑地轉身離開——姓雷的,你不是想和我鬥嗎?我叫你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肩並著肩,雷雪峰和吳曼妮兩個人目送廖誌偉走出拍賣公司的大門。

“為什麽要拿我來打賭,難道我隻值一塊腕表嗎?”吳曼妮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冷,沒有人喜歡被別人視為可交換的物品,即使是她這樣的物質女人也是一樣,當然,她不認為自已的節操有多麽高尚,她隻是想提醒雷雪峰,自已不是那麽賤的女人,即使要賣,也要有足夠的對價。

“已經決定了的事就不要再說了。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告訴那個崔尚誌,後天的那盤棋無論如何都必須贏......,告訴他,隻要贏了了王仲明,除了原先定下的獎金外,你另外單給他個人兩萬!”沒有理會吳曼妮的抱怨,雷雪峰吩咐道。

“.....,好,我會告訴他的......,嘻嘻,你還真會算賬呢,廖誌偉那塊表市價少說在二十萬以上,你多給崔尚誌兩萬,自已等於賺了至少十八萬,嗬,怪不得你是大老板呢。”對雷雪峰不理自已的抱怨吳曼妮有些不滿,不過她是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女人,知道在男人麵前什麽時候可以撒嬌耍小脾氣,什麽時候應該當隻乖乖聽話的小綿羊。

“哼,難道你希望崔尚誌輸棋,你就可以和姓廖的享受二人世界了嗎?”雷雪峰冷哼一聲,他又不是瞎子,剛才吳曼妮和廖誌偉間的小動作他怎麽可能看不到?雖說是逢場作戲,不能當真,但他又怎麽可能一點氣也沒有?

“呃.....你吃醋了.....我好開心呀,嘻嘻,放心好啦,在我眼裏,再沒有一個男人能和你比......”吳曼妮先是一驚——以和自已共進一餐作為要求,盡管知道廖誌偉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氣雷雪峰,但吳曼妮心中也是有一絲小小的得意,至少對廖誌偉的感覺不象原先那樣壞,她是一個吃青春飯的女人,多認識幾位有錢的大款沒有壞處,所謂有奶就是娘,兩個男人之間的恩怨和她有什麽關係,反正她也從來沒指望過雷雪峰會把她扶正,跟她過一輩子。隻不過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這棵大樹自已還不能撒手。眼珠一轉,馬上拿出自已最擅長的本領,把身體緊緊靠在雷雪峰身上,也不嫌肉麻地撒起了嬌。

這裏是公開場合,吳曼妮是演員,雖然不怎麽入流,但在無數雙眼睛前秀演技還難不住她,可雷雪峰就沒她那樣的心理承受力,隻覺周圍人們的目光都望向這邊,有些人還小聲咬起了耳朵,就算剛才真的生氣,暫時也發作不出,“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會背叛我的。”他換上了笑臉,帶著吳曼妮離開了拍賣行。

曹英這幾天很煩,脾氣明顯比平時大了許多,陶然居不說普通的下級員工,就連中高級別的管理幹部都有被訓過。

為什麽會這樣?沒人知道,在曹英看不到的時候,那些被訓過的和沒被訓過的人們都在議論紛紛,猜什麽的都有,不過,沒有人敢去求證,因為那和自已找死沒有分別。

別人不知道,曹英自已卻是清楚的很,他知道自已現在的狀態不正常,但他卻沒辦法改變這樣的狀態。

煩的原因很簡單,一個字,‘情’。

自那天在範全忠那兒見到範唯唯後,他就陷入了煩惱之中。

從交談中,他感覺得到範唯唯對那個欄目主持人位置的喜愛和付出,做為範唯唯的仰慕者,他當然希望範唯唯能夠夢想成真,順順利利得到那個位置,他甚至無數次地在腦海中幻想範唯唯得到主持人位置時歡呼雀躍時的樣子,那燦爛的笑容,明亮的眼眸,還有如天籟般悅耳動聽的笑聲,想到那時的畫麵,他就覺得心神**漾,連呼吸的空氣似乎都帶著一點甜蜜的味道。

但是,崔尚誌的挑戰卻是幹擾範唯唯達成心願的阻礙,種種跡象表明,所謂的兩樓對抗是範唯唯爭達主持人位置的主要對手吳曼妮精心定下的計劃,是想利用對王仲明的打擊來削弱範唯唯的優勢。

對王仲明,曹英談不上好感,但也沒有什麽惡意,雖然曾經敗在對方手下,但那是堂堂正正的比賽,輸了就是輸了,自已沒什麽好報怨的,即使有恨,那也是基於雙方不同的立場,對於王仲明本人的棋藝,曹英還是非常欽佩的。與王仲明作對,是出於兩家棋社競爭的考慮,而非是個人的恩怨。

崔尚誌若是能戰勝王仲明,對於打壓正在上升勢頭中的棋勝樓可以想到相當大的作用,棋勝樓的台柱被別人擊敗,至少會使得相當的棋迷在選擇自已加入的棋社時多一些考慮,雖說中間得利最大的應該是百勝樓,不過陶然居坐山觀虎鬥,至少不會有什麽損失。

問題是,如果正象吳曼妮所希望的那樣,王仲明的失利會影響到範唯唯在主持人競爭中的地位,那麽,崔尚誌的成功還是好事兒的嗎?

