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接近真相

沿著山間小徑,三個人繼續向坡上走去,這一次目標明確而不似上回那樣漫無目的溜達,行進的速度自然快了許多,三分鍾不到,一片白樺林便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找到了,就是那兒!”範唯唯歡快的就象是歸巢的燕子,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去,一棵樹一棵樹地找了起來。

大胡子和小助理相繼趕到,把人帶到了地方,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半,找樹的事自然用不著他管,於是自已找個蔭涼地兒坐著休息去了,小助理卻是責無旁貸,誰讓當時他也在場呢。

十幾棵樹,兩個人找那還不容易,沒過兩分鍾便聽到小助理的驚喜叫聲,“唯唯姐,快來,這邊!”

範唯唯聞聲忙趕到這邊,大胡子也好奇地從地上站起湊了過去。

果然是那棵白樺樹,終於找到了。

“水,快,把水拿來。”

風吹日曬,樹幹上布滿塵土,範唯唯從小助理手裏接過水瓶,將裏邊的清水緩緩倒在樹幹上刻有字跡的地方,然後再用紙巾擦淨,於是,那已經存在了近十年的字跡清清楚楚地顯示在幾人的眼前。

“鵬飛,嫣然,攜手一生,此情不渝”

“鵬飛?......,鵬飛是誰?會不會就是王老師呢?”小助理自言自語般地問道。

“......,有可能......或許這是王老師以前的曾用名。”範唯唯遲疑的說道——演藝圈裏的藝人常有為了宣傳發展需要而改名,有的隻是藝名。有的就是戶口本上的名字都改了,比如張國榮,原名張發榮,因為粵語讀音‘發榮’容易和‘發腫’混淆。所以改為‘國榮’,再比如李玟,原名李美林,名字太過普通,沒有時尚感,很難給人留下印象,而且重名太多,所以改名為李玟。到後來,反而沒人記得她原來叫什麽。

隻不過,王仲明並非是演藝圈的人,甚至可以說。他所從事的職業注定他不會是公眾人物,無論是原先的作家也好,還是現在的圍棋講師也罷,似乎都沒有需要改名的必要?

“鵬飛.....,王老師姓王......。這麽說他原來的名字叫王鵬飛了?......咦......,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好象以前聽你說過呀?”反複琢磨著這兩個名字,小助理忽然向範唯唯問道。

“王鵬飛......。不會?......難道真的是他?!.......”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助理的提醒讓範唯唯心中一震。驚得是愣在當場!

鵬飛,這個名字很普通。如果做個人口普查,單隻北京地區怕就有幾百上千位?不過通常人們在改名時,很少會有人去改自已的姓氏,所以如果王仲明真是在這棵樹上留下字跡的人,那麽他原名叫做‘王鵬飛’的可能性極大。

不過就象是這樣,以‘王鵬飛’這個名字去查戶口,北京地區往少說也得有幾十位?王,張,趙,國內三大姓氏排在第一位的大姓,重名的機率實在是太高了。

問題是,叫作王鵬飛,同時還是一位圍棋高手的可能性又有多高呢?而且,這個人的水平還不是一般的高,‘職業水準’,這樣的評價自已可是親耳從趙恒口中聽到的。

“呃......,唯唯姐,你怎麽了?是想起什麽了嗎?”小助理見範唯唯怔怔出神,以為她想起了什麽新的線索,忙關切地追問道。

“哦......,沒什麽.......,”

遲疑了一下兒,範唯唯決定暫時還是保留這個秘密——王仲明和王鵬飛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如果兩個人真的是同一個人,那他為什麽要在作為棋手最光風的階段突然間消聲匿跡,無影無蹤?因為感情?因為事業?還是有別的不為外人所知的隱情?總之,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自已不能隨便亂講,好奇心害死貓,王仲明辛辛苦苦守著這個秘密這麽多年,或許他並不想被別人所知道。

“沒什麽?.......”察言觀色,小助理表示非常懷疑,範唯唯的表情明明是想起了什麽,為什麽要騙自已。

“呃......,我說沒什麽就沒什麽!真煩人,不要問了。”惱羞成怒,範唯唯捶了小助理一拳,小助理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舉起相機,範唯唯將樹上的字跡拍了下來,這一次她選擇的是近距離特寫鏡頭——以新相機的性能,足可以把最清晰的圖像帶回北京。

開完會,黃德誌回到了自已的辦公室,仰靠在坐椅上,雙手支在腦後,把雙眼閉上,腦中是思緒萬千,感慨萬千——當院長的,總有永遠完不成的工作,上麵要成績,下麵在待遇,每個人都覺得他這個院長應該負責,問題是,他的頭就那麽大,太多的帽子,他想戴也戴不來呀。

