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湘聞言臉色一變,連忙悄悄扯了扯丹雪的袖子,想讓她別在虞昭麵前提這個。
丹雪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有些茫然的看著虞昭。
難不成是殿下將她們趕出來的?
慶湘見她不上道,眉頭一攏,剛想出聲,虞昭卻忽然道:
“丹雪,你知道華寧宮以前住的是誰?為何會變成廢宮的嗎?”
丹雪目光微凝,遲疑點頭。
“回公主,知道,華寧宮以前名為照章宮,因為宮殿位置靠近冷宮,距離曆代皇帝的龍涎宮較遠,所以不為眾嬪妃所喜,多數會被分配給一些不得寵,也沒什麽地位的嬪妃居住。
直到三十年前,宮裏來了一位和親的異國公主,名喚樓華寧。
聽聞這位公主入鄴和親時,年僅十一,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芳華絕代,容貌傾世讓人見之難忘。
當時已然四十餘歲的先皇自然也不例外。
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華寧公主並不喜歡比她父皇年紀還大的先皇,更不願意困於後宮與百千女子爭風吃醋。
但受家國和責任所累,華寧公主別無選擇,隻能含淚成了後宮嬪妃的一員。
但她以年幼為由,自請住在離先皇最遠的照章宮,本想避著先皇一些,讓他忘卻自己,好在這宮裏默默度過一生。
不曾想,先皇對華寧公主卻一見傾心,百般癡迷,多次想要華寧公主侍寢被拒後,便龍顏大怒,於一個深夜醉酒闖入照章宮,強行寵幸了華寧公主。
後華寧公主悲痛不已,一心求死,徹底惹怒了先皇。
先皇以她父母族人逼迫華寧公主苟活於世,將照章宮改名為華寧宮,更是不惜打破規矩,夜夜留宿華寧宮。
毫無意外,很快,年僅十一歲的華寧公主便身懷有孕,後於次年臘月二十六,生下一對龍鳳胎後,臥病在床三月,於開春三月二十日,自戕而亡。
同月,其女兒因先天不足,早夭而亡,隻留一子於世。
先皇大悲,將華寧宮徹底圈禁封宮,除他以外,不準任何人進入。
一直到先皇去世,當今聖上繼位,才解了華寧宮封禁,但也無一人會踏足華寧宮,華寧宮自此便淪為了廢宮。”
丹雪的語氣滿是沉重憤慨,還有一絲莫名的憂傷。
慶湘也聽得心裏悲憤交加。
唯獨虞昭。
心跳如鼓,半晌忍不住忐忑出聲。
“丹雪,華寧公主,可就是傳聞中紅顏薄命的樓妃娘娘,也就是當今攝政王殿下的……生母?”
丹雪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她垂著眼睛點了點頭。
片刻,似無意一般道。
“正是,且奴婢沒記錯的話,今夜,正是樓妃娘娘忌日。”
丹雪話落,虞昭心裏猛的一沉。
是了。
今夜剛進華寧宮,她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被宮裏灰塵和枯木的氣息所擾,並未糾結多想。
如今方才回想起來,那是燒紙的味道。
而慶湘入殿時,無意踢飛了一個銅盆……
難怪!
難怪司空青會勃然大怒,出手傷人。
難怪他會那麽反感討厭擅自闖入華寧宮的人。
尤其是今夜……
“慶湘,丹雪,你們在此好好休息,我出去一會兒。”
虞昭突然起身,慶湘一臉莫名,不放心,想攔,丹雪幌似不經意般攔住了她。
“夜黑雲淡,公主一切小心,早些回來。”
虞昭點了點頭,轉身疾步消失在了夜色裏。
看著虞昭的背影,丹雪不動聲色的歎了口氣。
按理,她作為下屬,實在不該跟虞昭說那麽多的。
但不知為何,對上虞昭探尋的目光,她就說了。
原因……
可能是虞昭是司空青這麽些年以來,對待最為特別的一個姑娘的,讓她感受了一絲的希望。
也可能是過往幾年三月二十一,司空青踏著日出歸來的模樣太過蒼涼孤寂吧。
她就希望,今年的三月二十,往後每年的三月二十,都能有個人陪在司空青身邊,將他從黑夜裏拽出來。
希望虞昭會是這個人……
希望司空青,能破開黑暗。
……
華寧宮。
司空青屈膝坐在主殿的屋頂上,手裏拿著一壇酒,仰頭默默的看著漆黑的蒼穹中的那一抹彎月。
他雪白的衣裳上沾染了灰塵也破天荒的沒有在意。
腳旁的瓦磚上,更是散落著七八個空****的酒壇子。
虞昭滿頭是汗,匆匆趕來,一眼看到的,就是皎潔月色下,渾身充滿孤寂憂傷,仿佛下一秒,整個人就會徹底融入到黑夜消散不見一般的司空青。
她抿了抿唇,目光在四下環顧了一圈,最後搬來好幾張桌椅板凳,咬著牙,膽戰心驚的爬上了屋頂。
她的動靜不小。
似也不怕司空青知道。
司空青也的確知道,他內力深厚,不出神的時候,早在虞昭距離華寧宮還有百米距離時,便察覺到了她的靠近。
隻是,他沒動,沒攔,隻當沒看見,直到,虞昭氣喘籲籲的在他身邊坐下,他也始終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安安靜靜的喝著酒。
“嘖,好濃的酒氣,這是喝了多少……”
虞昭嘟囔出聲,隨後將酒壇子挪到一旁,打算等會兒一起帶下去,避免風吹滾落意外砸到人。
聽到她的聲音,司空青也沒有任何反應。
虞昭抿了抿唇,片刻鼓氣勇氣,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終於。
司空青垂眸看向了她。
他的眸光深邃幽遠,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還有一些破碎絢爛的迷離,定定的看著一個人時,擁有直射人心的力量。
虞昭心尖顫了顫,輕聲開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軟糯嬌軟。
“殿下,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司空青沒說話,又看了她一會兒,默默收回目光。
虞昭有些無奈。
“方才對不起啊,慶湘她是擔心我的安危,一時著急,才不小心踢到那銅盆的。
還有,我不太清楚大鄴的事,所以才會在走投無路之際選擇華寧宮,我不是故意要來驚擾你的……對不起。”
虞昭溫聲道歉。
嬌軟的聲音隨著夜風,一字一句,緩緩落入司空青的耳廓。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好看的喉結咕嚕一滾,片刻暗啞低沉的嗓音悄然響起。
“方才嚇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