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標題黨

錄製完兩期的節目後,王仲明的生活又恢複正常,能不能播出,什麽時候播出,那關不是他所關懷的事情,對他而言,錄製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下次再錄也是兩個星期以後的事情,按先前和《棋道縱橫》所簽的協議,錄一期節目拿一期節目的錢,就算節目因故延期又或者不能播出,那和他也沒有關毛錢的關係,該給的一分錢也不會少。

新老女子對抗賽第二站的比賽日期越來越近,再有三天,比賽就要在中國棋院展開,為了準備比賽,金鈺瑩和陳見雪都在加倍的用功,一天恨不得能有二十五個小時用在棋上。棋勝樓對兩個人也是格外的照顧,不僅調整了她們倆的課程,讓她們倆能夠有更多的時間準備工作,而且還特地開放特別對局室,讓她們兩人能夠在雖然貼近於實戰的環境鍛煉,以適應真正比賽時的氣氛。

陪著她們倆鍛煉最多的人自然是王仲明了——劉長春有實力沒精力,陪不了兩個小姑娘一起熬鷹,其他人精力體力雖足,可棋藝水平又差了一截,實力不到,又怎麽協助輔導別人?

“噫!又輸了!”懊惱地叫著,陳見雪的嘴又撅了起來——她不是一個勝負欲很強的人,但連著輸給一個人十幾盤而從沒有開張,再怎麽散漫的人怕也是沒辦法樂得起來吧?

金鈺瑩掃了一眼旁邊的棋局,又低下頭去看自已的棋盤了——她是很想安慰安慰好友,問題是她的戰績也並不比陳見雪更好,兩個人是半斤對八兩,誰也笑話不了誰。

以前隻是看過王仲明下棋,知道他的棋非常厲害,但怎麽個厲害法卻不清楚,總以為以自已的實力就算比不過,保持個三七開應該問題不大,誰想等真正交手之後才發覺,原先的想法實在是錯的太離譜了,對方實力的強大和自已完全屬於兩個層麵,無論是布局構思,局部攻殺,還是全局轉換,騰挪治孤以至於官子收束,以自已的水平幾乎都難以找到失誤,而即便偶爾幸運地找到對方的失誤並發起反擊,往往也會被對方輕易的化解,讓自已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卻是一些激毛蒜皮的小利,沒辦法形成實質性的要挾。

金鈺瑩越來越覺得王仲明的過去絕不會象是他自已所說的那麽簡單,要知道她的實力在女子棋手中屬於第一流的行列,即便放在男子棋中,大致也是在二流中遊左右,碰上職業一流棋手,雖然也是勝少負多,機會渺渺,但也絕不是一點機會沒有,可現在麵對王仲明,自已卻有著一種無法戰勝的感覺,而這還是在王仲明模仿著那幾位女子前輩棋手,且還是在一對二的情況下,金鈺瑩很難想象,如果和王仲明一對一對局,對方又是拿出真正的實力時自已會輸成什麽樣子。

——一位從來沒有參加過全國性比賽的業餘棋手能夠達到這樣的實力,誰會信?反正金鈺瑩不會信,陳見雪同樣也不會相信。不過,王仲明的嘴很嚴,任倆個人怎麽旁敲側擊又或者單刀直入,就是咬死原先的口徑不變,兩個人明知道對方肯定說的不是真話卻也無可奈何。

“唉,瑩瑩,別再堅持啦,盤麵一目,沒機會了。”自已輸了棋,陳見雪湊過來做起了金鈺瑩的工作,現在不是打賭,自已輸了而金鈺瑩贏了,那不是顯出自已的‘笨’來了嗎?

‘唉,為什麽要說出來呢。”金鈺瑩歎了口氣,她也知道自已敗局已定,隻是這盤棋難得能夠磨到官子階段,她很想下到終局,留下一張完整的棋譜,但被陳見雪提前說出結果,她的鬥誌也就得到大半,無心再磨下去了。

“嘿嘿,現實就是這樣,又不差我多這一句話王老師,我對你有意見。”陳見雪得意一笑,轉過臉來正色向王仲明說道,表情很是認真。

“呃?什麽意見?”王仲明疑惑問道——自已幫著兩個人進行實戰鍛煉可是沒收報酬,純屬義務勞動,這也要也有意見,那收費的該怎麽辦?

“王老師,為什麽你總是贏?難道你就不能偶爾放一兩次水,讓我們也贏一盤?”陳見雪理直氣壯地問道。

“什麽?讓我放水?”聽明白對方的意見,王仲明是哭笑不得,做為鍛煉對局,自已已經是有所保留,雖然模仿著那些女子棋手的棋風和手法落子,這樣的情況下兩個人還不能贏,隻能說是實力不到,怎麽能怪自已太過認真?輸棋並不是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但故意輸棋,王仲明還沒做過那種事情。

