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小心應對

“你是棋勝樓的那個王仲明吧?”黃德誌問道,表情中所帶的更多的驚訝。

“對,我是在棋勝樓工作。”王仲明的心放下來了一些,看來對方並不是懷疑自已是不是故人。

“嗬嗬,我說呢。前些日子開會聽陳老提起過你,說你是一位非常難得的人才,到了棋勝樓後為棋社做出很多貢獻,棋勝樓如今在京城風光無限,至少有一半的功勞要記在你身上。”黃德誌展顏而笑,對於這個近半年來將京城業餘棋界攪得翻江倒海式的人物,他當然不會沒有一點耳聞,從陳淞生,陳百川那裏,他都聽到過兩位前輩對其的稱讚,早就有心見上一麵,沒想到今天不期而遇,在棋院大樓裏碰上了。

“呃.....,那是陳總的過譽之詞,我隻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兒有那麽大的功勞。”王仲明笑笑——他接連戰勝京城棋社界數位頂尖高手,的確為提高棋勝樓的知名度起到很大的作用,不過棋社本身經營的好壞才是棋勝樓在京城棋社地位的基礎,雖說千軍容易得,一將最難得,但如果隻靠一個人能打能拚,而沒有其他幾十位同事的共同努力,棋社也一樣開不下去,對此,王仲明清楚的很。

“陳老的作風我清楚的很,如果不是確有其事,他是不會隨便誇獎人的,嗬,既然碰上了,那就到我那裏聊聊吧,正好我也有一些事兒想向你了解。”黃德誌笑著問道——近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全國棋社聯賽的問題,做為國內棋類運動的掌門人,他需要思考的問題很多,而在這種沒有先例且牽扯到多方麵利益和權力分配的問題上,他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對問題了解的越深入越好。

“呃......,是什麽事兒?不能在這兒說嗎?”王仲明有些猶豫——所謂言多語必失,剛才就差點露了餡,坐在一起深聊,萬一再說錯什麽引起對方的疑心怎麽辦?

黃德誌去是會錯了意,他以為王仲明是擔心正在三樓進行中的新老女子圍棋對抗賽,“嗬,放心吧,三樓的比賽剛剛開始,有的是時間,走吧,隻是聊便聊聊,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他笑著催道。

奔六十的人了,而且還是棋院的院長,黃德誌的熱情邀請王仲明是無從推卻,無奈之下隻有跟著他來到四樓的院長辦公室。

院長辦公室布置的很樸素,牆上掛著曆任中國棋院院長的照片,除此以外便沒有更多的裝飾,比較特別的是辦公室東邊半麵牆被設計為一個展櫃,展櫃高有兩米,寬約四米,中間用玻璃分為五層,裏邊整齊擺放著數十個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獎杯,大的一尺有餘,小的不足五寸,材質有金屬的,有玉石的,有瓷器的,每個獎杯腳下都擺著一個小小的銘牌,上麵記錄著獎杯的名稱和由來,展櫃被擦得非常幹淨,可說是一塵不染,由此可見辦公室主人對這個展櫃的重視和喜歡程度。網

黃德誌人很和氣沒什麽架子,進入辦公室後,請王仲明先在會客沙發上坐下,從飲水機倒了一杯溫開水放在王仲明前的茶幾上,自已也在對麵坐了下來,見王仲明在注視著那個展櫃,“嗬嗬,那是從中國棋院正式成立以後我國棋手所得到的世界比賽的冠軍獎杯,怎麽樣,很漂亮吧?”他笑著問道。

“嗯,是的。”王仲明點頭答道——那些獎杯中有近三分之一都是他贏得的,隔著玻璃望去,每一件都是那麽的親切熟悉,時間的流逝不僅沒有使這些獎杯變得陳舊暗澀,反而更增添了幾分沉重滄桑的感覺。

“嗬嗬,我也是這樣覺的。工作累的時候,又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喜歡站在展櫃前看著這些獎杯,擦擦弄弄,擺擺放放,擺弄一番後,什麽樣疲勞或煩惱便會一掃而空。”黃德誌笑道,他的神情很自然,帶著一種不是很明顯的自豪,顯然所吐之言都是出於真情。

“嗬,這倒是消除疲勞,放鬆心情的一種好方法,隻是可惜,這種方法沒辦法推廣普及。”王仲明笑道——收集這麽多個世界冠軍賽的獎杯,也隻有中國棋院這樣的管理部門能夠做到,一般人有這個心怕也是沒這個力,有這個力卻沒那個權。

“嗬嗬,有道理。”黃德誌開心笑道,這樣的說法應該也算是一種恭維吧?

