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他”與“它”

龍熾又發出一聲詭異的笑,這下所有人的耳朵都捕捉到了這聲笑,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龍熾。

他的坐姿不知何時已經改變,斜倚在凳子上,二郎腿蹺了起來,平日裏他掛在脖子上的麒麟吊墜被他摘下來把玩,吊墜鏈子被他纏在右手手腕上,繞了好幾圈。

這個動作表示,“他”確實來了!

龍熾的目光死死鎖在崔烈身上,他的眼神裏含著種濃濃的嘲諷意味,他的語氣,也完全轉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奉勸你,你還是收起你的威風比較好,因為在這個已經封閉起來的地方,你的警官證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你再這麽鋒芒畢露,小心下一個就是你哦。”

這句話一出,全場人看著他的眼光都變了。

在大家印象裏,這個少年不是挺單純陽光的嗎?怎麽會說這種話?

連簡遇安都從胳膊中抬起頭來,迷惑地盯著龍熾。

崔烈一拍椅子扶手,惱怒道:

“你是什麽意思?”

龍熾卻更重地拍了椅子扶手一下,猛地站起來,他的個子比崔烈要高,崔烈又是坐著的,這兩下一對比,崔烈的氣勢完全被龍熾的所壓倒。

龍熾的嘴角往上一挑,滿臉自信的張狂:

“字麵意思。你不懂?”

他把雙手撐在圓桌上,直麵著崔烈,說:

“我剛才去搬了那個女人的屍體,我發現她的身上有個紋身。”

盧雪真聞聽此言,全身像過了電一般抖了一下,龍熾把視線從崔烈臉上調轉過來,玩味地打量著盧雪真的臉,他突然壓低聲音,對盧雪真說:

“喂,你和那個女人是一對吧,百合?拉拉?你的胸口上和她有一模一樣的刺青哦。”

盧雪真驚叫一聲,不顧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下意識地解開衣領就往裏看。

……

龍熾的笑聲讓她意識到她上了當,她兩眼瞪得老大,呼吸急促地看著龍熾。她聽到龍熾這樣說:

“果然啊,我不過是看見那女人胸口的刺青,詐你一下,你自己還就招認了,你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江瓷這下想清楚了,怪不得盧雪真在王栩房間門口的時候,會說出“小栩不在了我該怎麽辦”這樣曖昧不明的話,原來兩人……

還沒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龍熾的眼神就對準了徐爽。徐爽被他的目光鎖定,忍不住把身體後移,咽了口口水。

龍熾仔細地看著他的手臂上打著的石膏和繃帶,怪笑一聲,說道:

“你以前,認識王栩的姐姐吧?”

徐爽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狼狽地看著龍熾,眼裏盛滿不可思議的光。

“你……”

龍熾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因為我翻了你的行李。”

“你!”

龍熾一把按住徐爽受傷的那隻手,徐爽不敢動了,隻能氣憤地瞪著他,口中咻咻地喘著氣。

“別那麽生氣,不隻是你,剛才去搬那女人的時候,隻要是沒鎖門的房間,我都進去了。所以說我很公平。”

餐廳裏頓時響起一片咒罵聲。龍熾無所謂地看了看他們,壓根沒打算回應他們,仍直直地盯著徐爽:

“你的行李裏有和一個女人的照片,那個女人長得和我剛才去搬的那個女人很像,你和她認識,而且動作很親昵。那女人看起來才十**歲,看來你很喜歡比你小很多歲的女人?”

徐爽眼中的光芒閃了閃,黯淡了下去。他頂著全場疑惑的眼神,低下頭,慢慢講出了一段往事。

三年前,徐爽剛入設計行不久,加入了王栩的姐姐王婧所在的學校新教學樓設計小組,和王婧巧遇了幾次,兩人彼此都還算談得來,一來二去就萌生了感情,但不久之後,王婧就意外死去了,徐爽也不清楚為什麽王婧會死於“自殺”,因為在兩個人交往的時候,王婧表現得很開朗積極。但徐爽又不想牽涉入人命案中,他知道兩人的關係還沒被公開,王婧也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他私心想著反正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不如就別出麵惹一身腥臊。

就這麽著,他就把自己是王婧男朋友的事情瞞了下去。但他內心卻遭受著強烈的折磨,他經常夢見王婧來找他,兩個人還是像往常那樣去約會,然而,王婧開口後,隻會反反複複問他一句話:

“你為什麽不承認我是你女朋友?”

這三年來,他一直活在噩夢裏,前些日子,就是因為睡眠不足加上工作壓力太大,他精神恍惚,才從台階上跌下來,摔壞了胳膊……

喜歡王栩,和王栩是互戀的情人,這件事是盧雪真的秘密。

和王栩的姐姐王婧曾是昔日的戀人,是徐爽內心的秘密。

難道,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簡遇安,包括木梨子,甚至包括,都是被自己內心的秘密吸引,而聚集到藍馬山莊中來的嗎?

聽完徐爽的述說,龍熾毫無動容,他把視線挨個從每個人臉上掠過,張解玉,木梨子,修,夏綿,簡遇安,金嬈,在視線轉過江瓷的時候,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然而隻是一瞬,淩厲的目光,就鎖定到了張解玉身上!