常識告訴曹英,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兩麵性,有有利的一麵,就必定有其不利的一麵,就象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既可以燒烤食物,同時也可能把自已的眉毛燎著。

站在陶然居管理者的角度,自已應該是期盼崔尚誌的成功,但這個成功卻偏偏可能會傷到自已所喜愛追求的女人,那麽這個成功還能算是成功嗎?

得到一些,必定會失去一些,或許失去成為那個欄目主持人的位置對於範唯唯的事業發展並無大礙,可想到那張天使般的麵孔會傷心失落,曹英的心裏也如壓了塊巨石似的沉重。

自已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曹英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但卻一直沒有答案。所以他煩,他非常的煩,而這種煩惱卻又沒辦法向別人講,他可以想到如果曹雄知道自已的苦惱,肯定會第一時間露出那招牌似的笑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重色輕友,為了一個女人,居然不顧棋社的利益以及朋友的情分——怎麽說崔尚誌和王仲明杠上有一半是在為曹家兄弟出氣,值此時刻居然盼著自已輸棋,崔尚誌會是怎樣的心情?

將手中快要燃到盡頭的煙蒂摁熄在煙灰缸內,這是曹英今天吸的的七支香煙了,煙灰缸裏的煙蒂已經成了一堆小山,但他還是沒有理順自已的思路,心裏更加的煩躁。

“當當。”有人敲門。

“進來。”曹英叫道。

門開了,從外邊進來的是孫治。

“曹總,兩樓對抗明天就要開始了,很多棋迷到時候想去看看熱鬧,希望咱們能給組織一下兒,我粗略的統計了一下兒,大約有三十幾位的樣子,你的意思呢?”來到辦公桌前,孫治問道。

“這個......,你看著辦就行了。”曹英的心思不在這上麵,反正所謂的組織就是協調車輛,時間的問題,以孫治的辦事能力,完全應付的過來。

“好的,那我這就去辦。”應了一聲,孫治轉身準備出門。

“呃......,等等。”曹英腦筋忽然一轉——孫治是過來人,而且非常擅於和人打交道,所謂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從已進入不惑之年的他那裏或許能得到一些幫助。

“曹總,還有什麽吩咐嗎?”孫治聞聲轉過身來問道。

“噢,沒有,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你先坐。”從辦公桌後站起,兩個人來到會客沙發對麵坐好。

“嗬,想聊什麽呢?”曹英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事,孫治笑著問道。

“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一個男人非常喜歡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非常想要得到一件東西,而這個男人的朋友要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對這個男人有好處,但這件事情呢,卻可能會使那個女人失去得到那件東西的機會,依你之見,這個男人該怎麽做?是坐視不理,任由事情發展下去?還是出手幫忙,讓他喜歡的女人實現自已的心願?”想了一想,曹英問道,他當然不能實話實說,隻能用隱喻說出自已的迷惑。

“這個呀......,那件東西是不是非常重要?”孫治想了想後問道,他這樣的人精怎麽會看不出曹英問的就是他自已的問題,不過曹英不直說,他也沒必要點破,做為下屬,有時候裝糊塗比抖機靈更重要。

“對那個女人來說非常重要。”曹英答道。

“......,那這個男人的朋友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嗎?我是說對這個男人而言”孫治再問。

“嗯......,不能算是很重要吧.....,至少不是那種非常迫切的重要。”曹英遲疑了一下兒答道。

“那這位朋友要做的事對這位朋友來說非常重要嗎?”孫治又問。

“這個......,應該算是比較重要吧......”曹英的回答更加猶豫——以百勝樓最強棋手的身份出戰,贏了固然是風光無限,輸了肯定是天怒人怨,要說對崔尚誌無所謂,那就是自已睜著眼說瞎話了。

