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另一個人的到來

這話一出,木梨子也出了一身冷汗。

不完全是因為老太太說話的詭異,更因為小陳姐的語氣太恐怖了!

那完全是一個老太太的腔調,她連老年人獨特的顫音都學來了,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讓木梨子覺得,麵前的小陳姐,就是那個恐怖的老太太!

小陳姐微笑了一下,伸手又撫摸了一把木梨子的額頭:

“嚇著了啊?”

木梨子朝後縮了一下。

她終於感覺小陳姐哪裏不對勁了。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竟然若有若無地流露著脈脈的溫情!好像是戀人看著心愛的人的表情一樣!

因為小陳姐昨天才跟她講過那個瘋女人的事情,木梨子不由得多想了一層:

莫非,眼前的小陳姐,和當年的瘋女人一樣,都有同性戀傾向?

小陳姐看木梨子的臉色不大好,便站起身來,說:

“好啦好啦,算我不對,不該在你還病著的時候給你講這種事。你先休息吧,等你好起來了再往外跑也不遲。”

木梨子點點頭,目送著小陳姐出去,再把門合攏。她好像在自己門外又逗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下了樓去。

木梨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頭越發暈了,她勉強躺下來,腦中轉著的,滿是那“紅色墳墓”的事情。

細想起來,的確蹊蹺。

老太太莫名其妙地在過年時消失,看似孝順的兒子也隨之人間蒸發,之前,還有一對消失的孫子孫女……

難不成,那個房子有吞噬人的能力?

木梨子使勁晃了晃腦袋,暗自嘲諷自己真是病糊塗了,居然會產生這種滑稽的想法。

病還是趕快好起來吧。等病好了,再……

……

可是連木梨子都沒料到,自己這一病,就病了**天。

尤其是在第三四天的時候,她燒得全身滾燙,連起身倒杯水的力氣都沒了,喉嚨火燒火燎地痛,一睜開眼睛眼前就一片模糊,小陳姐一直在照顧她,但是病去如抽絲。她的病仍好得很慢。

不僅如此,她還會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從夢裏驚醒過來。但在蘇醒後,她總會忘記自己做過什麽夢。

因為睡眠不足,她的病好得更慢了。

等到她的精神恢複得差不多,能夠出門走動時,時間已經過去十二天了。

她的腳步還是有點兒虛浮。但外麵的清新空氣,讓在房間裏憋悶壞了的她終於可以提起些精氣神了。

小陳姐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出來了,正在院子中間洗衣服,院內彌漫著一股皂角粉的清香味道,讓人聞著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木梨子站在樓上,出聲叫小陳姐:

“小陳姐?”

小陳姐聞聲回過頭來。看木梨子出了房間,笑笑說:

“怎麽,好點兒了麽?”

木梨子客氣地回了一個微笑。說:

“還好。”

自從注意到小陳姐對自己似乎懷著古怪的心思之後,木梨子就有意識地跟小陳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就算是自己病得雲裏霧裏,小陳姐照顧自己的時候,她也盡量不讓她觸碰自己的身體。

木梨子知道。自己的舉動看起來可能會有些神經過敏,畢竟一個眼神不能證明什麽。可木梨子同樣覺得。多一層謹慎總是好的。

木梨子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休息了這麽多天,元氣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出去進行調查了。

坐下匆匆吃完早餐,她便向小陳姐借梯子。

小陳姐神情奇異地問她:

“你要梯子幹什麽?”

木梨子很直接:

“我想進到那個地方看一看。”

小陳姐先是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番,進而恍然大悟:

“你不會是要進‘紅色墳墓’裏去吧?”

木梨子反問:

“我不可以進去嗎?找找靈感麽。”

小陳姐猶豫了一下: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很容易讓別人看到啊,拿著梯子,畢竟目標太大了。那個紅房子可是在北望村的另一端呢,雖然大家不會像在城裏,找警察告你非法入侵之類的,但容易把你當成小偷。我們村裏人最討厭小偷,知道嗎?”

聽小陳姐這麽講,木梨子也犯了難。

幹脆,今天先去看看情況吧,說不定自己不用拿梯子,也能進得去呢。

但等到根據小陳姐的指點,找到紅房子的所在地時,她才知道小陳姐說得沒錯,這個紅房子的確得用梯子才能爬上去。

紅房子的外牆是猩紅色的,這和鮮血無比相似的顏色乍一看起來讓人不舒服。

能看得出來,房子是有一定年頭的,有些地方的漆已經剝落了。

這四麵外牆足足有三米半高,裏麵有一片獨立的建築物,露出一個白色的房屋尖角,上麵還架著一口衛星大鍋,應該是用來接收電視信號的。

據小陳姐說,這是他們村裏第一口也是唯一一口用來收電視信號的衛星大鍋,在北望村裏,隻有這個老太太家能看得上電視。可惜老太太從不歡迎別人來他們家,村裏人也隻能在羨慕之餘,悄悄罵老太太小氣兮兮。

門和牆差不多高,是用銅做的,輕輕敲擊一下就會發出沉重但是好聽的鈍響。門的式樣相當複古,門的正中央有兩個獅子頭顱形狀的門環,上麵已經覆蓋上了一層青苔。

木梨子抬起頭來,發現門角和牆角的接合處掛滿了蜘蛛網,看起來確實像是荒廢了一段時間。

在裏麵住的人為什麽會突然消失呢?