“見雪,胡說什麽呢!哪兒有讓別人故意放水的,哪兒有這樣的道理。”金鈺瑩也責備道,她搞不懂一向喜歡搞怪的陳見雪腦子裏想的會是什麽。

“怎麽沒有,有一個故事聽過沒有?”陳見雪撇撇嘴答道,好象她真的是有足夠的理由。

“什麽故事?”金鈺瑩好奇問道。

“陳毅陳老總喜歡下棋的事兒你們都知道吧?”陳見雪答道。

“是呀。可這和下棋放水有什麽關係呢?”王仲明疑惑問道——開國功勳之一的陳毅元帥嗜下圍棋是盡人皆知,現實上,新中國圍棋之所以在建國後很短的時間內便走上軌道,迅速追趕上當時的第一強國日本,陳老總的功勞居功至偉,所以,他的半身雕像至今還安放在中國棋院一樓的大廳內,接受每一位來客的敬仰。不過陳老總雖然嗜棋如命,實力卻是不高,雖曾被日本棋院授予榮譽八段的稱號,但真正實力其實隻有初段左右,即便以現在充水的段位標準衡量,最多也就業餘三段到頭,這樣的水平在業餘愛好者還算不錯,不過離高手的標準就差得太遠了。

“急什麽,聽著呀。”白了王仲明一眼,陳見雪嗯道。

“,有一年,陳老總帶兵去皖南打仗,行軍途中住宿一座寺廟,得知寺廟掌管和尚圍棋下的很好便邀請與之對弈,結果陳老總連勝三局大獲全勝,心情極為痛快。後來打完勝仗回根據地時又在那座寺廟住下,於是又把老和尚請來再下三局。沒想到這三局棋老和尚大發神威,悄然鬆鬆就把陳老總殺了個三比零,剃了個禿頭。陳老總大惑疑惑,問老和尚為什麽在短短數日這之內棋藝大增,變得如此厲害。老和尚的回答是‘上一次將軍是去打仗,貧僧連敗三局是祝將軍此去馬到成功,連戰連勝。這一次將軍是打完勝仗後回返,貧僧連勝三局是提示將軍戒驕戒躁,不要因打了勝仗便盲目自大,放鬆了警惕。’聽明白沒?再過幾天我和瑩瑩就要比賽了,這個時候你應該讓我們多贏幾盤棋,積累信心,而不是殺的我們一盤棋都不開張,打壓我們的信心!”陳見雪叫道。

“,真有這個故事嗎?記得上次我聽這個故事時,主角不是陳老總,而是一位古代的將軍呀?”王仲明懷疑問道。

敢說不是陳老總嗎?電影裏不都演過陳老總一邊下棋一邊指揮戰鬥的嗎?正打著仗的時候都能下棋,行軍住宿的時候為什麽不行?”陳見雪一愣,故事她也是聽別人講的,陳老總故去這都過去了多少年,是真是假誰知道呢?

“嗬,歪理。”王仲明笑道——就算故事是真的,那也不等於他現在就該對兩個女孩子放水,因為故事中的陳老總是在不知道老和尚的真正意圖下取得了勝利,所以在贏了老和尚以後他能夠信心滿滿,但如果是事先知道老和尚是故意讓著他的話,他還能有那樣的好心情嗎?這個故事很有意思,也有一定的道理,問題是從當事人的口中講出,卻會變成了另外一種味道。

“就是,別總想那些沒用的東西。”金鈺瑩完全站在王仲明一邊,‘嚴是愛,鬆是害’,王仲明現在能夠給她們倆放水,讓她們倆贏,可三天之後的比賽場上呢?難道去指望那些前輩棋手也手下留情嗎?

“切”,陳見雪不服,剛想辯駁,特別對局室的門卻被悄然推出,顯露一道小縫,把陳見雪的注意力轉移過去,“誰呀,鬼鬼祟祟的幹嘛?!”她大聲叫道,另外兩個人的目光於是也轉了過去。

門縫被推開,從外邊探進一個年輕人的腦袋,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意,“嘿嘿,對不起,打僥你們的鍛煉了吧?”

“,咦?怎麽是你?不是跟你說這幾天我都要備戰比賽,叫你沒事兒別過來麻我嗎?”認出探頭進來的人是孫治(圍棋天地雜誌社的那位),陳見雪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嘿嘿,見雪,別誤會,我來不是沒事兒,而是有正經任務。”孫治忙注釋道。

“正經任務?,什麽任務?”陳見雪問道,語氣算是稍微有些緩和。

“嗬,我是來找王老師核實一件事情。”孫治答道——工作自然是真的,不過若不是想見陳見雪,他大能夠打電話過來,不過是核實問題,沒必要自已親身跑一趟。

“呃?什麽事情?”王仲明一愣,他沒想到這裏還有自已的事兒。

“噢,是這樣,《棋道縱橫》今晚開播,上午北京電視台的幾個頻道都有宣傳廣告,截取節目中的部分場景進行引見,其中有一段的標題是‘職業棋手也有不會下棋的‘,而配合的場景是您在講解上個星期圍甲聯賽譚浩強和李亮的對局。片花播出後,有雜誌社的讀者打來電話詢問情況,問是不是節目中有對職業棋手的批評內容,所以主編讓我找您來核實一下兒,了解一下兒具體的情況。”孫治答道。

