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聰明的女人太危險

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間,臉頰,然後唇角:“我總沒辦法拿你怎麽樣?”

一語之後,加深了那個吻。江夏初,是左城戒不掉的癮,一旦沾染,欲罷不能。

沒有回應,她隻是緩緩閉上眼睛,心裏,暈開一種紋路,軟軟的,似乎要融化所有。

世界那麽大,有時候,人的圈子卻很小,來來往往,交集太多,這過往匆匆的醫院,轉身相遇、背身錯過,似乎一張網,源於一個結,然後誰也沒有逃掉。

高級病房裏,女人側躺著,打了石膏的腿被高高懸起,一張血色全無的小臉,美得讓人心生疼惜,似睡非睡,眸子微微灰敗。

忽地,女人眸子錚亮,因著門口那張俊逸的臉孔:“你怎麽來了?”

對,是驚訝,她很驚訝,驚訝這個男人會來,在了解他的無情狠心之後。

葉在夕將手裏的花隨手一扔,無關痛癢地回:“做戲。”然後,斯條慢理地取下帽子和墨鏡,對著手機,一貫的臭美,閑散慵懶的語態,“多少媒體看著呢,我可不想被寫成負心漢。”

媒體瘋傳的十年相守真情不負,用葉在夕這個當事人的話,就歸結了兩個字:做戲。

果然,戲子無情啊!

方才還晶亮的眸子又暗淡下去,林傾妍冷笑:“你入演藝圈十多年,前前後後鬧得花邊數不勝數,哪一次不是以負心收尾,現在考慮名聲不覺得晚嗎?”她不慌不忙,一語中的,“你是不想江夏初被寫成狐狸精吧。”

那人神共憤的俊臉一沉,葉在夕不作答。

兩人都心知肚明,所以也免得打啞謎。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葉在夕沒好氣地念叨了一句,坐到床沿邊,笑問,“興許記者就在這附近,你會配合吧。”

配合?天知道她有多想推波助瀾毀了那個女人,隻是對於葉在夕,她沒有辦法說不……從來。

她苦笑,扯動了傷口,臉色刷白,幽幽嘲諷:“江夏初的黑騎士可真多啊,一個左城還不夠。”

他不否認,換而言之:“既然知道,就不該去招惹她,不過是自找苦吃。”語氣不羈,卻隱隱有些柔軟。

多少,他對她有些心疼吧,就算不愛。

林傾妍直直就看著他的臉,眼眶不知道怎麽就紅了,酸酸澀澀得難受,聲音壓抑不住的鼻音:“不然怎麽辦?這樣至少你還肯與我做戲不是嗎?”

這個傻女人!不過一個男人,竟丟了所有姿態。

卑微,是愛情裏最要不得的,可是也是最無可奈何的。

眾星捧月又怎麽樣,還不是用一身的傷痕累累來換他甚至稱不上憐惜的眼神。

女人,感情動物裏的王者。於此,葉在夕無奈:“有句話說得對,女人瘋起來沒有底線。”眼裏沒了戲謔,他一本正經,說,“這樣你會毀了你自己的。”

其實,他更想說:已經毀了。

女人一貫喜歡魚死網破,葉在夕自認為了解除了江夏初之外的所有女人。

林傾妍隻是笑笑,蒼白的唇挑起一抹極致的妖異:“還有一句話不知道嗎?一個女人的嫉妒會毀了兩個女人。”

果然!她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女人啊,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動物。葉在夕也不惱,睃了一眼林傾妍的腿,陰陽怪氣地說:“你這條腿起碼幾個月下不了床吧,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嗎?”

