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鏡陣之謎

安本人對於她口中所講的那麵“殺人魔鏡”的記憶也很模糊,所以在她講述的過程中,存在著不明確的地方,但是大體的情況和故事的具體內容沒有什麽出入。

在18世紀中葉,法國、或許是英國,有個叫做西蒙的鏡匠,他做了一輩子的鏡子,在他製造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麵鏡子的兩天後,他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工具間裏,死因,突發腦溢血。

那麵鏡子被稱為全球五大被詛咒的寶石製品之一,在作為鏡匠的遺作、投入市場之後,這麵鏡子就開啟了它漫長的血腥之旅,前後有三十多個人在照過這麵鏡子後殞命,詭異的是,他們的死亡原因統統是腦溢血而亡,不論是男女老幼,有沒有腦部疾病史,都會死於突發的腦溢血。

說到這裏,大家都有些不寒而栗了,統統死於腦溢血,不是和賀喻真的狀況一模一樣嗎?

安無意賣關子,繼續說下去:

“這麵‘殺人魔鏡’的殺人原理早就被某位研究者參透。鏡子本身不存在什麽殺人的魔力,關鍵在於鏡子的鏡框,它是由一種在百年之前就已經絕跡的罕見樹木,庫拉樹的木材製造的。據記載,庫拉樹的木材中含有一種巨毒物質,在接受強光照射後會釋放大量有害氣體,可導致吸入者腦部血管在短時間內爆裂,引發腦溢血,假設真的是運用了那個原理的話,殺人於無形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們還記得嗎,在賀喻真倒斃地點的對麵,就有一個酒瓶裝飾物,鑲在一個木質的框子裏?”

大家悚然動容!

安繼續慢慢地講下去,她一邊在腦海中進行信息的排列,一邊徐徐地講道;

“但是。鏡子要殺人的話,還要滿足一個條件,強光照射,才會有致死氣體產生。假如沒有那個條件的話,案子根本無法完美完成。”

聽安講述到這裏,大家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了,甚至乍聽之下感到荒謬,百年前都已經絕種的樹木,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賀喻真常年呆著的酒室裏?況且……

木梨子發問了,她的問題也是大家的疑慮之一:

“就算確實有這麽一個可以致人死命的木框。它也確實如你所說,是導致賀喻真死亡的罪魁禍首,但外麵不是一直在下雨嗎。哪裏來的強光?就算她的死亡時間是一天半前,也沒有直接的強光可以讓它發揮作用,屋子裏麵也沒有開燈啊。”

安把那麵鏡子捧在胸前,開始了她的推理。

“很難理解是嗎?我來給你們梳理一下思路吧,或許聽我講完後。你們會感覺,那個酒室的構造,簡直就是為謀殺而生的。”

“首先……我們來解決強光的問題。”

“死者死亡時間,是36小時之前,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是……淩晨零點三十,倒推時間的話。賀喻真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中午十二點以前。在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路嬰她們說,她們隻在昨天來的時候和賀喻真見了一麵。也正好和這個時間吻合。我雖然不相信她們是在昨天才到別墅裏的——因為如果她們在警方著手調查g自殺聯盟的時候就全體失蹤了,應該就是藏在了這個別墅裏——但她們沒必要在這個地方撒謊,如果她們想在這方麵混淆視聽,是非常困難的,與其這樣說。還不如說她們就壓根沒見過賀喻真,所以她們所說的。和賀喻真見過一麵的事情是可信的。”

“也就是說,賀喻真是在昨天和她們見過一麵後,回到酒室繼續喝酒,再死去,而那個時候,外麵是沒有下雨的,太陽很大,有充足的光源。”

夏綿推一推眼鏡,問道:

“那也不對吧,如果真的是你推理的那樣,是賀喻真麵前的裝飾物木框有毒,可以散發出有毒氣體,但它所處的位置,是在陽光照不到的死角啊。難道是隻要有光,都會有有毒氣體產生嗎?”

