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我要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崩潰

郭品驥這話,很明顯是說給留在餐廳裏的人聽的。

在他的威脅之下,木梨子夏綿他們沒辦法把郭品驥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因此,在這群被綁架者心裏,郭品驥和他們一樣是個無辜的受害者,被一群瘋子劫持了,而且這群瘋子還試圖從他們口中逼問出一樁發生在十五年前的命案。

而郭品驥在此刻說“有鬼”,既是在試圖為這件事情增添上詭異的色彩,也是在變相地告訴這群被綁架者,綁架者的數量正在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逐漸地減少,這樣一來,倘若他們明天再沒有破案,人數再次減少的話,那郭品驥的話無疑會再度得到驗證。

到那時,他們還能控製得住局麵嗎?

修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他無法拆穿,如果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事情,那倒黴的不會是他,而會是被困在儲藏室裏動彈不得的安。

他也真的很想封住郭品驥的嘴,木梨子跟他提過,假如叫這個家夥開口說話的話,很有可能是非黑白都能被他顛倒過來。

可最麻煩的是,這家夥不讓別人封他的嘴,一想到他手裏藏著的那枚紅色的按鈕,以及連接到戒指上的銅線,修就隻能壓製著暴揍他一頓的衝動,裝作對他視而不見,對他所說的話也充耳不聞。

……

安猛地睜開了眼睛,翻身坐起,卻牽動了胳膊上的傷處,疼得她一下子蜷緊了身子,動也不敢再動。

等到緩過那陣兒疼痛之後,她才隱約回想起了自己昏倒前的事情。

她正在盯著屋裏牆壁上的鍾表出神,就感覺胳膊上的刑具毫無預警地猛然收緊,劇烈的疼痛叫她掙紮不得,她在地上翻滾了一陣後,依稀記得眼前的雜物室的門被修一把推開,隨即她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之後的事情她就什麽都記不得了。

她摸了摸自己剛才躺著的地方。奇怪地發現,那裏似乎是被人打掃過,而且地上還躺著一卷被卷成卷的報紙,應該是用來墊她的腦袋,充作枕頭的。

這應該是修弄的吧?

安想要伸手去把那卷報紙拿起來,但是那隻被束縛起來的胳膊除了劇烈疼痛外,還根本動彈不得。

安的身體對它已經失去了控製權。

安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苦笑了一聲:

看來,即使自己能夠出去。這條胳膊也是保不住了。

算了。既然知道已經保不住。那就別去想了。

她抬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逐漸清醒的腦子中回想起之前她對方寧叔說過的話。

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了,那麽假如方寧叔按照自己的話去做的話。江瓷和龍熾也應該是消失了。

但願他們兩個還安全,也希望剩下的人,能把這件事順利解決吧。

但願……

……

木梨子和夏綿一路去了老板娘的房間,可以說是把房間裏裏外外翻找了一遍。

木梨子一直堅信著,人們總會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臥室,一般真正的劫匪去家裏搶劫的時候,第一個搜尋的基本都是臥室,因為在這個地方,人們會產生一種自然而然的心理信任感。

可他們搜尋了一番後。找到的唯一看上去有價值的東西隻是一個箱子,而且還上了鎖。

兩個人搬著箱子到了餐廳門口,示意出來。

這時候已是午夜時分,這些被綁架者連驚帶嚇,現在已是身心俱疲。一個個都打起了瞌睡,其中,數郭品驥睡得最早也睡得最沉,他根本不擔心木梨子他們會加害於他。

他們也確實沒有這個純屬是自尋死路的想法,把叫出來後沒花多少工夫就打開了鎖。

打開箱蓋,裏麵並沒有想象中騰起的煙塵,箱子內壁十分幹淨,連內側的死角都沒有沾上多少灰。

木梨子用手指在內壁上擦了擦,給夏綿看,同時說:

“有人經常整理打掃它。”

箱子裏麵裝的是兩疊分立的、厚厚的本子,看樣子都是賬本和住宿登記冊一類的東西。

夏綿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疊,抽出最下麵的一本翻了翻,亮給木梨子看,說:

“你看這個日期,是十年前的。”

賬本上有星星點點的黴點,可是並不嚴重,看樣子是有人定期把它拿出來翻曬的緣故。

既然有十年前的賬本和住宿記錄,那會不會也有十五年前的?

