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技驚四座
“在決定具體的行棋方案之前,首先要做的是形勢判斷。右邊兩角黑白各占一個,可以相互抵消,左上角,黑棋約有十目,白棋可點的實地為六目,但棋形厚實且占據陽麵,有望在中後盤發揮做用,其潛在價值比黑角為大,可以判為占優,中間黑白各有一塊不安定的弱棋,正處於互跑之中,左下角黑棋三子處於攻勢,實地占優,但此時輪白行棋,故此從全局來講,雙方形勢大體相當。所以,如果說白棋難下,那隻是一種錯覺......”
王仲明的形勢判斷簡單明了,首先就否定了之前崔精成的結論,當然,從另外的角度,也是對金鈺瑩觀點的否定——形勢白棋不壞,所以,接下來如果形勢變為不利,那就是之後行棋出現了問題。
不過,同樣的結論聽在不同人的耳中感受卻完全不同,一者是心悅成服,欽佩有嘉,一者是心中不服,暗自咬牙,至於台底下的觀眾則是大部分點頭,這些人或許沒有能力判斷台上之人所講的東西是否正確,但從王仲明那舉手投足,言談舉止的鎮定自如,直覺感到這個人不簡單,遠不是之前上台講說的那些應聘者所能相比。
“......,再來看中腹黑白兩塊弱棋的,黑棋出頭在前,但自身聯絡存在弱點,有被分斷的可能,白棋棋形雖薄,但很有彈性,處於補一手太緩,不補又難以安心的狀態。所以,現在白棋所麵臨的是如何防止左下黑角圍出大空和避免中腹白子受到強攻兩個問題。實戰白棋靠下,采取的是勢地轉換的方案,至於三路緊逼,所采取的是分而治之,亂中求勝的態度。這兩種方案各有所長,也並非絕不能下,不過無論靠下還是緊逼,黑棋都必然分斷攻擊,白棋局勢被動顯而易見。”
“通過前邊的分析,大家可能認為這是一個魚與熊掌,二者不可兼得的問題,要麽限製黑角實地化,要麽中腹受攻,舍此再無他法?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停了下來,王仲明環視台下觀眾——一張一馳才是文武之道,一位優秀的講解者,必需能做到讓聽眾有時間去自已思考,也隻有這樣,聽眾們才能真正的去理解、接受,而不是如填鴨般地硬灌。
難道真有第三種方案嗎?
本以為這裏不會有更好的招法,但在王仲明胸有成竹的自信讓金鈺瑩也產生了懷疑。
吹!口才到是不錯,這麽會賣關子,怎麽不去講評書?!
崔精成見現場觀眾們的情緒完全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控製住了,心中是又惱又怒,一門心思,打算等對方說出答案後就衝上台去,將這個人的方案駁得是一文不值,方才能一消心頭之恨。
環顧一周,見會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王仲明這才拈起一枚白子,輕輕巧巧擺在掛盤之上,一子落下,滿堂嘩然!
“啊,怎麽是那裏?”
“不會吧,怎麽可能!”
“這麽走行嗎?”
......
水平較低的棋迷看不懂這超越常識的一手,驚叫疑問,錯愕連連,反之,坐在第一排評委席上的眾位高手卻是啞然色變——居然還有人能想出這樣的招法?!這得是什麽樣的腦袋才能做到?!
白子所落的位置是左下角二線五路。
布局常識,三線取地,四線取勢,這一子卻是放在二線,該不會是講棋的人手滑,放錯了地方?但看台上的王仲明,卻是坦坦然然,沒有一點兒有心虛的感覺。
好象是了解到觀眾們的反應,王仲明輕輕一笑,“大家或許很奇怪,為什麽白棋要從這裏進入?那麽接下來分析過黑棋的應法就能明白了。首先從局部棋形上,黑棋最緊湊的應法是三路虎頂,那麽白棋向外三路飛出,黑棋接下來隻能四路壓,否則被白棋從同從同住貼住,棋形完整,黑棋被封在角上,雙方攻守之勢逆轉,黑棋無法接受。於是,白棋二路長進,角上有三三,外邊有出頭,這三個子已經活了,不僅實地很大,黑棋外圍還存在斷點,並不是很厚。這個參考圖,由於白棋先一步將黑角淘空,且右下角是白子,黑棋即便在下邊構成厚味,其效率也很難發揮,至於中腹白棋弱子,雖處於受攻狀態,但自身彈性很足,即可以棄子轉身,也可以就地做活,還可以利用黑棋的斷點強行出頭做戰,可以選擇的辦法太多了,所以,走成這樣,盡管勝負的道路還很漫長,但白棋已處於領先的位置。
對虎頂不滿意,其他的應法無非兩種,一種是在角上應,應在角上的話,不管是二路飛也好,三路並也好,白棋同樣都是三路飛出,和直接三路緊逼相比,等於多了二路飛和黑棋的交換,這個交換不僅官子價值巨大,至少在十三目以上,更重要的是在邊路有了眼位空間,差別極大。
第三種應法是在三路尖封,那麽白棋直接點進三三,由於有二路子的接應,黑棋沒有硬殺的手段,隻能放白棋活出,這樣,黑棋外圍的棋形雖比虎頂時更厚一些,但白角活的也更大,中腹子隻要不被全部吃住,便是實地明顯領先的局麵,而黑棋想要吃住這團白子又是談何容易?
所以,綜上所述,對於白棋在二路的潛入,黑棋最佳的應法是三路虎頂,雖然實地損失很大,但棋還能繼續下去。
或者有人會問,既然掏掉黑角,中腹被攻得苦些也無所謂,那幹嘛不直接進三三活棋呢?
有這樣的想法很好,不過,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想法——白棋直接點三三,黑棋立下阻斷後,就有左邊二路跳過聯絡的後路,接下放白棋活以後,黑棋就不怕弱棋被分斷而從中腹的方向發起攻擊,逼白子向價值已經不大的下邊出逃,從而在中腹構築外勢了。
好了,我的講解已經完了,崔先生,請問你有什麽不同的看法想要說嗎?”
把教鞭放回掛盤前的盒子裏,王仲明非常禮貌地問道。
讓我說?......,我說什麽?該說的你全都給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崔精成傻了眼——二路點入這步棋,他哪怕隻是一閃念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地方不是計算力強弱的問題,而是想得到想不到的感覺問題,換言之,這種棋不是誰想下就能下出來的,如果不是對棋形有著超越常人的敏感,就算給你一輩子的時候,也一樣走不出來。
想要說對方走的不對,那需要拿出有力、有效的手段,或將中間的白棋吃住,或讓下邊二路潛入白子處於不安定狀態,但二路白子自身很輕,可棄可取,黑棋硬吃,吃小了,白棋可以輕鬆放棄,轉而取勢,吃大了,就活在裏邊,讓黑棋雞飛蛋打,兩頭落空;再看中腹白棋弱子,看起來的確是很危險,但真要去攻的時候才發現並沒有一眼可見的好點,和下邊二路子的情況相似,你來大吃就就地作活,你要小吃,就棄子取勢,總之,吃或不吃都讓你非常難受。
二路點入可能出現的幾個變化圖人家都已經擺了出來,即使是台底下那些粗通皮毛的一般愛好者也分得清和自已那招三路緊逼差別有多大,更不用說棋勝樓那些職業,半職業的評委,自已就是想要硬拗都沒有硬拗的理由。
難道就這麽傻站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