安搖搖頭,她以極平淡的口吻,講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必須是直接照射的,否則無法瞬間致死,木框所在的地方也確實不能直接照射到陽光,但是,以鏡子為介質的話,這個謀殺過程就可以順利完成了。”

看大家若有所思的樣子,安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並不是一麵鏡子就可以完成這個布局的,它需要的,是一個連環的鏡子陣。”

“你們再試試看,在腦中還原一下酒室的構造。”

“第一重鏡陣,是陽台上擺放的五鬥櫥櫃上的鏡子,它承接了陽光,反射出去,卻不能直接投射到木框上,它的作用,是把陽光投射到第二重鏡陣上,隻有這個過程完成,陽光才能集中投射到木框上。說到這兒,你們也該明白那第二重鏡陣是什麽了吧?”恍然大悟,搶答說:

“是門後麵那個鏡子!”

講出這個推測後發現這一切都講得通了,於是她滔滔不絕地講了下去:

“對!就是門後的鏡子!那扇鏡子……按角度推算,是可以承接第一重鏡陣投射的陽光,轉而投射到木框上,那陽光就完全可以集中到鏡框上。對了,還有窗簾!窗簾的設計有缺陷,是拉不上的,太陽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時,必定會有強光從拉不上的縫隙中射入,到時候,陽光投射到五鬥櫃上的鏡子,再投射到門後的鏡子,最後集中在木框上。而且,那個酒室的門特別厚實,我們發現不對的時候,必須破門而入,像大哥那樣,一腳把門踹飛了,鏡子肯定也會摔碎,那樣的話證據就被……”說到這兒,聲音越變越小,她偷偷瞄了修一眼,發現修的臉色果然不大好。

按照這樣說的話,修是被凶手利用了,成為了凶手計劃鏈中的一部分!

安這時站出來給修解圍:

“其實不管是誰。不使用暴力是很難開門的,畢竟,鑰匙在賀喻真的手裏,沒有備用鑰匙的話,誰也打不開。”

聽到“鑰匙”這個關鍵詞,江瓷被提醒了,她連忙問道:

“那‘死神的通道‘,兩邊的門不是都從內鎖著的嗎?按道理,鑰匙同樣在賀喻真手裏,在現場我也看到了。鑰匙擺在酒吧台上,那那兩扇門是誰打開的?”

出乎大家所料,安沒有對江瓷的疑問做出解答。而是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暫時把這個問題擱置後,安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證據一條一條地擺了出來。

“正如剛才所說的,窗簾是壞的。不能全部拉上,會有一道較大的縫隙,陽光會通過那道縫隙進來,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凶手算得很準,把賀喻真平常習慣坐的位置、木框的位置。太陽的高度和最強光芒射入屋內的時間,鏡子折射的角度,統統納入計劃考慮的範圍之內。一步一步導致賀喻真的死亡。”

“我為什麽會聯想到‘殺人魔鏡’呢?我當時看到,放酒的酒架上的凹槽和邊緣,殘存著沒有打掃幹淨的灰塵,而那個木製的鏡框和中間嵌著的那個酒瓶,不僅沒有落灰。連凹槽裏也是一塵不染,一般在做清潔的時候。總會有些死角打掃不到,而且經我觀察,那個嵌著酒瓶的鏡框存在的死角遠遠多於酒架,它幹淨的程度,是讓我懷疑的前提之一,它應該是近來新裝上去的,釘子都是新的。”

“這個死亡禮物,是賀喻真本人購買的可能性很低,有極大可能性是凶手贈與的。誰又知道她喜歡這個呢?隻有和她親近的朋友和家人才會如此投其所好,因為從整個酒室的裝修就能看出來,她對模仿‘而已’酒吧擁有相當強烈的渴望。但假設這個鏡框如我所想,確實有貓膩,那麽送給她這份死亡之禮的人,其居心可以想見,是想要置賀喻真於死地的。”

“再倒推,想要置賀喻真於死地的人,必然是和她存在著某種利益衝突,而在這次別墅的聚會中,利益的衝突點顯而易見。”

大家麵麵相覷,異口同聲:

“郭品驥!”

