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告訴他,他若再不停手,不解散青玉幫,讓他自己考慮清楚,等到我決定帶著攸兒離開,撒手不管之時,他再來求我也沒用。”
一番話落,靳夫人也不理會屋內兩人是何麵色,直接抬步出了書房,
隻是,外表看似溫婉的女子,此刻走路之時所帶起來的風,比常人都淩厲了不少。
直到靳夫人走遠,竹文才逐漸回過神來,隨後看向許媽,一臉複雜的道,
“許媽,夫人她怎麽了……”
許媽抬頭看著他,語氣惆悵,
“什麽都別問我,竹文,我隻問你一句話,青玉幫的存在,你覺得,真的是件好事嗎?”
許媽話落,竹文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整個人頓時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殺人不對,可是……可是許媽,青玉幫是我們所有人的家,是我們長大的地方,若青玉幫沒了,我們該去哪裏?又能去哪裏呢?”
良久,竹文喃喃出聲,
聞言,許媽眉宇間透露出一絲譏諷的神色,
“家?讓人整日提心吊膽的家?害了無數無辜之人,沾染了無數鮮血的家?還是困了夫人多年,害得他們夫妻離心,小少爺宛若籠中之雀的家?”
許媽話落,竹文張了張嘴,再一次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而看著他滿是迷茫的神色,許媽歎了一口氣,不忍再說重話。
畢竟,這幾個孩子,都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他也不忍心要他們年紀小小便承受這些。
可是,沒辦法……
他們生來命便這樣,而生在這樣的的地方,活這樣的情況之下,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躲也躲不了。
但是,無論如何,竹文他們應該學會明辨是非,選擇正確的道路,他們還年輕,不能就這樣將這一輩子葬送在這錯誤裏。
想了想過往的那些事,許媽突然抬手拍了拍竹文的肩膀,聲音比之先前溫和了許多,
“竹文啊,許媽這麽跟你說吧,這麽多年,大家夥兒對幫裏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我想問你,在你看來,是幫主和你們付出的多,還是夫人付出的多?”
許媽話落,竹文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眼睛,半晌怔怔回道。
“肯定是夫人啊,其他兄弟雖然掙了銀子回來,幫助他為幫裏操勞……但夫人不一樣,她這麽多年為保護幫裏兄弟所做的,我都看在眼裏。”
聽得竹文回答,
許媽低低歎了一口氣,稍微有了一些安慰。
“那就是了,竹文你知道夫人付出的最多便好,那我再問你,在你眼裏,夫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見許媽讓自己評價靳夫人,竹文神色本能恭敬起來,他都不帶思考,隻是略微停頓了片刻,便一板一眼出聲道,
“夫人她不同外界傳言一般,刁蠻跋扈,不尊夫君,相反的,夫人她胸懷大義,為人正直坦**,有勇有謀,心地善良,是我竹文今生最佩服的人。”
聽得竹文對靳夫人的評價,許媽一張滿是歲月滄桑的臉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疼惜,
“是啊,你說的沒錯,夫人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可是,你們都是把她當成一個厲害的人,可有誰設身處地的想過,其實,她隻是一個女人而已,而且,她今年才三十歲,也不比你們大多少……”
“換在別人家,她這個年紀,隻需要安穩的居於後宅,相夫教子,每日買買自己喜歡的胭脂水粉,賞賞花草……可是,事實呢,她一個女人,在背後默默的為整個青玉幫籌謀後路……這麽多年,幫主他與夫人離了心,什麽事,不是靠夫人獨自一人扛下來的?你敬佩她,這是應該的,是她心善,將你們帶回來,悉心將你們養大,把你們當成親弟弟一般……”
“還有啊,竹文,你可知道,夫人她生母是我們當地最富庶的人家的大小姐,她生父是才學卓著的世家公子,她外家姥爺是當地最受人敬仰的書院院長,夫人她出身書香世家,她本該受盡寵愛,舒適肆意的度過一生,可是,她為了幫主,斷絕了娘家關係,放棄了家人……”
“在幫主看來,他或許會覺得自己付出了許多,解散青玉幫,他會不甘心,可是,夫人付出的,是他的百倍…千倍,如果可以,你們真當夫人她會不願意與幫主共同進退?可是她的良心,讓她不能如此啊。”
“她不忍心看你們為了銀子,殺害無辜之人,可竹文,你捫心自問,對待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就為了一點銀子,你就忍心下手殺他們嗎?而夫人她這麽些年,每天都親眼看著你們將無辜的人推向死亡,而幫主犯下越來越多的殺業,仇人越來越多,你覺得,夫人她不害怕嗎?她能承受得住嗎?明明她付出了她的全部,憑什麽,她還要來承擔這一切?竹文,你覺得合適嗎?況且她如今還要顧著小少爺,你們……心疼心疼她吧。”
說完這些話,許媽一雙眸子早就猩紅無比,淚水漣漣,而再看竹文,也早就臉色蒼白,一臉淚水。
兩人彼此都沒有說話,
許久,
夜間寒風自窗口吹進來,冷的竹文渾身一激靈,
抬手撫了一把臉頰,
竹文目光堅定的看著許媽,像是承諾一般道,
“許媽,你放心,你說的我都聽進去了,我想了想,你說的沒錯,是夫人養大了我,給了我一條命,以前,我忠的是青玉幫,可今日聽你一席話以後,我決定了,今後,我竹文此生活著一日,便隻忠夫人一人,我大概知道夫人的意思了,您們放心,幫主那邊,我知道該怎麽做,夫人護了我們多年,該是我們為她做一點什麽的時候了。”
竹文話落,許媽怔了片刻,隨後連連點了點頭,一個勁的說好,
屋內兩人情緒爆發,氣氛融融,而他們不知,在他們所處的房間外麵,靳夫人將他們所有的話收入耳裏,隨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獨自一人在窗子前麵,吹著寒風,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