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我們倆是誰在威脅誰啊?

一旦發現這點後,安才察覺到,修剛才離開的時候,表情很匆忙,不太像他平日裏有些懶散和萬事無所謂的作風。

安記得,他在離開之前,是有看過手機的,貌似是收到了一條什麽短信。

是那條短信把他約出去的?

誰?

是和他有什麽私怨的人?

安心亂如麻,周圍的嘈雜更是吵得她耳朵疼,她站起身來,彎著身子穿過了半個觀眾席,拜托了工作人員幫她打開了出口的門,走出了馬戲團的表演場地。

她在離開自己座位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掃到,剛才在她身後坐著的小男孩不知什麽時候已不見了蹤影。

現在應該怎麽辦?

安走出場地的時候,環視四周,木梨子他們不知道去哪兒了,自己在這兒多等一會兒,說不定就能等到他們了。

就算等不到,木梨子也會給她打電話的……吧?

安把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衣兜,卻發現剛才才被自己揣進衣兜裏的手機,竟然不翼而飛了!

她的手指頓時僵硬了。

自己剛才明明是把手機放到衣兜裏了吧?

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

安把自己的衣兜翻了過來,又把隨身的包仔細翻揀了個遍,角角落落都找了,都沒找到她的手機,隻有那個假的修的手機,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左口袋中。

是丟在剛才的馬戲團表演場地了?

安正邁步準備返回去,突然,她的步子停滯了一下。

不對!有哪裏不對!

她咬了咬牙,三步並做兩步跑回了表演場邊,可門已經從裏麵重新被鎖上了,也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在門邊的。

她頓了頓腳,深恨自己怎麽一下子犯了糊塗!

那個提醒自己手機掉了的小孩子。怎麽可能看到座位下麵有手機的?

安記得,因為視覺存在盲區,加上椅子本身的遮擋,自己根本看不到前麵一排座位下的狀況,更別說從那一條台階和座椅的小縫隙中,就能判斷出那會是一個手機!

除非,他事先就知道那裏會有一個手機!

或者……那個手機,就是他扔進去的?

想到這兒,安周身一寒:

那還是一個孩子啊,看起來不過十歲剛出頭。怎麽會……

可是自己的手機……

自從安給打過電話後,她就把自己的手機塞進了衣兜裏,沒再動過。

而在她離開的時候。她也注意到了,那個小男孩不見了。除此之外,她並沒發現什麽特別的異樣之處,她可以保證,手機絕對是被人掏走的。絕不可能是她失手掉落。

不會……真的是他吧?

為什麽要偷走自己的手機?

他是單純的盜竊,還是受人之托?

聯想起修莫名其妙的消失,安打了個寒噤。

稍稍想了一下後,她便掏出了那個和修的手機一模一樣的冒牌手機。

這是她身上唯一的通訊工具了,現今的當務之急,是馬上聯係到木梨子他們。商量之後再采取行動,不然,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她沒辦法應付目前的局麵。

這個遊樂場太大了,客流量能達萬人,要想在這些人流中找出個具體的人,實在是太困難了。

安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修遇到了什麽不可控的事情,否則。他不可能一去不回!

可安剛剛在通訊錄上翻找到木梨子的手機號碼,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安頓住了。

那個號碼她認識!

是修的手機號!

她沒作他想。立刻接起電話來,卻不急著說話。

這會是修的來電嗎?

電話那邊也沉默了許久,似乎也在等著安主動開口。

兩邊就這樣沉默著,彼此傾聽著對方的呼吸聲。

這沉默的時間越長久,安的心跳得就越快,呼吸也越發不穩,她試著調節了幾下呼吸,這個輕微的動作卻好像被對方捕捉到了似的,那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是個男人,但絕對不是修。

修的手機壞掉了,這個男人應該是把修手機裏的卡拆了出來,安裝在一個好的手機裏,才能給自己打電話的。

安在心裏做出這樣的判斷後,輕聲問:

“誰?”

突然,電話那邊爆發出一陣不可遏的大笑,安下意識地把這刺耳的笑聲挪離了自己耳畔,不過,她怎麽聽都覺得,這個聲音有那麽一丁點兒的耳熟。

這個想法把她的心提上了嗓子眼。

難不成是熟人?

聽聲音,這個人是男性,年紀不大,性格有些狂妄,沒有禮貌,而且,是自己認識的人,至少是個自己曾聽過他聲音的人。

符合這些條件的,有誰?

然而,不需要安深想下去了。

對方在狂笑一陣過後,主動地自報家門:

“簡遇安小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姓弓,叫弓淩晨。我想我的名字還是辨識度很高的,我想,憑簡遇安小姐的能力,不會這麽健忘吧?”