非要自掘墳墓?這句話,葉在夕忍了,因為深知女人刺激不得。

這算是投鼠忌器吧,一邊擔憂那個女人,一邊顧忌這個女人,突然覺得愛一個女人,和不愛一個女人都是一種罪過,而他自己同時遭受了這兩種罪過。

真是報應,前十年裏,做了那麽多次負心漢。

歎歎氣,他勸:“這種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不要那麽緊張,左城不會讓我有第二次機會的。”

她淺笑,語氣不疾不徐,這個女人還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隻是,她笑得荒誕,幾乎不像那個渾身會發光的林傾妍了。

他有些於心不忍:“傾妍,對不起。”聲音低沉到壓抑,“是我毀了你。”

她澀澀的眸子微紅,緊抿的唇發白,聲音有些哽塞了,她說:“所以,不要再毀了你自己了,江夏初動不得。”語氣竟有些央求,越發哽塞僵硬,“更加愛不得。”

葉在夕原本柔和的眸子忽地便冷了。

江夏初,是她林傾妍不能觸及的那一部分,葉在夕將之放在了心尖上。

張張唇,她所有準備好的勸解都梗在了喉間。

直到半響,葉在夕開口,聲音森冷沒有半點溫存,他說:“等你傷好,你回新加坡吧,這裏左城不會給你留後路的。”

她麵如死灰,大概知道了,葉在夕完了,終於不可自拔了,那她自己也完了。

即已如此,還有何懼,她倔強,接過他的話反問:“我的性子你不知道嗎?”

她看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隻是,她不再開口。

這個女人有多倔強。多瘋癲,葉在夕深知,嘴角噙著一貫的與己無關:“你做好心理準備,到時你是死是活,我也不會看一眼。”

不是開玩笑的,男人的憐憫心隻對自己愛的女人取之不盡。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他大概真不會看一眼,亦或看了一眼,然後冷眼道一句:活該!

葉在夕就是這樣的男人,他隻對女人心狠手辣。

林傾妍不禁笑出聲,隻漫不經心說了句:“真無情!”

嘴裏念叨著這個男人無情,心裏卻愛慘了無情的他。

誒!到底是自作自受,還是難逃宿命?

忽然,門口敲門聲傳來。

葉在夕看了一眼,腦中隻閃過八個字:狼狽為奸,不速之客。

女人,最擅長三五成群地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葉在夕眼神一厲,睃向林傾妍,她不著聲色避開,看向門口走近的人:“關主播來了。”

這女人來了,是非多!葉在夕臉色到現在都沒好過。

“你好。”關盺微微頷首,氣度風範都是極好。

和女人打交道多年,葉在夕隻悟出了一點:女人心海底針,尤其是貌美的女人。眼前這兩個就是典型的例子。

葉大少爺語氣很不友善:“我怎麽不知道你們交情這麽好?”怎麽聽都像話裏有話。

關盺微愣,一臉的淡然氣度有些端不住了,斜長好看的單眼微微打量對麵的男人,善察言觀色的女人捕捉到一點:這個男人滿身的敵意。

“說不上,隻是談些女人家的話題。”林傾妍回答。

女人家的話題?葉在夕冷蔑地勾勾唇。兩個女人聚在一起,若話題是男人,三個字:沒營養。若是話題是女人,兩個字:危險。

那個該死的女人到底得罪了多少女人,真夠讓人不省心的。

不是他瞻前顧後,實在不好插手這女人的事情,起身:“我下午有通告,先走了。”忽地,湊近林傾妍,唇齒相近,聲音低得隻有兩人才能聽到,聲音冷冽,微帶警告,“傾妍,不要忘了,適可而止。”

看似相吻,至少站在關盺的角度是這樣。

‘耳鬢廝磨’好一會兒之後,才起身,冷冷睃了一眼關盺,擦身而過。

“他好像對我有敵意。”關盺看著門口走遠的男人。

千萬不要低估女人的第六感,絕對準得可怕。

林傾妍臉色忽白忽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調笑的語氣:“他對女人不是有敵意就是有情義。”

一句話,轉移的很好。

關盺不禁淺笑:“大概我來得不是時候。”

“沒有。”

“看來傳聞不假,你們很恩愛。”

別看表麵上隻是一句‘女人家’的話題,這中間試探、窺探、打探……各種心思呢。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啊,那叫一個細。

隻是,於此,林傾妍也是個各種好手,應付得如魚得水,先是淺笑反問,似戲謔:“是嗎?”又語氣一轉,一雙眸子不止風情萬種,更是火眼晶晶,“傳聞總是真真假假的,比如我的,比如你的。”

關盺一時不語,眼神同樣犀利地看著關盺。

退一步,進一步。兩個女人便幾句話之間就站在了一個起點線上——同是天涯淪落人。

“近來左總裁很忙嗎?”聽似簡單直白的問候。

“你對左城好像很好奇。”關盺笑著試問,又是肯定的語氣。

接過話,林傾妍也篤定:“你對江夏初也好像很好奇。”

彼此唇邊斂了笑,心知肚明。

精明的女人很可怕,這還一來倆!