木梨子和夏綿同時想到了這一層,兩個人並不進餐廳,而是分別席地而坐,就著走廊燈泡昏黃的光線翻找起十五年前的住宿記錄和賬本來。

餐廳裏,郭品驥均勻地呼吸著,一副深睡的模樣,可他的眼睛卻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著那兩個坐在門口,小聲地嘩啦嘩啦地翻著紙張的人,嘴角快速地勾起一抹笑容,同時又合上了眼皮,就像是做了一場好夢一樣。

餐廳外,夏綿很快把這些賬本和登記冊按照日期整理好了,最早的賬本是十七年的,這也是他們目前發現的唯一和十五年前的事情有些關聯的老物件了,雖然沒有日記一類的東西,可是能找到這樣的東西已經是很好了。

夏綿把分好的十五年前的登記冊遞給了木梨子,自己則拿著十五年前的賬本,一本一本翻起來。

兩個人分工合作,在這些積年的小冊子中尋找著可疑的蛛絲馬跡。

十五年前的夏天,古老板死的那段時間裏,到底有什麽異樣?這些在賬本中能夠體現得出來嗎?

夏綿剛翻了幾頁賬本,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上麵怎麽盡是小孩子的塗鴉?

他把賬本舉起來給木梨子看,木梨子點了點頭,把自己手上的登記住宿冊也遞給了夏綿看。

上麵有著同樣風格的塗鴉,看筆調很像是一個孩子的畫作,可是細看看的話,這些東西由從內而外地透著一股陰寒之感。

這些塗鴉看上去整個都是暗色調的,畫畫的人大概很喜歡用棕色或是黑色的蠟筆在白紙上塗抹,甚至遮擋了賬本上原本的不少信息。

更怪異的是,這上麵的塗鴉。大多數都是層層疊疊的眼睛。

無數隻黑色或棕色的眼睛在這些有些古老的紙張上重複地出現,就好像是無數雙穿越了時空、從十五年前一直看到了十五年後的眼睛,正不錯眼珠地盯著夏綿和木梨子。

木梨子努力地平息了下心裏縈繞著的詭異感,推想這大概是古老板和林姨的早夭的女兒的信筆塗鴉。

為了佐證自己的想法, 木梨子翻找起之後幾年的登記冊來。

果不其然,在之後幾年的賬本和登記冊上,就再沒有出現過這樣古怪的塗鴉了。

木梨子和夏綿繼續翻找起他們想要的信息來,並很快地搜尋到了。

現在是四月末,朱時旺他們說過,他們是在十五年前的夏天來的。那應該是六月份或是七月份的時候。

以日期為索引。他們很快找到了那段時間對應的賬本和住宿登記冊。

夏綿沒在賬本上發現什麽不對。上麵雖然有女孩的塗鴉,可那些被遮擋住的信息也不是很難辨認,而在那段日子裏,旅館的支出和收入都屬於正常的範疇。沒什麽特別的。

但夏綿偶一抬眼,看到木梨子的表情時,心頭不免咯噔了一聲。

木梨子的眉頭緊蹙著,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而且她的麵色漸漸轉為了蒼白,手也微微哆嗦起來。

還沒等夏綿問她一句怎麽了,她就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幾步衝到了餐廳裏,環視一圈後。跑到了郭品驥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郭品驥張開了一隻眼睛,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問:

“怎麽了?”

餐廳裏其他的人都睡得雲山霧罩,連都趴在餐桌上打起了盹。木梨子的動作雖然快但是也很輕,沒有吵醒任何人,沒睡的隻有修,他站起了身,往這邊張望著。

木梨子把住宿登記冊拿了起來,差點直接杵到了郭品驥的眼睛上,她的聲音控製不住地發著顫:

“為什麽這上麵會有黎朗的名字?”

木梨子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有種慌亂的無措感,相比之下,郭品驥就氣定神閑了許多,反問道:

“是啊,為什麽會有黎朗的名字呢?”

木梨子愣住了,直勾勾地看著郭品驥,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手裏的登記冊,腦海中再次亂成了一鍋粥。

怎麽回事?為什麽這件事居然牽扯到了黎朗?

說實在的,木梨子現在本來就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可信,一看到黎朗的名字,她原本就混亂的心緒更是被擾亂得天翻地覆。

她甚至沒想到黎朗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可能性,也沒想到是否是同名同姓的問題。

自己的身邊到底有多少可信的人?黎朗欺騙了自己,林汝堯也欺騙了自己,一個是自己自以為尊敬的導師,一個是她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

郭品驥微笑著看著木梨子失神的臉,腦中回想起了他曾經對方寧叔說過的話:

“別的人先別動,我一定要把這個木梨子循序漸進地給玩崩潰了。”

他還記得當時方寧叔一臉不信的樣子:

“木梨子?你確定?她可不是什麽好騙的人。”

郭品驥的回答是:

“不好騙?算了吧,我告訴你,多疑的人最好騙了,你隻要提供給她許多脈絡不同的蛛絲馬跡,她就能用這些蛛絲馬跡把自己給逼瘋。說實話吧,這個案子不重要,但是我要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地崩潰。這才是最有趣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