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事了拂衣去

棋還在下。

韓國棋手普遍的特點就是頑強,隻要棋未結束,隻要還有一線希望便會一直堅持下去,這樣的風格在許多視圍棋為藝術者的眼中往往帶有那麽一點兒賴皮的感覺,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這種‘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拚勁兒使得韓國棋手在實戰中往往能夠超水平發揮。

林誌炫是如假包換的韓國棋手,他身上也有著韓國棋手作風的影子,作為韓國年輕棋手中最傑出的代表人物,他對於勝負的執著還要加上一個‘更’字,後半盤的收束是他的強項,形勢盡管不利,但差距其實並不是很大,堅持一下兒,再拚一下兒,未必就不能等到對方的失招!

隻不過,對方的官子實力也是異常的強大,對形勢的判斷也是十分的準確,行棋老道,手法嫻熟,雖是在三十秒一步的讀秒催促下走出的招法卻是滴水不漏,該補的補,該搶的搶,幾十個回合下來,黑棋沒有占到半點兒便宜,轉眼便進入到一兩目的小官子階段。

“這個人會是誰呢?很強呀。”吳燦宇喃喃道——雖然在旁邊觀戰,但他剛才卻一直沒有說話,一方麵是不想打亂林誌炫的思路,另一方麵高手下棋時並不喜歡聽別人對棋局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當然,遊戲心態下的對局是另外一回事兒),現在棋局已經進入到小官子階段,對職業棋手而言,這種小官子階段的收束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簡單的說,就是已經達到了條件反射式的程度,眼睛一掃,用不了兩秒鍾,所有的官子大小,先後次序便可了解於胸,即使是閉著眼去收。出錯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所以,棋下到這個時候,再往後就是所謂‘垃圾時間’,自已多不多嘴。都已經於勝負無關。

“不知道。應該是中國的一線棋手吧。”林誌炫麵平表情的說道——官子強的棋手必定長於形勢判斷,不然怎麽知道自已在官子戰中應該采取什麽策略,是玩命搶空還是側重防守?所以盡管還有十多處官子沒有收完,他已經判斷出自已實空不足。小敗已成定局。

“中國的一線棋手?......常在網上下棋的中國一線棋手的賬號我幾乎都知道,但這個‘五月十一日’怎麽沒見過呢?”吳燦宇有些納悶兒地說道——把網上對弈做為日常訓練的一種手段,這種作法在中日韓三國的年輕棋手中非常普遍,吳燦宇被安排負責為這次比賽做網上解說的工作,自然也是三國年輕棋手網上對戰的老手。雖然說網上對弈大家都是匿名,但職業棋手的圈子畢竟不大,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籬笆牆,時間長了,不要說圈子裏的人,有的賬號就連棋迷也知道是誰在使用。

林誌炫這次沒有回答,和吳燦宇不同,他並不熱衷於網上棋戰,偶爾上網下棋多數也是因為類似於今天的情況。做為調整心情的一種方法,吳燦宇既然都不知道,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小官子的收束很快,大家都不會出錯的地方再每次讀秒都拖到最後數到‘二’時再下實在是沒什麽意義,這又不是麵對麵的比賽。你讀秒讀的再驚險也不會給對方施加半點兒精神壓力,所以劈劈啪啪一串響聲,十幾處官子在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內便全部走完。

“兩目半”。林誌炫口中輕聲道,隨後點下‘申請數目’按鍵。

係統點目的結果顯示出來。和林誌炫判斷的一樣,黑棋盤麵多四目。這盤棋使用的是韓國規則,黑棋貼六目半,白棋贏兩目半。

“燦宇,問問他是誰。”把筆記本遞給吳燦宇,林誌炫說道——他是一個非常自律守信的人,剛才已經說這是最後一盤,所以今天他不會再下,不過,棋手都是不勝輸的,尤其是他這種級別的棋手,輸了,一定要找機會扳回來,因此他想知道對方是誰,以後或在比賽中,或在網上約個時間再行較量。

“啊?.....哥,我學中文也沒多久啊!”吳燦宇叫道——上次來北京參加中韓年輕棋手對抗賽期間被王仲明打敗後,他對中國棋手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開始注重對中國圍棋的研究,為了可以讀懂第一手從中國傳來的資料,他便開始自學漢語,到現在算已來也有一個多月,這樣的程度,離所謂的‘會’還差得遠呢。

“比我好就行。快點兒,人家要是下了線就晚了!”林誌炫催道。

“.....,好吧,那我就試試吧。”無可奈何,吳燦宇也隻能趕鴨子上架了,五筆聯想之類的中文輸入法他自然不會,隻能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去拚。

“請問,您是誰?”站內私信發出,相對於打中國字,電腦操作對吳燦宇而言並無半點兒困難。

私信很快有了回音,“問這幹什麽?”

“他問你問他是誰幹什麽?怎麽說?”將私信中的內容翻譯給林誌炫,吳燦宇問道。

“告訴他,我是林誌炫,我想有機會再向他請教一盤。”林誌炫毫不猶豫地答道——要問別人的名字,就要先主動介紹自已,這是禮貌,作為介紹,‘林誌炫’這三個字就已經足夠,當今棋界,如果哪位職業棋手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那他已經可以退休了。

按著林誌炫的吩咐,吳燦宇將私信發了出去,這一次,回信的時間比剛才久的多。

“皇太子嗎?”

“對,請問您是誰?”不用林誌炫咐咐,吳燦宇回問道——不用擔心對方懷疑是否假冒,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剛才那盤棋雖然輸了,但棋局的質量擺在那裏,名字可以冒充,實力卻瞞不住真正的專家。

“很高興和你對弈,今天下午咱們在奧林匹亞飯店見過麵,不過因為某種個人的原因,我不方便告訴你我的名字,很抱歉。至於請教,不敢當,看緣分吧。我要休息了,再見。”

私信回來,然後‘五月十一日’幹淨利落的下經了,沒有給對方半點兒挽留的機會——當然,以吳燦宇的中文水平和文字輸入速度,當他完成這些的時候,黃瓜菜也早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