對峙半響,大概都在揣測對方所想:這女人若是敵人絕對不容小視!

彼此如此想著,彼此又肯定對方不是敵人。

關盺先轉開眸子,笑了笑:“和聰明人說話真累,這麽多彎彎繞繞。”

“同感。”

好吧,這兩女人,是同類:心細,精算計。同屬那種最讓男人頭疼的類型。

免去了彎彎繞繞,關盺開門見山:“說吧,有什麽事情,如果我猜的沒錯,和那則新聞有關吧,確切地說,與某人有關。”

這個某人,不是左城就是江夏初,彼此不明說,就這樣三言兩語地試探就站定了統一戰線。

林傾妍想了想,雲淡風輕地說著:“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你會好奇。”

關盺但笑不語,洗耳恭聽。

“如果江夏初和左城一起出現,巧合嗎?”

頓時,關盺唇邊言笑晏晏僵硬了。

一語戳中要害,說的人把握精準,聽的人切重要點。

半響,關盺麵如死灰出了病房,房裏麵的女人笑得肆意。

兩個聰明的女人,誰算計誰,都一樣,總歸是一出鬧劇。

葉在夕說得對,一個聰明的女人麻煩,兩個聰明的女人危險。

此時,醫院的另一角,某人一肚子花花腸子、一腦子黑水正鬧騰。

此處省去長達五分鍾的口幹舌燥,無所不用其極。

關艾撅著小細腿,靈動的眸子一眼看過去,無害;兩眼看過去,狡邪,搓著手心央求:“拜托,姐姐,給我看一下。”

對麵護士‘姐姐’,其實更像阿姨,掏掏耳朵,還是一臉麵無表情:“你和病人是什麽關係?”言辭不容商量,“除了家屬,病例不能給外人看。”

第N次重複此話。

想了想:“他是我——”眸子轉得很快,又想了想,“未婚夫,對,是未婚夫。”眼睛眨了眨,泫然欲泣說來就來,“我們訂婚三年,我一直住在老家,家裏人怕我擔心,才一直瞞著我。”

可憐兮兮,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這廝,撒謊不打草稿,還一溜一溜的,唬人不打褶皺啊。

對方明顯不信:“齊醫生連女朋友都沒有。”

語氣立馬義正言辭:“誰說沒有女朋友就不能有未婚夫了。”心裏咬牙切齒:江夏初,你到底藏了個什麽神通廣大的男人啊,這麽難搞!

護士哧了一聲,耳朵被荼毒了好幾分鍾,明顯不耐煩,大手一揮:“走開,我還忙著呢。”

關艾跳開幾步,剛才還楚楚可憐,這回立馬炸毛了:“丫的,什麽態度。”

又瞪了好幾眼,才唉聲歎氣地離開,心裏想著:什麽為人民服務,全是狗屁。

窩了一肚子的火,一路念叨著:“江夏初,真恨不得拍死你丫,都是些什麽破事兒,我上哪去給你找線索?”

走著走著,突然頓住,眼睛像夜裏的貓兒,打量獵物一般盯著轉角處幾個戲耍的小孩。

這家夥,每次這幅表情,就有人要倒黴了。

“孩子們,過來。”

關艾招招手,對麵平均年紀不超過十歲的小孩,齊刷刷地瞟了一眼,又齊刷刷地轉開。

好吧,居然被一群小屁孩當成了空氣,呼了一口氣,從錢包裏掏出一把十塊的,看了好幾眼,才忍痛割愛,循循善誘:“想不想要?”