職業棋手也有不會下棋的?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聽完孫治的來意後,王仲明是一頭霧水——他在《棋道縱橫》中的身份是特邀嘉賓,隻負責棋局講解,技術分析等方麵的工作,錄完自已那部分鏡頭後就沒有他的事兒了,後期工作自然有欄目組的專業人士負責,用不著他去心,自然,節目宣傳的片花是什麽樣子他也不知道。

“什麽?王老師,你真的有說這樣的話嗎?哈,你死定了,你這一句話得於把職業棋手都得罪啦!”陳見雪先是一驚,然後誇張地興奮叫道,不過看她的容貌,似乎忘了她其實也是職業棋手中的一員。

雪,別聽風就是雨,王老師是什麽性格你不知道嗎?他怎麽會說那種話。”金鈺瑩卻是不信。

“切,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你怎麽就那麽相信他?難道他沒有事情瞞著你嗎?”陳見雪回擊道。

鈺瑩被問住了——陳見雪所指的肯定是對方的真正經曆的事兒,在這個問題上她也有懷疑王仲明自已的講述,底氣自然沒法兒足的起來。

“王老師,到底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呢?”孫治追問道。

“這個,很抱歉,我和《棋道縱橫》簽有保密協議,在節目正式播出前,不能對外泄露節目的內容。所以你的問題我不能回答。”遲疑一下兒,王仲明答道——雖然他現在也搞不清楚怎麽回事兒,但協議就是協議,他不能在沒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就亂說話。

節目今天晚上就要播了,現在說隻不過是提前了五六個小時,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孫治勸道。

“提前就是泄密,而且類似這樣的問題,你不是應該向《棋道縱橫》欄目組間接詢嗎?你是記者,而且是國內知名度最高的圍棋雜誌的記者,我想欄目組應該很歡迎你去采訪吧?”王仲明才不會上這種當呢,感情,違反協議,提前劇透,到時候引發了法律糾紛,上法院打官司的是自已而不是你孫治,簽約的時候,沈學文可是講的非常清楚。

個提示也不行嗎?”王仲明回答的很堅定,而孫治也不是娛記,並不擅長這種類型新聞線索的挖掘,他隻有寄希望於私人關係。

“抱歉,我真的做不到。其實你們雜誌是半月刊,在新聞的報道上本就存在一定的滯後性,你也說了,節目今天晚上就會播出,既然如此,幹嘛不等五六個小時親身看一遍呢?反正你們的雜誌應該也不會在乎這五六個小時吧。”王仲明笑道。

軟釘子還是硬釘子,不管怎麽說,這個任務算是完成了,自已問了,人家不肯回答,那就不是自已的錯了,孫治倒也不堅持。

“嗬,孫治你也難得來一趟,金老師,見雪,剛剛下完,也該先休息一下兒了,我出去活動活動,一會兒就回來。”和三個人打了個招待,王仲明離開了特別對局室,留下三個人在裏邊不知道聊些什麽。

出了棋勝樓,到了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下看看見沒有別人,王仲明掏出手機,播出了沈學文的號碼,電話很快被接通,從裏邊傳來沈學文稍稍有些嘶啞的聲音,“喂,王老師,有什麽事兒嗎?”

“剛才《圍棋天地》的記者找到我,跟我說今天上午在北京電視台幾個頻道中有拍今晚節目的片花,是不是真的?”王仲明問道。

“噢,嗬嗬,當然是真的啦。王老師您是不是很興奮,經過大家幾天的努力,今天晚上終究能夠播出了。”沈學文笑道。

“嗯,節目播出我當然也很高興,不過據那位記者講,片花中有一個標題,’職業棋手也有不會下棋的‘,是不是真的?”王仲明問道。

呀。怎麽,那位記者要采訪您?”沈學文猶豫了一下兒問道——他是助理導演,片花製做的過程他也有參與,當然知道具體的內容。

“是呀。為什麽要用這個標題?這個標題不是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嗎?”王仲明問道。

“噢,王老師您是擔心這個呀?嗬嗬,那您就大可不必擔心啦。這種宣傳節目的手法在現在非常常見,標題越誇張,越有爆炸力越好,您看,您聽到這個標題後第一時間就想到找我核實,那電視觀眾們嗎?他們看到後肯定也很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兒,那麽等節目晚上播出時,他們肯定會守在電視旁仔細看節目,這樣,咱們的宣傳效果不就在到了嗎?”沈學文笑著注釋道。

“問題是這樣的標題很容易得罪人呀。”王仲明擔心地問道。

“嗬,王老師,您就放心吧,電視節目我們做的多了,這種噱頭的效果等節目播出後自然就沒了,我還有別的事兒,王老師,沒別的事兒我就先掛啦。”沈學文笑著答道,隨後慢慢掛上了電話。

真的會沒有嗎?也不知道節目最後剪輯成什麽樣子,但願節目播出後能夠解消片花所形成的誤解,不過話說回來,自已有必要擔心那些嗎?誰不知道現在的節目喜歡炒作搞噱頭,認真就輸了。

——收起手機,王仲明自已安慰著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