木梨子一邊琢磨著這個問題,一邊繞著紅房子轉了一圈。

這個紅房子的占地麵積也不小,足足有二百平米左右,紅房子的大門正對著大路,兩側也都空空****的,沒有其他的房子能和它比肩,所以整棟房子看起來簡直稱得上是鶴立雞群。有一種怪異的孤獨感。

住在裏麵的老人,從不出門。

為什麽……

木梨子托著下巴,認真地思索著。

這個村子,好像真的很奇怪。

奇怪的榕樹下的老人,奇怪的招待所服務員,奇怪的紅房子建築物,奇怪的失蹤案,就連那些在樹蔭下聊天的老人,現在想起來,他們的熱情也可疑得很。

木梨子懷揣著種種不安。繞著房子又走了一圈。

這一圈,她發現了一個突破口:

紅房子的後麵,有一片田地。那裏現在空****的,沒有人在地裏勞作。

如果從這裏架梯子爬上去可以嗎?

木梨子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太冒險了。

自己就算能夠趁著沒有人的時候爬進屋裏去,萬一有人再從這裏路過,看到自己擺在外麵的梯子。肯定就知道有人偷偷潛進去了。

怎麽辦呢……

木梨子看著紅房子,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她早早地吃完了飯,離開了招待所,目的地還是紅房子。

小陳姐照舊目送著木梨子走遠,才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回來收拾碗筷,打掃衛生。

她今天穿的還是那件亞麻紗的短裙。而且她的心情不錯,一邊幹活一邊哼著歌。

正在忙活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女聲:

“請問,這裏是招待所嗎?”

小陳姐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個和一周多前來到這裏的木梨子一樣風塵仆仆的女孩,正站在招待所的門口,她的手裏拖著一件和木梨子差不多大小的行李。

小陳姐細細地打量起這個女孩。

她和木梨子的長相完全是不同的風格。

木梨子一看就是那種從小因為美貌和聰慧備受寵愛的大小姐。眼角眉梢裏都透出貴氣,像是個完美的洋娃娃。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周身則散發出一股讓人舒服的氣質,她的五官沒有木梨子那麽精美,然而看著讓人親切感倍增。

等發現小陳姐在看她的時候,女孩露出了一個微笑。

木梨子的微笑,像是洋娃娃的微笑,幾乎每一個笑容都像是從流水線上加工而成的,雖然完美,但總讓人感覺她不是在真心實意地笑。這個女孩則不同,笑起來的時候,桃花眼彎成了兩彎漂亮的月牙,頭微微歪著,叫人喜歡。她的身上披著一件男式的薄外套,顯得她更加柔弱可人。

她的聲音也是溫柔的:

“請問還有多餘的房間嗎?”

小陳姐猛地驚醒,笑道:

“有有有。”

她拄著手杖慢慢地走過來,每一步她都故意裝作走得很艱難:

她想讓女孩注意到她的這條廢腿,就像木梨子一樣,自己就能借此和她攀上話了。

但女孩的反應很平淡,她像是壓根沒看到一樣,低下頭,去自己的包裏摸索身份證。

小陳姐有些失望,她想吸引這個女孩的注意力,就故意搭話說:

“姑娘,來北望村做什麽呢?一個人?”

她這麽問,主要是擔心這個女孩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她身上的外套很明顯是男人穿的。

女孩抬頭,回答說:

“我是個畫畫的,來寫生。沒和別人一起來。”

說著,她就把從包裏摸到的身份證遞了過去,同時順便把那身男裝外套脫了下來,隨手放在了櫃台上。

小陳姐放下心來,接過她遞來的身份證,瞄了一眼名字,有些吃驚地問:

“這是你的名字呀?”

女孩微微笑了一下,翻開登記本,用左手拿起筆,剛準備寫自己的名字,突然注意到登記本最後一欄上登記著的木梨子的名字,動作頓了一下。

她主動開口問道:

“招待所裏還有別人住著嗎?”

小陳姐回答說:

“是啊,一個寫東西的女孩,叫木梨子,挺奇怪的名字是不是?像個日本人。”

女孩微微笑道:

“的確挺像的。”

說著,女孩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她換用了右手。

在女孩遞回登記本和住宿的200塊錢費用的時候,小陳姐伸手,裝作毫不經意的樣子,摸了一把女孩的手。

女孩沒有反抗,反而抬頭對她笑了一下。

說實話,這個笑容,讓小陳姐頓時動了邪念。

木梨子猜想得沒錯,小陳姐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

而眼前這個女孩,是最對她胃口的類型,看上去沒什麽害處,溫柔,而且有點兒遲鈍,木梨子雖然很完美,但是隻能做個收藏品,因為她太精明了,相比較之下,這個女孩感覺更加容易搞定。

小陳姐引著女孩朝樓上走,這時她才發現女孩的腳好像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她關懷地問:

“怎麽了?上山來的時候扭著腳了?要不要緊?”

女孩微笑著說:

“早就扭著了,不礙事。”

說著,兩個人到達了木梨子隔壁的房間門口,小陳姐替她打開了門,示意她進去。

女孩溫柔地道了聲謝,但還沒等小陳姐說些別的,她就搶先說:

“不好意思,不麻煩你進去了,我想洗個澡就睡覺。可以嗎?”

女孩在提要求的時候,聲音也是溫柔異常,由不得小陳姐說句拒絕的話,她隻好咽下心裏的期待,殷勤地說:

“叫我小陳姐就好,有什麽事情就跟我說,不用客氣。”

說著,她就掩門出去了。

對著門,她咧開了嘴,揚起唇角,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反正,時間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