赤果果的**,這不教壞小孩嗎?

事實證明,現在的人都是見錢眼開,小孩子也不例外。好吧,現在的小孩太沒有原則了,媽媽都沒教過陌生人的東西不能要嗎?

幾分鍾之後,隻見醫院病曆室外一群風一樣的孩子,飄過來,又飄過去,再飄過來,接著……沒完沒了了。

值班的護士忍無可忍了,走出門口,一次警告:“誒,哪裏來的孩子,醫院禁止喧嘩。”

一句話落,安靜了不到五秒鍾,吵鬧,一波高過了一波。

護士阿姨險些沒跳腳,走出門口好幾步,二度恐嚇:“都走開,走開,不然我把家長叫來。”

請家長?搞笑!當自己是老師啊。

膽大一點的孩子做了個鬼臉,該幹嘛幹嘛。

“都是些什麽猴孩子!”

現在的孩子,都無法無天了!護士阿姨頓時額頭冒煙,跑著小步就追上去。

頓時,猴孩子們作鳥獸散。

當那邊正老鷹抓小雞的時候,病曆室門口,關艾環抱著手,搖搖頭,一臉的鄙視:“且!本姑奶奶算計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轉身,大大方方就進去了。

進叔接手這醫院的時候,向左城稟報的第一件事就是防禦保安係統太薄弱,近來左家事多,就這麽擱下了,竟叫關艾鑽了空子。

十分鍾後~醫院走道裏,關艾一臉洋洋得意,拿著手裏剛從病曆室撕下來的病例,晃了晃,自言自語:“江夏初,給你當偵查員,我容易嗎?”

不容易!所以這廝正成就感大增。

散漫地溜達著,忽然,定睛一看,眨了眨眼:“關盺?”

對麵一張美人臉處變不驚,越走越近。正當關艾要吱聲時,那人從她身側……就那麽悄無聲息地擦過了,關艾確定,關盺眼睫毛都沒抬起來一下。

關艾翻了一個白眼:“靠!我就這麽沒存在感。”轉身,吼了一句,“關盺。”

那人頭也沒抬,腳步不緊不慢繼續剛才的動作表情,魂不守舍的。

關艾愣了好半響,反射弧才接上,氣就不打一處來:“你丫和我長了一張臉,還裝什麽不認識。”

關艾敢確定,她聲音一定不小,不然也不會引來那麽多注目禮,可是偏生關盺好像沒聽見,一點反應也沒有,怪了!

“怎麽了?中邪了?”越看越像,念叨了一句,關艾跟上去。

不緊不慢隔著五米的距離,關艾一路跟著,開始還會輕手輕腳掩護掩護,到後來就大大方方了,反正前麵的人三魂五魄都不在狀態。

上了樓,一直往裏走,關艾頓時一驚:“不好,這架勢,像——”恍然大悟,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蹦出兩個字,“抓奸。”

那邊已經進了電梯,關艾娟秀的眉頭緊皺著,撓撓頭發來回走了幾步:“江夏初,你丫真是麻煩。”

話音剛落,隻見一陣風刮過,平靜下來已經看不見人影。

嘴邊罵著麻煩,轉身又為了某人麻煩的人東奔西走,這叫什麽?

這叫義氣。

長廊裏,很靜,隻有女人高跟鞋急促卻遲疑的聲音,鳳眸微斂,閃著似有若無的慌亂,盡頭的高級病房門口,她頓住,歎歎氣:“若不是巧合,我該怎麽辦?”自言自語過後,伸手,握著門把,緩緩擰開……

忽地,動作靜止,她抿唇:“關盺啊關盺,越來越喜歡自欺欺人了。”

收回了手,毫不遲疑地轉身。

謊言若要繼續偽裝,隻有一個辦法:不被拆穿。

她啊,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腳步急促,她慌忙急事地走開,有種落荒而逃的狼狽。

“哢嗒——”門突然毫無預兆地開了,慌忙離去的女人突然頓住腳步,似乎被定格了所有動作。

“你怎麽來了?”門口,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是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