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整理思路,和夏綿的消失

木梨子走進雜物室的時候,本來以為安可能還在昏睡,或者說在原地呆坐,但等她走進房門的時候,卻發現安居然來到了房間的一角,盤著腿坐在地上,嘴裏咬著一個小手電筒,手裏則翻著一本相冊模樣的大冊子。

她整個人的狀態都是放鬆和自然的,就像是呆在自己的家裏一樣,要不是木梨子看到了那條依舊如同蛇一樣咬住她胳膊的鐵鏈子,她都要以為安已經重獲自由了。

看到木梨子在發呆,安揚了揚嘴角,指著擺在房間一角的椅子,說:

“坐吧,剛才我閑得沒事兒幹,把房間都打掃了一遍。剛開始你們來的時候實在是太亂了,我當時也沒什麽心思收拾,慢待了你們,不好意思啊。”

被她這麽一說,木梨子也發現,雜物室裏的東西齊整了不少,也沒那麽灰塵撲撲的了,該歸位的都歸位了,桌子椅子上麵的灰塵也被撣盡,原來角落裏擺放著的鐵絲、老虎鉗一類的工具被收在了一個敞口的大紙箱裏,地上擺放著一大摞不知道從哪兒被她扒拉出來的本子,整齊地摞在一起。

木梨子低著頭打量著這些冊子,安也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笑著說:

“看上去很壯觀是不是?坐吧,站著很累的,我知道你忙了一天了,稍微放鬆一下吧。我這裏沒有杯子或是茶葉什麽的好招待,你就稍微擔待一下嘍。”

安輕鬆的口氣就和平日裏和木梨子嘮家常差不多,讓木梨子多少也冷靜了一些,她來到凳子邊坐下,把手放在擦得幹幹淨淨的桌子角上摩挲著,苦笑著拋出一句話:

“你倒是輕鬆自在呢。”

安垂下頭,把手裏的相冊翻了一頁,這個動作帶動了鐵鏈,嘩嘩的金屬摩擦聲聽起來有些叫人感覺不舒服,但安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的虛假。她把自己找到的小型手電筒在手裏把玩著,說:

“還好吧。別人想叫我嚴肅緊張。想叫我頹廢厭世,我就一定得按照別人的劇本來演出嗎?看到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滿腦子都在想你們的案子和我這條快報廢了的手,這就是他們想要的。那我為什麽要叫他們如願呢?你說對不對?”

安的眼睛彎成了兩道彎月,看向了木梨子。

木梨子知道她想要說什麽,但知道,並不意味著能做到。

她何嚐不知道郭品驥是想叫她自亂陣腳,可是那些接踵而來的衝擊卻是實實在在的。她無法做到對這些視而不見。況且還有大家的命運壓在她的身上。她覺得很疲勞、心累,甚至有些無力為繼。

她張了張嘴,想向安傾吐她的壓力,以及她的無能為力。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一句簡單平常的話:

“也許是吧。”

木梨子想得太多,她下意識地在壓製她的軟弱與痛苦,因為她覺得在這黑暗之中,有人在偷窺她,她不能表露自己的感情。

安微微搖了搖頭,揚起右手,把手電筒光照向了她的眼睛,木梨子條件反射地抬手去擋光。問:

“怎麽了?幹什麽?”

安把手電筒放了下去,戲謔地說:

“也沒什麽事兒,以前沒看過你這麽喪氣的樣子,想看一眼見識見識。”

安的話裏含著明確的挖苦與諷刺,木梨子卻根本沒有什麽想要爭辯的心思。把話題轉移到了安膝蓋上擺著的相冊上:

“這是什麽?”

安收回了盯著木梨子的視線,輕描淡寫地翻了兩下,說:

“偶然發現的,應該是古老板和他妻子女兒的照片吧。”

木梨子霍地一下站起了身。

她這次來其實隻是單純地想要到安身邊尋求一點點的安慰罷了,更準確點兒來說,她是來逃避的,她想要一個暫時平靜的地方,能夠逃避開來這個案子,但在獲悉了安有可能拿到了很重要的東西時,她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探求**,幾步來到了安的麵前,想要湊上去看看相冊裏的內容,可安卻一把把相冊合上了,並把那隻裝著刑具的手壓在了封麵上。

見安根本沒抬頭看她一眼,也沒有要把相冊給她的意思,木梨子奇怪了:

“安?”