——上午去體育總局開會,總局領導在會間休息時和他閑聊,談到這兩年中國棋手在國際賽場上取得的成績委婉地表示了不滿,兩年間通算共有八項國際賽事,結果中國棋手隻拿到兩個冠軍,兩個亞軍,成績和日本基本持平,與韓國棋手取得的成績相比簡直是慘不忍睹,雖然沒有當麵批評,但當著那麽多其他總局中高層幹部的麵,那感覺也隻打臉強不到哪兒去。

唉,要成績,哪兒那麽容易啊!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培養優秀的職業棋手容易,但培養出能夠在世界大賽中拿到冠軍的棋手就難了,所謂千軍容易得,一將最難求,在世界比賽的初期階段,中國棋手經常是大占優勢。常常會形成八打一,四打一的絕對優勢局麵,前四強乃至八強中隻有一名韓國棋手,每到此時。無論報紙新聞還是網上論壇都會大力宣傳,說什麽中國棋手將包攬比賽的冠亞軍,甚至是四強所有名額,有時連參賽棋手都有‘冠軍已經到兜’之類的樂觀言論,然而結果卻是事與願違,那一個被中國棋手重重包圍住的韓國棋手偏偏如汪洋中的一葉小舟,看似危危可芨,偏偏卻運氣好的出奇。屢屢衝破中國棋手組成了層層阻擊陣地,最終殺入決賽,而且還拿到了冠軍!捧的高,摔的狠。希望和現實結果的反差如此巨大,讓許多人心情上難以接受,什麽沒有骨氣,沒有鬥誌缺少亮劍精神之類的批評和指責撲天蓋地,似乎把圍棋比賽當成了街頭小混混們的打架鬥毆。隻要手夠黑,心夠狠,敢拎著腦袋跟人家拚命就行,更有甚者。批評棋院領導管理不力,沒能給棋手做好思想教育工作。要麽壓力太大,要麽完全放羊不管(可笑的是。對同一位棋手在同一場比賽的失利結果,這兩種批評常常是同時出現)........,說到底,成王敗寇,隻要比賽沒贏,沒有得到冠軍,那麽無論棋手和棋院做過什麽也都是錯誤,就應該被罵!

誰說中國的老百姓是最善良,最理智,最有人情味兒的?說這話的那個人肯定沒有當過競技項目的領導,否則的話,那個人便不會如此天真幼稚。

真想今天就是退休的日子啊!

黃德誌長歎一聲,把眼睛睜開,望到的是雪白的屋頂——想也沒有用,離退休的日子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一天不到,自已就得繼續熬下去。

喝了一口早已涼了的茶水,黃德誌整理了一下兒思路,隨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喂,事情進展的怎麽樣了?”他問道。

“嗬,哪兒有那麽快,我昨天剛和百川談過,他覺得京城棋社聯賽的事情可行,不過他的想法是應該由京城四大棋社共同挑頭運作,此外,他有借此機會建立京城棋社聯盟的打算,認為如果把棋社聯賽搞成棋社聯盟的標誌性比賽,就可以得到北京地區絕大部分棋社的支持,那樣一來,即使沒有找到合適的比賽讚助商,單憑棋社聯盟收取的加盟管理費也可以把比賽支撐下去......”接電話的是陳淞生,他把到現在為止的任務進行向黃德誌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京城棋社聯盟.......,這應該是行業協會的組織了......,他該不會是想重起鍋灶,另起一攤,把棋院甩開了自已搞?”黃德誌皺了皺眉頭,他感覺這有點兒象是趁火打劫的味道。

“不是,怎麽可能,棋社聯賽又不是小打小鬧友誼性質的比賽,這是商業比賽,再怎麽搞,最後也得有棋院的許可,他怎麽甩的開?你別想過了頭。”陳淞生笑著解釋道——棋社聯盟屬於民間行業社團協會,中國棋院沒有直接的管轄權,黃德誌有此疑心倒也正常,不過搞比賽,尤其是商業比賽,沒有棋院的許可,備案就失去了合法性,陳百川好不容易搞一個棋社聯盟,總不會想把聯盟變成了個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

“嗯.....,好,如果以棋社聯盟的名義申請搞京城棋社聯賽,聽起來的確也更象那麽一回事兒,如果辦成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兒.......,這麽說,你們倆是想等聯盟辦起來後再搞京城棋社聯賽了?”想了一想,黃德誌點了點頭,算是原則上讚同兩位陳總的想法,不過他很擔心事情的進展程度,終究中國棋院隻是眾多國家管理機構中的一個,有很多事情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兩件事情可以同時進行,我和百川已經通知曹英和董亮,約好明天碰頭開會討論這個問題。”陳淞生答道。

“好,那我這裏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對了,你有沒有跟百川說辦京城棋社聯賽是我的意思呢?”事情的進展還算順利,黃德誌點頭說道,忽又想起了什麽連忙問道。

“嗬,哪兒能呢。這件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傳到東日集團那邊。你不是很難做嗎?我隻跟他說是我自已想出來的,他也信了。”陳淞生笑著答道。