安低垂下眼簾。

弓淩晨,龍熾曾經的鐵杆兄弟,江瓷所負責的籃球隊的副隊長,後腦上紮著一條小辮,喜歡戴帽子,和龍熾一樣性格有些脫線,但他同樣是殺害了他們同隊的隊員司昴的凶手,並意圖栽贓在龍熾身上,還試圖誘發龍熾的雙重人格。此外,他疑似是當年害了江瓷和龍熾、讓這兩兄妹的人生成為悲劇、讓他們性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罪魁禍首。

而自己,恰好是聽過他的聲音的。

那時候,她和木梨子去龍熾的學校,給他和江瓷送自己剛剛做好的糕點,正好聽到了弓淩晨和隊員們的打鬧聲。此後,在安調查司昴死亡案件的時候,他又冒充了快遞員。給她送來了司昴生前所記錄的日記,也洗清了龍熾殺人的嫌疑。

安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為何,但單憑他傷害自己的朋友這一點,就已經是不可原諒的了。

思及這些,安的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抬手抓了抓短發,回答說:

“弓淩晨,我倒是記得這個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正在被警方通緝吧?”

弓淩晨不怒反笑:

“他們通緝的是‘弓淩晨’,不是我。‘弓淩晨’隻是我的名字之一。他們通緝的,不過是個我虛造出來的假人而已。”

安溫聲說:

“那麽,假人先生。可以告訴我修在哪裏嗎?”

弓淩晨吹了聲讚許的口哨:

“真不錯,怪不得是那小子喜歡的女人,這麽快就能想明白那小子吃了虧了。放心吧,你的愛人現在好好的,隻不過是睡過去了而已。”

果然如此嗎?

安輕咬了一下下唇。開口問道:

“你要什麽?”

弓淩晨不直接回答問題,反倒開始了彎彎繞:

“你怎麽知道我要什麽?”

“你如果不要什麽的話,為什麽要跟我打電話?”

“我隻是想通知一下你這件事而已。”

安握住手機的手緊了幾分。

現在的每分每秒都很寶貴,看弓淩晨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打太極了。

他有時間,可自己卻沒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做一個大膽的舉動。

她用慵懶的聲調說:

“好的,那你現在已經通知完了,那好。我知道這件事了,再見。”

說罷,還沒等弓淩晨講話,她就主動切斷了電話。

僅僅是做出切斷電話這個動作,她的手心就滲滿了汗珠。

她四下看了看。就把手藏進了衣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一個飲料攤走去,可她每走一步,都是強烈的煎熬:

快打過來,快打過來……

弓淩晨打這個電話過來,肯定是要有所圖的,但他明顯是想要拖延時間,自己拖不起,所以,幹脆直接切斷他的電話,假若他真的有急事,馬上就會打過來。

而且,安感覺,像弓淩晨這種人,此刻肯定是在占據著某個有利地形,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要是發現自己緊張了,不安了,哪怕自己把聲音偽裝得再鎮定,他也能輕易戳破自己,並欣賞著自己發覺秘密被戳破時恐懼無措的表情。自己索性就做出這副不在意的樣子,他滿足不了**,就會主動打來好好說事情了。

她每朝飲料攤前進一步,就在心中默念著“快打過來”,距離飲料攤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她卻足足走了兩分鍾。

終於,手機又響起來了。

她心頭一喜,但還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等電話鈴在口袋裏響夠四聲之後,才優哉遊哉地接起了電話:

“怎麽,又有事?”

弓淩晨的戲謔聲音又在電話那頭響起:

“你的耐力可真好,在下佩服。”

安轉身離開了飲料攤,語調平穩地說:

“你最好講正事,一分鍾之內闡述完畢。不然的話,我對你的建議,半個字也不會采納。”

弓淩晨愣了愣,有點兒哭笑不得地道:

“姐姐,咱們倆是誰在威脅誰啊?”

安絲毫不為所動:

“說正事。現在要過去十秒鍾了。”

弓淩晨聽安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就憋足了一口氣,說:

“我知道你去過北望村,而且我還知道,你在那裏放了一把火。這個不重要,我想說的是,簡遇安,你現在距離你的秘密越來越近了,你如果想知道得更多的話,就到035號遊樂設施那裏去,你會找到非常非常有趣的東西,到那時,你最好能挺得住,就是這樣。”

說完之後,弓淩晨猛抽一口氣,笑道:

“可憋死我了。我說完了。”

安目視前方,靜靜地問:

“是誰叫你給我打電話的?”

“哎?”

“你應該不是一個人吧?有同夥的,對吧?”

電話那邊靜默良久,半分鍾後,弓淩晨的嗤笑重又響起,而且這次他笑得很久。

安握著手機,等著他笑完。

又過了半分鍾,弓淩晨開口了:

“嗯,準確來說是這樣的。你怎麽知道的?”

安的口吻,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你的性格衝動傲氣,但每次行動都有著周密的計劃,這些計劃不像是你這種毛躁的人能擬出來的,你背後,肯定有一個以上的人,為你提供計劃。”

弓淩晨又開始笑,快笑得透不過氣來了:

“沒錯沒錯,你猜得真對。但是……”

“但是”兩個字脫口之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代之的是冷酷而玩世不恭的語調:

“我的背後,可不止一個人。我是神學院的學生。我的一切行動,都代表著神學院的意誌。”

講到這裏時,安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而接下來,弓淩晨如鬼魅一樣的話語,更是衝擊得她一個踉蹌:

“而且,我告訴你哦,你的男朋友,修,他也是神學院的人呢。”

聽到安許久沒有回音,弓淩晨才重新笑了起來:

“怎樣?簡遇安小姐?還想掛我的電話嗎?還是……想聽我繼續講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