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很想再堅持下去,但怎麽再堅持下去?堅持是因為信念,是因為相信自已堅持的是正確的,所以哪怕遇到再多的阻力,麵對再多的磨難,哪怕是粉骨碎身,哪怕是萬劫不複,也要堅持下去,無怨無悔,因為,那是有意義,有價值的,即使暫時還看不到,即使自已有生之年也看不到。

但是,如果對自已堅持事物、行為的價值或意義有所動搖了呢?

擁有鬥誌,母雞敢於與鷹犬對抗,失去鬥誌,獅子也會變成綿羊。

曹雄現在的情況便是如此。

現在的情況,黑棋右上角二十二目,右下角十六目,左上角十目,中腹四目,左下邊八目,下邊還沒有完全定型,但至少在十二目以上,全盤總計七十二目強。白棋上邊十二目,右邊到中間有十七目,左下白棋確定可數有四目,加上後續潛力六目,總共為三十九目,再加上黑棋貼還的七目半,總計為四十六目強。

通過以上計算可知,雙方實空相差在二十六目左右,這樣大的差距,即使是麵對中級水平的業餘愛好者,單靠官子收束,職業棋手也未必能追得上來,更何況曹雄此時麵對的也是一位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棋手,就算官子功夫平平,就算接下來曹雄的收束都正確無誤,能把差距縮小四五目便已經是人品爆發了——問題是,二十目或者二十六目對勝負有什麽意義嗎?

所以,要想翻盤。唯一的指望隻有吃棋,而且還得是吃掉一條相當大的一塊棋才以做到。然而,當一位職業棋手有著二十餘目的領先優勢,當這位職業棋手不想和對方糾纏犯險而回避戰鬥時,當這位職業棋手有足夠的本錢退讓忍耐時,誰又能挑起戰鬥,把棋局導向混亂呢?

至少,曹雄知道自已沒有那樣的本事,或許此時此刻。即使是棋神在場也還不如一位會催眠術的三流魔術師,隻可惜,即便曹雄知道這點而開始學習,也來不及現在施展了。

棋盤對麵,金鈺瑩靜靜的等候著,對她而言,接下來的戰略就是防守。防守再防守,不管對方如何挑釁,使出怎樣的無理手,自已隻要把每塊棋都擺出兩隻眼來確保活棋,就可以順順利利地走到終局。

贏棋不鬧事兒,任他風吹雨打。我自閑庭信步。

不知什麽時候,其他幾盤棋陸陸續續的結束了,除了第四台的兩位棋手還在埋頭苦戰,其他人自然而然地圍在第一台棋桌旁一米遠,等待著這盤棋的結果。

曹雄抬頭望向乃兄。曹英麵色如常,看不出心中所想。他的對手劉長春則是一臉的疲憊,兩相對比,估計他倆那盤棋是曹英取得了勝利。

再看向陳見雪,這小妮子喜滋滋的象是剛剛喝了杯糖水,不問可知,肯定是贏了比賽,心情愉快。

已經結束的兩盤比賽一勝一負,第四台結果無論怎樣,雙方也是二比一的比分,換言之,自已這盤棋實際上將決定此場比賽的勝負。

千斤的重擔壓在自已肩上,自已卻沒能挑起!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無比悔恨自已在刺出那關鍵一劍時的輕慢,更是無數次的在心中痛罵自已的大意輕敵,然而,這有用嗎?

曹雄的手伸出,不是棋笥中盛著的白子,而是棋笥旁邊翻開的盒蓋——那裏放著的是對局中提掉的對方棋子。

黑色的棋子擺在棋盤的右下角,那裏原本就是黑棋的地盤,多出一枚黑子毫不起眼,但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動作又如何不被人發現?

曹雄當然不是神情恍惚而錯拿了棋子——圍棋別稱‘手談’,手談,手談,不用語言,隻需通過手中的棋子便可以交流,擺放對方的棋子是一種違反規則的作法,而這樣的作法正是通過無言的行動婉轉地表示自已的態度。

投子認負——曹雄認輸了。

有興奮的輕聲歡呼,有低沉的歎氣搖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這樣的作法意味著什麽!

臉上浮現出了笑容,金鈺瑩微微躬身,完成一位棋手比賽時所應遵守的禮節,曹雄低頭還禮,抬起來時,卻是一臉的煞白,全無半點兒血色。

曹英輕輕搖了搖頭,他對這樣的結果有些失望,不過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結果,終究以棋勝樓和陶然居的整體實力,已方完全談不上優勢,即使在王仲明沒有出戰的情況下,看曹雄的樣子,他知道自已的弟弟已經拚盡全力,沒有看到前麵的比賽進程,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但事實擺在麵前,做為一位理智的當家人,他必須正視現實,

這邊的棋局剛剛結束,第四台的比賽也出了結果,陶然居的第四名棋手贏了。其實那盤棋早就分出了勝負,隻不過為了不影響士氣,棋勝樓的選手一直苦苦支撐,現在,第一台分出了勝負,第四台再拚下去便失去了意義,所以這邊剛剛投子認負,那邊便也把棋交了。

“比賽結束了,金老師贏了,咱們贏了!”比賽場中最新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研究室,隨著傳遞消息的人的開心的叫聲,研究室裏響起陣陣的歡呼。

“嗬嗬,老陳,恭喜呀,開門紅,好兆頭。”握住陳淞生的手,黃德誌笑著恭賀道。

“謝謝,謝謝。你可是我的大福星呀,你來了,比賽就贏了,千恩萬謝呀,下一輪比賽還來,我請你喝酒!”陳淞生笑感謝道。

“嗬嗬,別給我戴高帽了,我不過就是來看比賽,算得上什麽福星,真正的福星是他才對呀。”把手指向王仲明,黃德誌笑著說道。

”嗬嗬,當然,王老師是福星,你也是福星。王老師是做實事兒的,你是送運氣的。棋勝樓需要做實事兒的人,也需要送運氣的人,總之,你們兩位都是今天這場比賽的大功臣。”把頭轉向王仲明,陳淞生開心地笑道,

“嗬,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領著棋勝樓的薪水,我也隻是在盡自已的本份而已,真正的功臣,還是賽場上拚搏的棋手。”王仲明謙虛道。

“哈哈,說的對,說的對,咱們去賽場,去慰問咱們的功臣。”陳淞生爽朗大笑,起身離坐,帶領眾人向賽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