“......,對了,聽陳老說你很小的時候參加過段位賽,因為沒有衝段成功就放棄弈棋,是不是真的?”黃德誌好奇地問道,他對王仲明所說的過去很感興趣。

“噢,應該是歲的時候吧?嗬,時間太久,記不大清楚了。”王仲明含糊答道,他知道,因為他過去的簡曆都是編的,很難經得起詳細推敲,所以要盡量模糊一些,這樣萬一有什麽矛盾的地方自已還可以想辦法補救。

“歲?這麽小?......可惜了,可惜了,就算要放棄下棋,至少也得到十三四歲還沒衝上段再做決定呀。因為一次衝段失利就放棄圍棋,實在是太可惜了。”黃德誌聞聽是連聲歎惜——現在成為職業棋手的年紀雖然呈現低齡化,衝段成功的棋手年紀越來越小,但大部分還是以十三四歲居多,十一二歲者盡管也有,不過所的比例隻有一小部分,十歲者更是鳳毛麟角,幾年也未必能碰上一個,至於歲入段,截至今天,中日韓三國中還沒有先例。網

“嗬,沒辦法,下棋隻是人生麵臨的無數選擇中的一個,當時繼續下棋,也未必就能有好的結果......嗬嗬,沒有發生過的事兒,誰知道呢。”王仲明笑笑,笑容中帶著一點點的苦澀。

“嗯,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你沒有參加過任何比賽,隻靠自學不僅贏了曹英那樣的業餘頂尖強手,而且還贏了崔尚誌那樣的職業棋手,可見你在圍棋上的天賦很高,如果當時堅持下來,保持係統的訓練學習,成為第一流的職業棋手應該不是問題.......,唉,可惜,當時我要是知道有你這樣的棋童,肯定會想方設法讓你能繼續學棋。”黃德誌又是長歎一聲,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遺憾。

“嗬,參加段位賽的孩子成百上千,當時比我強的人多的數都數不過來,許多人不也是最終沒能成為職業棋手,您要是為這種事兒而自責的話,隻怕展櫃裏再擺多一倍的獎杯也沒辦法讓您開心了。”王仲明勸解道——沙裏淘金,幾十幾百籮的泥沙曬過,留下來的可能隻有幾粒金沙,人才的發現除了合理的機製,運氣同樣也是不能缺少的一環,每年得到職業棋手資格的人總有二三十位,但真正下出名堂的能有幾位?相比於那些碌碌無為的平庸棋手,衝段失敗者說不定反倒是幸運的。

“嗬嗬,也對,事情終究已經過去了,再怎麽想也是於事無補了。不過我很好奇,你沒有參加過任何比賽,之前也沒有從事過和圍棋相關的工作,你的棋是怎麽達到現在的水平的?”黃德誌好奇問道,做為一名下了幾十年棋的老棋手,他很難相信一個人單靠自已琢磨研究就能達到戰勝曹英,崔尚誌那種水平高手的實力。

“噢,嗬,我雖然沒有參加過比賽,不過我經常在網上下棋,網上的強手很多,我就是通過和他們的磨練才慢慢提高了實力。”王仲明笑道——好在自已在加入棋勝樓時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不然還真不好找到合理的回答。

“網上下棋?隻靠網上下棋就能達到那樣的水平嗎?嗬嗬,我總覺得沒有那麽大的作用吧。雖然我沒有在網上下過棋,不過也聽不少年輕人說過網上下棋的事,聽他們講,網上下棋有有益的一麵,但也有不利的一麵,因為麵對的是電腦,和比賽時麵對真正的對手時感覺不一樣,所以下出的棋往往比真正對局時更大膽,更激烈,感覺方麵的東西更多一些,好處是容易走成激戰的局麵,對提高計算的速度很有幫助,但不利的一麵則是隨手棋太多,計算的的深度不夠,所以我的看法是下網棋比較適合於普通的業餘愛好者,但到了一定水平以後,網棋對提高棋手實力的幫助就很小了,甚至可能會起到負麵作用,終究正式比賽還是需要棋手麵對麵的對弈,下網棋時養成的習慣搞不好就會成為致命傷。”董德誌說道,看來他這位棋院的掌門人對網棋也是做過一些研究,有自已的想法和觀點,而他的觀點和想法顯然是對網棋持負麵態度。

“您說的對。下慣了網棋的確會對棋手現實中的比賽發生影響,不過這種影響的作用大小,是正麵還是負麵都需要深入的研究分析才能得出結論,就如剛才您所講的,網棋的特點要求棋手更重視第一感,對計算速度的要求比深度的要求更重要,如果是以前普遍每方三個小時或三個半小時的正式比賽,這種憑借第一感,求速度而不是深度的行棋方法可能會遭到對方的反擊而吃虧,因為對方有足夠的時間去計算你沒有去想的那些第一感以外的變化,但由於追求比賽的商業化,許多比賽的時間都在縮短,現在世界大賽的對局時間一般都是每方兩個小時,甚至有些比賽每方的自由支配時間隻有一個半小時,在用時上和快賽比賽已經差不了多少,如此一來,棋手用來計算思考的時間被大大壓縮,一個長考可能就把時間用掉一半,早早進入讀秒的不利狀態,這種用時製度的改變,客觀上使得棋手不得不改變用時習慣,追求計算的速度而不是深度,一旦覺得一個變化算清楚了,就不會花時間去計算這個變化以外的情況,這樣一來,出現誤算或者隨手的機率也會隨之增大。所以現在的比賽對局從棋局的內容看比以前要激烈的多,那種從序盤開始就大打出手的亂戰,混戰棋局占到了大多數,雙方錯進錯出,激烈有餘而精彩不足,很少會出現從頭贏到尾的完勝局。如果說以前棋手追求的是自已‘不出錯,少出錯’,那麽現在棋手更多追求的則是讓對手出‘更多的錯’,從勝負的角度來看,這兩種追求都沒有錯誤,隻是在用時變短的情況下,後者造成偶然性的機會更大,而網棋的特點恰恰和現在棋戰的情況存在共通之處,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下網棋對職業棋手也是有一定幫助的。”王仲明提出自已的觀點。