“嗯,好,嗬嗬。謝謝啦,多虧有你,不然這件事兒我還不知道找誰來辦好呢。”知道消息沒有泄漏,黃德誌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嗬嗬,老朋友了,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這算什麽。對了。小王的事兒查的怎麽樣了?有沒有查到他的資料?”陳淞生問道。

“噢,這件事兒我已經讓人去辦了,暫時還沒有結果。嗬,你也知道。二十年前的資料沒那麽容易查,需要時間,還得需要運氣。總之,一旦查到了什麽,我會馬上告訴你的。”黃德誌笑著答道。

“那好。等你的信兒了,沒別的事兒就先掛啦。”該談的事情談完了,陳淞生掛斷了電話。

‘當當當’,這邊剛剛放下電話。那邊就傳來敲門聲。

“請進。”黃德誌大聲說道。

門從外邊推開,圍棋部主任孫文東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兩個牛皮紙的檔案袋,紙色陳舊。顯然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

“院長,您讓找的資料我找到了,不過裏邊並沒有王仲明這個人呀。”把檔案袋放在辦公桌上,孫文東匯報道。

“什麽?你仔細查過了嗎?”黃德誌問道。

“我查過了。按您說的,我把從十八年到二十三年前這六年間所有的定段賽的登記資料都查了一遍,的確沒有王仲明這個人。”孫文東答道。

“咦......,怎麽可能.......,他明明說是在十歲時參加的定段賽,怎麽會沒有呢?......,你會不會查漏了呢?”撓撓腦袋,黃德誌把檔案袋裏的資料拿出來,一邊翻看著一邊問道——以王仲明在棋勝樓登記的年紀往前倒推便可以算出他是哪一年能加的段位賽,擔心時間太久,王仲明可能記錯了時間,他還特意叮囑,讓孫文東把臨近幾年的比賽登記資料也查一遍,沒想到仍然沒有找到,這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呃.......,應該不會。我怕自已眼花看錯了,還讓小張和小趙一起幫著找著,三個人都沒找到的可能性應該不大。”孫文東不敢打百分百的保票,不過他是一個對工作很負責的人,如果沒有想當的把握,他也不會主動來辦公室向黃德誌複命。

六年的資料,擺在桌上也是厚厚的一摞,黃德誌拿在手裏掂量了掂量,份量和一本數百頁的圖差不到哪兒去。

怎麽會沒有呢?——難道王仲明說他十歲時參加衝段賽的事兒是假的?他為什麽要在這件事上撒謊?他沒有段位證的事兒很多人都知道,而且對沒有段位證的問題,王仲明也完全沒有隱瞞或者覺得心虛的意思,他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撒謊的必要。但事實是那幾年的定段賽記錄上沒有他參加過的痕跡,那麽到底是孫文東幾個查的不認真,都眼花看漏了名字,又或者資料保存不全,丟了一頁半頁,再不然真的是王仲明說謊?

“你找到這些資料時,資料保存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丟失或破損?”孫文東已經表示仔細查過了,黃德誌不好再問同樣的問題,於是排除法,先問另一個問題。

“保存情況還算比較好,都鎖在鐵皮文件櫃裏,據檔案室的人說,那些資料放在那裏很少有人去動。”孫文東答道——也是,誰會沒事兒去查定段衝段選手的資料呢,“另外,我也想到過您擔心的問題,所以在查看的時候特別留意了資料的頁碼,也沒有發現有缺號少頁的現象。”

低下頭,黃德誌把幾份資料都粗略翻了一遍,果然,每一份資料都標有頁碼編號。

看來不是資料丟失問題,而孫文東連頁碼這種事兒都留意了,顯然查找時粗心大意的可能性也不大,那麽剩下來的便隻能是王仲明提供的信息有問題。

“.......,文東,你怎麽看這件事?”黃德誌向孫文東問道。

“嗯.......,王仲明我見過兩麵,當時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過細想起來,卻又想不起以前什麽時候見過。不過從見過的那兩次看,我覺得他不象是在這種問題上說假話的人,而且說實話,以他實力和在京城業餘棋壇的地位,也完全沒有必要編造這種經曆的必要,所以我想,有可能當時他的確是參加過段位賽,但參賽時用的不是現在這個名字。”孫文東分析道。

“呃.......,有道理......,說下去。”黃德誌眼睛一亮——的確是存在這種可能。

“我想,名可以改,但改姓的情況不多,所以,如果我們把那段時間所有姓王的衝段少年統計一下,再把年齡,還有後來有沒有再參加段位賽的情況參考進去,這樣就可以把查找範圍縮小許多。”孫文東答道。

“好!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麽辦......,對了,小張,小趙那兩個人不總是閑的沒事兒,上班時還玩挖地雷嗎?就讓他們倆辦這件事,嗬,趁這個機會把以前那些資料都重新建檔進入資料庫,省得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麻煩。”黃德誌當即拍板,於是,圍棋部那兩個小文員算是倒了大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