沒錯,這個g自殺聯盟,本身就存在著諸多畸形的因素,她們的關係,表麵上看是合作夥伴,但是說到底,她們愛的是同一個人,是情敵。這樣看來,她們這個陣營,本身就是個滑稽而荒唐的存在,她們所做的隻是暫時聯合起來,對付她們眼前的共同敵人,也就是近來被郭品驥狂追的安,但是她們內部,也該是存在著嫌隙的。

這樣的嫌隙,會不會是致命的根源?

木梨子這時候反倒冷靜下來,她問安:

“安,這些說到底全是你的推測,沒有證據。光看現場,如果說是意外死亡也是說得通的,安你為什麽認定是他殺?”

安把手中的鏡子放下,回答說:

“沒錯,我沒有證據,甚至賀喻真有可能是意外,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安口上這樣說,但她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賀喻真是因為意外事故死亡的,在看到賀喻真的屍體時,她也很冷靜,一方麵確實是因為安長時間地跟屍體打交道,對這種場景也麻木了,另一方麵,她似乎早有預感,賀喻真會死。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安曾經仔細地觀察過賀喻真的屍體,說實話,如果忽略她臉上大塊的屍斑的話,賀喻真是個蠻養眼的美女,微卷的**頭,五官端正,如果放在這群人當中,也是個不輸給蘭任心的美女,更比已是半老徐娘的彭瑞箋和幹癟的路嬰不知好看多少。

路嬰,雖然年輕,但是神神叨叨的性格注定不討人喜歡,身材也太幹癟了些,彭瑞箋,年齡太大,體態也很臃腫,唯一的優勢是家裏很有錢,蘭任心,確實是個美女沒錯,但很少有男生會偏愛這一型運動型的女生,夏琪,心計太深,相比之下,賀喻真從麵相來看,屬於溫柔內斂、小鳥依人型的,家裏也有錢,自然會討男人喜歡。

這證明,賀喻真在這群情敵組成的聯盟中,條件是最為優秀的一個。

這樣的優秀,會不會給她招來什麽禍患呢?

談話進行到這裏,也接近了尾聲。安的意見是,大家先各自回房間休息,提高警惕,不要聲張,在她們麵前要統一口徑,認定賀喻真是意外死亡,雙方現在處於心照不宣的狀態,既然不知道對方最終的目的是什麽,還會接著玩兒什麽花樣,那他們這方就沒必要先去把窗戶紙捅破,說不定這正是對方想要看到的局麵,還不如靜觀其變,看她們還能使出什麽手段。

大家點頭,同意了安的看法,盡數散去回房間休息,不過離去時,他們的麵色都很凝重,尤其是龍熾,他自從看到安手中的鏡子後,麵色就有些古怪,直到他出去後,被江瓷順了兩下毛,他的臉色才有所好轉。

房間裏很快就剩下了修和安兩人。

安揉揉手腕,一股疲憊從心底翻湧而上,她趴在**,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就睡過去了。修從一邊走過來,抓起毯子,蓋在她身上,把邊角掖緊,檢查窗戶已經鎖好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從外麵窸窸窣窣地弄了一陣,然後轉身,下樓。

他一盞燈都沒有開,腳步落在地板上,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走到了那些女人住的房間走廊處,在走廊中央席地坐下。

在他看來,賀喻真的死,勢必和這些人有關,安那邊他自認不會出現什麽問題,現在隻要看好這些女人,她們就傷害不到安。

這些女人,想來也是不能安寢,到淩晨四點時,她們房間的燈才全部熄滅。

修閉上眼睛,但卻並沒有睡著,他除眼睛外的每一個器官,都發揮出了極致的功能,外麵的雨聲,繞鼻的檀香氣息,微涼的空氣,都被他敏銳地捕捉到,匯集到腦中。

修就這麽閉著眼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