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陪我去洪城

木梨子還在回味方寧叔這句話的意思,方寧叔已經推門出去了。

可笑?

可笑是什麽意思?

木梨子呆立在原地,大腦飛速轉動,卻尋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該去找修嗎?不,從他那兒肯定問不出來什麽,修一旦打定心思要瞞住什麽事情,任何人都別想撬開他的嘴,更何況,修很可能不知情呢?

等著方寧叔的短信?不,太被動了,如果自己一開始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就沒有再翻身的機會了,誰知道他來找自己的目的是什麽?又要找那個所謂的人問什麽?

她需要主動出擊,不能隻等待。

那麽,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安商量?

木梨子深思熟慮一番後,還是不確定要不要這麽做。

剛才方寧叔提到了“洪城”,而一提到洪城,木梨子就想起了越千淩曾經告訴過她的、舒子伽和左伊人的故事,以及洪城第九公寓爆炸案,這件事情和安的過去息息相關,出於私心,她不能隨意向安這個當事人透露。

找安之外的人?林汝堯有工作,脫不開身。江瓷和龍熾是一體的,如果要帶著江瓷,龍熾勢必要跟去年紀太小,心思又不那麽細致。夏綿肯定不會答應,而修更是不行。

看來隻有自己一個人去嗎?

木梨子想著心事,失魂落魄地從房間裏鑽出來,正好和拿著笤帚的安撞了個滿懷。

安驚愕地看著木梨子,笑了一下:

“你怎麽到後台來了?不是嫌亂嗎?話說你說得真對,早知道我們都不過來啦。”

木梨子的情緒還沒有調整好,看著安的眼神有點發愣。安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問木梨子:

“怎麽了?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從這個房間裏出來?這裏……”

安朝還沒來得及關上的房間的門縫裏瞄了一眼。接著說:

“是工具間?你要來幫我們幹活?”

木梨子好不容易才恢複了正常,才注意到眼前抓著笤帚的安的半邊臉蹭上了灰,木梨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幫她把臉擦幹淨,並說:

“喂,剛才你不是才跟修在一起嗎?他沒幫你把臉擦幹淨啊?”

安聞言才抬手抹臉,看到手指上沾的灰,她也不禁莞爾:

“他可沒告訴我,這個家夥。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剛才和修在一起?你看到我們了?”

安這無意間的問話就讓木梨子出了半身冷汗。她深感和安在一起講話時撒謊的高難度。

木梨子沒有回答安的問題,她返身回工具間,和安一樣。拿了一把笤帚。

安的任務,是迅速打掃出化妝間對麵的房間,因為原本的化妝間不夠,要臨時開辟出來一間。安和木梨子一起打掃房間,速度便快了許多。兩個人可以一邊聊天一邊幹活。

木梨子還在心裏打著自己的算盤,不知道該不該提出讓安陪自己去洪城,沒料到,安自動提出了一個令木梨子瞠目結舌的建議:

“梨子,我想去調查一下洪城第九公寓的事情。可能會離開倥城一段時間。”

安埋頭打掃著,不經意地說出這麽一句。語氣和表情一樣輕鬆。

木梨子停下了手裏的活,盯著安,心裏暗潮洶湧。但表麵還是風平浪靜地問她:

“怎麽想到去洪城了?”

安低頭,一下一下地掃著地回答說:

“我其實本來就想去,從……那個女孩,對,越千淩出事之後。我就想去趟洪城了,可後來被綁架,江瓷家出事,我漸漸把這個事情忘了,但是最近閑下來了,殯儀館也沒有太多的工作。我想,至少去洪城轉轉。我有幾點想不通的,還是去那裏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我的答案。”

地麵上揚起一層薄薄的灰塵,安揮著手驅散飛揚的灰塵氣,閉上了嘴,而木梨子握著笤帚,仍盯著安不放。

她心裏盤旋著一個念頭:

安剛才是不是聽到自己和那位“方寧叔”的對話了?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來要去洪城?她的目的,是不是要試探自己的反應?

想到這兒,木梨子便悄悄舒了一口氣,也低下頭來,裝作認真掃地的樣子,若無其事道:

“那樣很好啊,很少見你對什麽事情特別感興趣的,你以前不是說過,不想去探尋你的過往嗎?”

安負責的那塊地麵已經打掃幹淨了,她拿起角落裏的一塊抹布,擦拭起房間內的三張桌子來,她仍未抬頭,溫聲說:

“現在有點想知道了。”

木梨子打掃著自己的那片區域,心底裏還在琢磨,安這麽說,到底算是有感而發,還是在吊自己的話。

想著想著,木梨子突然醍醐灌頂,理清楚頭緒了:

自己在糾結什麽啊?

