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百章 曾經的布局
黃德誌怎麽去安撫平息趙林昌的怨氣不用去管,反正兩個人之間又不可能真正絕交,所謂兩國交戰,各為其主,一個是中國棋院院長,一個是韓國棋院事務總長,雙方的關係是即需要親密合作,同時也有著各自的小算盤,老千遇上老騙子,大家都是老江湖,誰也別說誰單純。
一夜過去,清晨來臨,王仲明起床穿衣,來到三星研修院內晨練——住在中國棋院的那四個來月的時間讓他養成了晨練的習慣,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整個人的精神都會覺得輕爽許多。
“早啊。”正在活動四肢,做著晨跑前的熱身運動,身後腳步聲響,同樣穿著運動衣的趙元武從樓內走了出來,見到王仲明,他笑著打著招呼。
“早呀。”王仲明笑著回應道——他和趙元武對彼此國家的語言都談不上精通,不過類似這種常見的日常用語倒也比較熟練。
來到王仲明旁邊,扭腰壓腿,趙元武也做起熱身行動。
“有個問題,我應該稱你為王仲明,還是王鵬飛呢?”邊活動著身體,趙元武一邊笑著問道。
王仲明身體微微一震,心想崔實源動作還真夠有愛國精神的,又不是不懂日本話,早知道自已的身份,前天和高尾正義比賽前不說給人家提個醒兒,今天馬上要和韓國棋手對陣了,就急急忙忙的通風報信,佩服呀!不過話說回來。趙元武還是滿有棋士風度的,前兩天晨運時沒有碰到。今天出現,顯然是特意要把他知道自已是誰的事情告訴自已。
“嗬,還是叫王仲明吧,終究我現在有效證件上的名字就是這個。”王仲明笑笑答道,也算是承認了對方的問話。
“嗬嗬,好,十年前我曾經輸給過你一盤,總想著找機會還這個債。你卻突然找不到影子了,讓我很失落了一段時間,沒想到今天還能有這個機會,我非常開心,等會兒的比賽我可是要全力以赴,你可是當心了。”趙元武笑著說道。
“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已經十多年的老債了,再拖幾年還也沒關係,我不著急。”王仲明笑道。
“嗬嗬,雖然不明白你說的‘虱子’是什麽,但欠了債要還是做人應有的品德。這個債,我是一定要還的。”趙元武笑道。
“嗬,好吧,希望不要舊債未清,新債又生。債太多了,我也會過意不去的。”王仲明微笑道。
“......。哈哈,一起跑吧。”舌劍交鋒,兩個人顯然是誰也不打算在戰前示弱,既然如此,也隻有到時候在棋盤上見真章了。
九點二十分,離八進四比賽的開始還有十分鍾,棋手們紛紛進入賽場落座,由於隻有四盤棋,所以這幾盤棋都安排了實況直播,前天比賽失利而遭到淘汰的棋手也沒別的事兒可幹,所以也早早來到觀戰室等待比賽的開始,沒有了比賽的壓力,心情反而變得輕鬆,說說笑笑,談天論地,好不熱鬧。
趙林昌也來了,和其他人熟絡地打著招呼,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崔實源,他湊過去悄聲問道,“見報了嗎?”。
“版已排好,並送印刷廠了,十點左右就應該能與讀者見麵了。”崔實源也悄聲答道。
“噢......,那就好......,李德銘!”點了點頭,他又向另外一個人叫道。
聽到趙林昌的叫聲,李德銘忙快步趕了過來,“總長。”他叫道。
“等會兒十點以後,你去買一份最新的《韓國日報》給我.....,不,十份。”趙林昌吩咐道,隨後又修正著自已的指示。
“十份?......這麽多?”聽到這個指示,李德銘大感納悶兒,不解的目光望向旁邊的崔實源,心想趙總長這是想做什麽?每份報紙的內容不都是一樣嗎?如果是想獲得信息,一份和十份並無差別,難道是受到崔實源的忽悠要為《韓國日報》的發行量做點兒貢獻?問題是對於發行量達到幾百萬份的《韓國日報》,多賣這十份八份有什麽分別嗎?
“嗬,別看我,和我沒關係。趙總長讓您買您就買去好了,我記的出了研修院往西兩百多米就有一家書店,那裏就能買到。”看出李德銘眼中的疑惑,崔實源笑著答道,他自然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麽,反正多賣幾份《韓國日報》總不是壞事兒。
李德銘瞪了瞪眼,攥起拳頭揮了揮,心說——你這小子,身為《韓國日報》的記者,趙總長忽然下達這種奇怪的命令要說和你沒關係才叫怪事兒呢!你出主意我跑腿兒,現在趙總長在旁邊不跟你計較,等沒旁人在的時候,看我怎麽和你算賬!