張解玉正坐在龍熾對麵,龍熾把身子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湊近他,他的大半個身子都爬上了桌子,張解玉看他慢慢地爬過來,身子也一點一點後移,當整個背都貼到椅背上後,他已是退無可退,臉頰上的肌肉**的頻率更快了,汗水沿著舊傷疤形成的淺淺凹槽被分流,讓他的臉看上去更加古怪。

龍熾以這種半跪著的姿勢,輕聲說:

“喂,張先生,你……”

突然,龍熾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渙散開來,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像是個被按了暫停鍵的玩具。過了半晌,他把頭搖了搖,開始四下張望,眼神裏寫滿單純的疑惑。他張張嘴,像是要說點什麽,但看到周圍人的視線,他又閉了嘴,默默從桌子上爬下來。

他從桌子上下來後,周圍的人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被看得有些緊張,小小聲地問:

“怎麽了?”

一句話出口,所有人都懵了。

中間,隻有木梨子一個人,在聽到龍熾說出這句話時,眼裏閃現出狂喜的光芒!

“不會吧,你不記得……”

金嬈剛說了半句話,就被江瓷打斷:

“他什麽都不記得!別問他!”

江瓷沒控製住自己的音量,嗓門大得甚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金嬈也被嚇著了,但緊接著她就被江瓷那明顯的訓斥語氣惹惱:

“叫喚什麽?吼什麽?一對神經病!”

江瓷本來已經打算坐下了,聽見金嬈這樣說,她的神色變得極為難看,她直對著金嬈,聲色俱厲地問:

“你說他什麽?”

“我說你們倆,一對神經病!”

江瓷把手伸進隨身的斜挎包裏,抓住裏麵的一個東西,冷聲道:

“你再說一遍?”

“我還怕你不成?你們倆,神經病!”

江瓷的手從包裏迅速抽出,但舉到半路時,她的手被身邊人牢牢抓住!

木梨子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裏赫然高舉著一把尖利的碎冰錐!

金嬈嚇得一聲尖叫,拉開凳子就往後跑,她慌不擇路,鑽進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裏提了一把菜刀,哆哆嗦嗦地對準了江瓷。

坐在一邊的張解玉立刻鑽到了桌子下麵,而徐爽卻馬上站起來,用單手攬住金嬈的腰,生怕她一時激憤真的傷到什麽人。

江瓷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卻發現木梨子的手勁大得驚人,她臉上基本沒什麽用力的表情,江瓷卻覺得每次自己試圖掙脫她時,她的握力就增加一分,直捏得自己的手腕酸軟發痛。

終於,碎冰錐從她的手裏哐啷一聲掉落到桌麵上,木梨子另一隻手迅速把碎冰錐抓起,藏在了自己的背後。

金嬈那邊,看江瓷的武器被繳,手裏的菜刀也落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子,倒在徐爽懷裏,嗚嗚地哭起來。經過這麽一鬧,她已經被擊潰了。

那哭聲裏包含著無助、絕望,還有對未知的恐懼。

不管是江瓷,還是金嬈,還是在座的人,已經逐漸失去了對自我情緒的控製。

這樣下去,大家早晚會瘋掉。

突然,牆角又傳來一聲幽幽的笑。

這聲音極其細微,仿佛不可捕捉,大家自然把目光投向了剛才發生異變的龍熾,但龍熾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地四下張望,這下大家才發覺,那笑聲,並不是龍熾發出來的。

那聲音稚嫩宛如嬰孩,正是因為帶著過於甜美的天真,才更顯得邪惡萬分。

聲音來自牆角的音箱,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那個音箱是壞的,打不開的。但現在它居然自動啟動了:

“咳咳,各位,遊戲進行的如何?感覺怎麽樣?好不好?”

崔烈猛撲上去,扳住那音箱,就好像扳住了那犯人的肩膀,扼住了那犯人的咽喉,他如獅子般從喉嚨間低沉咆哮著:

“**是誰?你要幹什麽?”

音箱裏的聲音卻似乎壓根沒有回答崔烈的意思,仍然自顧自地往下說:

“藍馬山莊可是我設想了很久的遊戲呢,你們不喜歡嗎?那我也沒辦法了,呃……第一夜玩過了,想必大家都了解遊戲規則了吧?對,正如各位所想,在遊戲中死去的人,在現實中也將死去,聽起來相當刺激的遊戲是不是?昨晚的遊戲,是a組還是b組贏了呢?恭喜贏家哦,你們不必有人死了。但對於失敗隊伍,我隻能說抱歉了。如果有人在之前嫌我這個遊戲不好玩,現在也能體會一二了吧?”

大家鴉雀無聲,連崔烈也沒了聲息,因為簡遇安衝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仔細聽音箱裏的聲音。

裏麵的講話聲中摻雜了磁帶卷動的聲音,音箱後麵放著一個小型的錄音機,這說明這些話是由磁帶先錄下來,然後定時播送給他們聽的。

“大家是不是很想出去?結束遊戲?很抱歉地通知各位,各位已經進入了遊戲,遊戲若是中途終止,還有什麽意思呢?換句話說,現在的藍馬山莊,你們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