她既然這麽講了,姑且算她是來試探自己的,自己順水推舟答應了,也不會顯得很奇怪,就說是要陪她去洪城看看,她也不能懷疑自己什麽吧?況且,自己也很感興趣不是嗎?

再說了,按照安對自己的了解,她這樣講,不就是在變相地邀請自己嗎?

她都邀請自己了,還有不去的理由?

木梨子微笑起來,她停下手邊的活兒,說:

“邀請我呢是吧?想讓我陪你去?”

安摸摸自己的鼻子,笑道:

“看出來了?你有空嗎?有空就陪我去一趟吧?看樣子你也蠻感興趣的。”

現在木梨子沒必要盤算什麽了,她的心情放鬆了下來,講話也就自然隨意得多了:

“當初你去池城調查江瓷過去的時候,你也沒通知我啊?這次怎麽這麽好興致?”

安把抹布抖一抖,上麵的灰塵簌簌地落下來,她解釋說:

“那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會調查出那麽多東西來。我隻是覺得,江瓷那段時間不愛上課,甚至逃課陪我們逛街,問她什麽她也不說,我就有種感覺,她是不是不想上學了,但明明她對法醫學那麽感興趣。再加上那次我們逛街,碰上了那個叫汪月真的女孩,我感覺江瓷的反應過激了,所以,我想是不是應該調查一下,後來,就到了池城。”

安這樣一描述,木梨子的興趣就被勾上來了:

“你怎麽調查的?你也有汪月真的電話號碼?”

安笑著搖了搖頭:

“我沒有那個,我隻聽汪月真說,她們是池城華英小學的學生,這條線索,就足夠我去追查了。我先到了華英小學,找到了江瓷原先的班主任,她還記得江瓷這個學生,而她給我描述的江瓷,和我印象裏的江瓷大相徑庭,我斷定她肯定發生過什麽事情才導致了她性格的轉變。我問過班主任後,知道她曾休過一段時間學,後來就轉學了,便再無音訊。其他的,她不肯告訴我。”

“在知道她休學的時間後,我去了池城的圖書館,根據那個時間段,查找了當時的報紙,在一份報紙的社會版上,看到了‘著名企業家兒女被綁架’的新聞。那個新聞提到的被綁架的人家,確實是‘龍姓企業家’無疑。新聞所發表的時間,大概是在江瓷休學前大概一個星期,我就聯想到了,這個所謂的‘龍姓企業家’是不是就是指龍熾的父親?那麽,被綁架的那對孩子,會不會就是江瓷和龍熾?”

“因為這一點,我產生了懷疑。龍熾的雙重人格肯定不是先天產生的,一定是後天發生了什麽變故,後來我就猜想,龍熾很可能是因為這場綁架而導致人格分裂,那麽,如果人格分裂嚴重的話,按照龍熾父母疼愛兒子的程度,肯定會送他去看專業的精神科醫生。而池城當地,就隻有一座池城山精神病院和幾個設有精神科的普通醫院。我拜托了文煜,她正好有個同學在池城山精神病院工作,就先安排我去了那裏。到了我才知道,當年入院的,並不是龍熾,而是江瓷。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啦。”

木梨子靜靜地聽完了安的分析,問她:

“那這次調查你的過去,你有沒有什麽計劃?”

出乎意料地,安搖了搖頭:

“別人的事情,我能理得清頭緒,可我自己的事,難說。我怕到時候我會不願意去麵對。”

講到這兒,安才抬起頭來,對木梨子露出感激的微笑:

“所以,謝謝你能陪我去。”

木梨子有點心虛地回給她一個笑容。

她要是知道自己跟去是有自己的目的,會生氣嗎?

木梨子腦中還在轉著這個念頭時,安突然想起來了什麽,補充道:

“對了,我跟修提過,他也去。”

木梨子一怔。

修也去?

他……

木梨子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方寧叔笑嘻嘻的樣子。

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生命中的人,對於安的過去,到底知不知情?為什麽會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可笑?

那,他是修的師傅,修會不會知道所謂“可笑的關係”是指什麽?

心裏想著,木梨子在口頭上也問了出來:

“安,你覺得我們的關係奇怪嗎?”

安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說什麽呢,奇怪?哪裏奇怪?”

安這個反應讓木梨子鬆了一口氣,她自我安慰道,連安都沒有察覺,那完全不用擔心了,說不定,那個“方寧叔”隻是危言聳聽而已,他們不過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哪裏來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