看到李德銘揮起的拳頭,崔實源嘿嘿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知道,等對方買到報紙並看到上麵的文章,就不會計較跑腿受累的事兒了。
黃德誌也到了,看到趙林昌便走了過來,“嗬嗬,趙總長,早上好呀,看眼皮浮腫,昨天晚上沒睡好吧?”他笑著問道。
“是呀,鬧心呀,眼睛一閉,就有一個戴著偽君子麵具的小人在腦子裏跳,趕都趕不走,你有什麽好辦法嗎?”趙林昌臉上帶笑,話裏卻是帶著刺兒——如果不是對方把那麽重要的事情瞞著自已小半年,自已昨晚至於失眠嗎?
“嗬嗬,您這是精神衰弱,上了年紀的現象呀,吃點安神醒腦的中草藥,調理個三五七天就能見效。”黃德誌是明知故問裝糊塗,卻偏偏是滿臉的真誠和關切。
“是嗎?回去以後我去找中醫看看。”對黃德誌的裝糊塗趙林昌是恨得牙直癢癢,不過現在不同於昨晚,昨晚在自已的房間時隻有兩個人,發火發牢騷都無所謂,而現在,觀戰室裏足足有十多口子,他總得顧著點兒個人形象吧?
王仲明進入賽場,半分鍾前,趙元武已經先一步在棋桌旁坐下,“你好,準備好了?”趙元武笑著問道。
“嗬,時刻準備著。”聽到這樣的問候,王仲明心感好笑,這好象是上小學時音樂課中曾經教過的一首歌的歌詞,多少年後再次聽到,卻也是別有一番感覺。
簡單的對話後,兩個人都不再多話,彼此都是久經戰陣的高手,類似的場麵經曆過的實在是太多了,棋盤下是朋友,棋盤上是對手,無論是朋友還是對手,棋手交談的語言就是棋盤棋子。
工作人員過來主持猜先儀式,王仲明運氣不錯,拿到了黑棋。
猜先儀式後,兩個人各自調整呼吸,準備比賽,其他棋手也是如此,肅穆凝重的氣氛在屋內漸漸彌散開來。
“比賽開始!”九點半到了,裁判長高聲宣布。
王仲明睜開微閉的眼睛,向棋桌對麵的趙元武微一躬身,對方也是躬身還禮,隨後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的右上星位。
白棋走左下三三,黑棋占右下小目,白棋走左上三三,雙方形成黑棋星小目對白棋雙三三的布局,第五步棋,黑棋右下角守無憂角。
“嗬,有意思呀,這樣的開局大概有十來年沒見過了吧?”由於前天的比賽輸給了王仲明,高尾正義對這盤棋的關注最高,見到雙方前五步棋的下法,他笑著評價道。
“是呀,現在比賽中以三三開局的極少,更不要說是雙三三了,另外黑棋下星小目後大多會右邊連片走高位或低位中國流,馬上守角,走的這麽穩健,給人的感覺象是十幾年前圍棋規則剛剛從先行貼五目半改為貼六目半的時代呀。”黃德誌笑道。
“這大概就是一種氣合吧。”趙林昌搖了搖頭歎道——知道王仲明的身份後,昨晚他曾經上網查看趙元武與王仲明之間的對局記錄,知道兩個人在十幾年前應氏杯的十六進八比賽中曾經有過一次交手,那一次同樣是王仲明執黑,趙元武執白,兩個人前五步下的就是同樣的開局,十幾年過去,兩個人再次在比賽中相遇,且開局的招法完全一樣,這顯然不是無意的巧合。
白棋下邊星位下一路拆邊。
黑棋左邊星位左一路分投。
白棋右下角三路拆二。
黑棋右上角小飛守角。
兩個人開局的這幾步棋可謂是針鋒相對,白棋連續落子於三路,顯見是打定主意要猛搶實空,而黑棋右上右下均是小飛守角,自然也是要和對方搶空的意思。
白棋上邊三路拆四——這步棋的意圖就更加的明顯了,通常而言,白棋左邊拆逼的價值要更大一些,就算是上邊開拆,再往右多走一路也屬一般分寸,而現在白棋僅僅是三路拆四,行棋之穩讓人意外。
黑棋左下角三路拆三緊逼,白棋下邊四路飛起,黑棋左邊四路飛補,白棋右邊星位右上一路分拆——這幾步棋倒是一般分寸。
“咦?怎麽這個布局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行棋至此,高尾正義忽然的奇怪道——星小目對雙三三的開局在職業棋手的對局中並不多見,而白棋上邊拆四的下法就更是少見,這種開局絕非流行布局,高尾正義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