“嗯.......,有道理,這個問題以前我的確是沒想過......,嗬嗬,不錯,不錯,怪不得陳老提到你就是讚不絕口呢,有想法,有見識。”黃德誌手撫下巴想了一會兒後點頭讚道,他這種年紀的老棋手對電腦網絡這類的高科技新技術向來頭疼,沒有在網上下過棋且又早已離開棋戰一線的他自然不會想到兩方麵的聯係。

“嗬,不成熟的一點看法,您過講了。”王仲明謙虛道。

“嗬嗬,對了,為什麽剛才在二樓見麵時你叫我黃主任?我不當主任可是已經很多年了。”黃德誌的思維跳躍很大,忽然又想起剛才覺得很奇怪的那個疑問。

到底是來了——王仲明是暗自後悔,不過人家已經提出疑問了,自已該怎麽回答呢?

噢,以前看雜誌,記得有一篇專訪是訪問您的,那時您還是圍棋部的主任。剛才突然見到您,您當時的樣子和那篇專訪所配的照片非常象,所以不由自主地就叫了出來,還請您不要見怪。”找不到合理的理由,王仲明隻好編故事,他當然記不得哪家雜誌有過對黃德誌的專訪,不過想來以黃德誌的職務和在棋界的資曆,專訪那類東西肯定會有的,至於是什麽時候的事兒.......那就隻能是碰運氣了。

“哦.......,是嗎?嗬嗬,那還真是巧了。”黃德誌笑笑說道,他在圍棋部主任的那個位置上幹了有七八年,中間接沒接受,什麽時候接受專訪他一時半會兒哪兒想的起來,想必應該是有的,就算一時記不起來,他也隻以為是自已上了年紀,記憶衰退了。

“呃......,黃院長,剛才您說有事兒要問我,是不是就是這個問題?如果沒有別的事兒那我就下去了?金老師叫我來觀戰,離開時間太長了不太好。”見黃德誌信以為真,至少是現在相信了自已編的故事,王仲明趕緊告辭想要離開,他很擔心時間一長,自已什麽地方又會露餡。

“啊?噢,嗬嗬,不是,那就是隨口一問,嗯......,我想全國棋社聯賽的事情你應該也有所耳聞了吧?”黃德誌一拍自已腦門兒笑了起來,真是老了,腦子忘事兒太快,這才多一會兒,差點就忘了找對方聊天兒的目的。

“嗯,我是有聽說過。”王仲明答道——全國棋社聯賽的事情雖然還沒有正式擺上棋院的議事義程,不過這個消息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所以黃德誌才會向自已這個‘第一次’見麵的人談及吧?

“那就好,對這件事兒你有什麽想法沒有?”黃德誌點了點頭問道。

“嗯......,很好的一件事兒,現在職業比賽越來越多,但圍棋愛好者的群體反而有縮小的跡象,我覺得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隨著比賽的增加,棋迷們對比賽的興奮感也越來越淡,以前每年隻有一項或者兩項世界大賽,而現在少說也有四個,所謂物以稀為貴,當世界比賽變為常態時,人們的觀注點自然會降低,終究職業棋手的比賽和一般棋迷的生活距離太遠,時間長了,再加上現在娛樂的方式比以往豐富了很多,出現這樣的情況很正常。棋社就不一樣了,首先在數量上,單是北京地區中等規模以上的棋社就有十餘家,至於類似於圍棋教室那樣的小型棋社更是多如牛毛,這些棋社遍布於北京的各個地區,不僅是棋迷們的活動中心,同時也是所在地區的一景,即使不是圍棋愛好者,這些棋社的動態也會成為周圍人群的談論話題。如果全國棋社聯賽得以實現,那麽相關信息就會被這些棋社放大普及,如果那家棋社有參加聯賽的話,更會成為那個地區的一種象征,備受人們的觀眾,而這種觀眾毫無疑問會擴大圍棋的影響,吸引更多的人們來學習圍棋,了解圍棋,如此一來,國內圍棋人口數量還怕不會增長嗎?”王仲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