“比較重要?......”從曹英用詞的斟酌上,孫治感覺到了什麽。

“嗬,曹總,這種問題外人怕是很難參與的,因為這牽扯到感情的問題,而感情的問題是不能用理智來分析的,倒不是說感情和理智是互相排斥,而是一個人一旦開始用理智去思考感情的問題,那麽他已經把感情的問題轉換為利益得失的問題。”孫治是油條式的人物,雖說論頭腦見識學問比不上曹英,但他多的是十幾年的人生經驗,他看的出曹英是因為個人的感情問題陷入困惑,又因為某些原因,使得曹英不願意把問題的詳細內容講出,所以,孫治的經驗告訴他,遇到這種事兒的時候,最明智的作法就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明知不對,少說為佳——感情的問題沒有對錯,隻有深淺,自已不知道曹英對那個女人的感情有多深,也不知道那個朋友和曹英的關係有多近,蒙對了還好說,蒙錯了呢?況且,感情深淺可以變化,友情關係親疏也可以變化,可能昨天還冷戰連連,今天就如蜜裏調油,可以今天還在呼兄喚地,明天就是情同仇敵,所以,即使今天是對的事,誰也不敢保證以後會怎樣,搞不好得罪了這個也得罪了那個,落個裏外裏都不是人。

“是嗎?真有那麽複雜嗎?”曹英皺了皺眉頭,他現在本來就是一頭亂麻,全無頭緒,被孫治這麽一說,頭就更大了。

“嗬,沒辦法,感情的事兒就是這樣,說簡單就簡單,說複雜就複雜,不是局中人,是感覺不到其中的分別。”孫治笑道,隻要不讓他出主意,什麽問題好都說。

“嗯.....,倒也是.....,那你遇到這樣的問題會怎麽辦呢?”讓對方出主意大概是沒有可能,曹英於是換一種問法。

“要是我的話......,嗬嗬,那得看是什麽時候的我了。”即使是這樣的問法,孫治也非常的警惕,他可不想被對方留下被自已唆使引導的印象。

“怎麽說?”曹英奇怪問道,同一個問,同一個人,莫非還能有兩個答案。

“如果是年輕時候,二十來歲的我,可能會不管想什麽辦法,也要保護自已喜歡的女人吧?嗬嗬,到了現在這把年紀,大概會什麽也不做。”孫治笑笑答道。

他對自已的這番表述頗為得意,因為他和曹英從年齡上是兩代人,換言之,對方選擇不管固然是對,選擇去管也一樣是對——年輕時的自已表明自已會衝動,現在的自已則表明更冷靜,冷靜還是衝動,是人生不同年齡階段的特點,曹英既然年紀小自已太多,那麽無論選什麽都可以說對,也可以說錯,總之,無論最後的結論是什麽,自已都進可攻,退可守,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原來是這樣......,難道今的沒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嗎?”曹英算是看明白了,這個老油條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難怪一直隻能在別人手底下做事,這樣的性格,守業尚可,想要創業,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曹英臉上失望的表情孫治看的可是清清楚楚,心中暗叫不妙,光想著怎麽保護自已,不讓自已陷入兩頭得罪人的危機,卻忘了這種圓滑的回答可能影響到對方對自已辦事能力的評估!

“嗬,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孫治連忙說道。

“什麽辦法?”曹英眼睛一亮——看來對孫治這樣的老油條有時嚇一嚇還是很管用的。

“嗬,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扔硬幣。”孫治答道。

“扔硬幣?你是說聽天由命?“曹英驚訝問道,這不是和無知迷信的人求巫算卦一樣的愚昧行為嗎?想自已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青年,怎麽可能幹這種事兒?

”嗬,當然不是啦。“孫治解釋道,“我看一本雜誌,上麵有心理專家講,當硬幣拋在空中的那一瞬間,你就會知道自已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什麽。”

“呃......,原來是這樣......嗯,有道理。好吧,你去忙明天棋迷看比賽的事兒吧。”曹英思索片刻,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孫治去作事。

“好,那我就先走了。”

念完經打和尚——孫治心說,不過他可沒膽子把這話說出口,起身離座,他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關上了,曹英回到辦公桌後,從掛在旁邊的外衣口袋中掏出錢包,在裏邊翻出一枚一塊錢的硬幣,將硬幣用三根手指捏住,他閉上眼睛靜默了足足有十幾秒鍾,隨後猛的睜開眼,三根手指用力一撚,小小的硬幣在桌麵快速著旋轉起來,發起一陣低沉的聲音。

目光緊緊盯著旋轉的硬幣,曹英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兒,他的心懸在半空,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將會是什麽——難道真的要靠這一枚小小的硬幣來決定自已的人生?

硬幣旋轉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慣性的力量支撐不住地心的引力,橫躺在光滑的桌麵上,在看清硬幣向上一麵的圖案後,曹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現在,至少自已有了一個說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