安雙眼低垂著,並不去看木梨子,問:

“你們調查到哪一步了?跟我說說,然後我再把相冊給你看。”

木梨子本性多疑,可她也是個好奇心極度旺盛的人,更何況眼前就擺著一個很有可能是個重量級的證據,她無法做到視而不見或是絲毫都不關心,她還以為安隻是在開玩笑而已,伸手便去搶,同時說:

“行,等我看完相冊之後我好好跟你說。”

可安的手和胳膊牢牢地壓著相冊,木梨子想搶,卻怕弄疼了她的手,她隻得停了手。

在她放棄爭搶的時候,安開了口:

“說過了。你先把你們的調查進度原原本本、一個細節都不落地告訴我,然後我再把相冊給你看。按照你現在的混亂心思,哪怕把照片給你看你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你沒有時間再去一點一點發現哪裏有不對,哪裏有問題,所以,第一眼看到照片時的判斷很重要。你把調查進度說一遍,能理一理思路。至少不會像你現在這樣沒頭蒼蠅似的亂撞,看到一個有點兒價值的線索就不顧一切地撲上來。而且我也需要你們調查到的信息,好歹也能幫到你們一些。你們總不希望我坐在這兒,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吧。”

安很堅持,木梨子也沒什麽別的話好講了,她學著安的樣子席地而坐,把他們自從開始使用暴力手段、囚禁了所有人之後的調查發現全都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

在整理的過程中,木梨子發現這樣的辦法真的相當有效,雖然說線索還是那些線索,雜亂無章甚至於支離破碎,但是把這些線索在腦海中整理了一遍,再選用適當的語言表述出來,的確是一種非常好的整理方式。就連她講出黎朗的名字出現在了十五年前的登記冊上這件事時,她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整理和複述後,他們從昨天到今天淩晨的調查成果,木梨子全盤告訴了安,她的心也因為需要冷靜理性地思考和歸納而逐漸沉靜了下來。

等到木梨子把目前所有的線索匯集整理了一遍後,安沉吟了片刻,說:

“黎朗出現了啊……那這件事反倒簡單了。”

木梨子相當不解,問:

“什麽意思?”

安看了一眼木梨子,淡淡地說:

“我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了的話,你還能保持鎮靜嗎?”

木梨子笑了笑,這回她的笑容不再有那種勉強的成分在裏頭了:

“得了吧,你還是告訴我吧,總好過我胡思亂想。你就算告訴我黎朗是郭品驥他爹,我都不會驚訝的。”

木梨子這個玩笑一開出來,安臉上的表情就放鬆了許多,她用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把黎朗和郭品驥的事情簡單講了講,而在講述完畢後,木梨子也沒有太大的心理波動。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明明白白地講出來,總好過叫她在心裏一直猜想。

原來他們兩個是合作夥伴啊,北望村也是他們的合作成果之一。

說實話,她曾經想到過更多更壞的可能,這樣的情況,對木梨子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很好的了。

從木梨子那裏得到了相應的情報後,安把自己手裏的相冊遞給了她,叫她好好看看。

木梨子翻開相冊時是懷著激動而緊張的心情的,她總覺得,安這樣玩神秘,總該是在相冊中發現了什麽特殊之處吧,可是那相冊中的照片可以說是根本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普通的家庭照片。

即使如此,說是一點兒收獲都沒有也是不合適的,至少木梨子注意到一點,在照片中出現了古老板的女兒,她很瘦,瘦得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個紙片人,她的眼睛是死魚眼,總是翻著,看起來神情淡漠,根本沒有半分孩子的天真可愛。

她把一本相冊從頭翻到尾,沒什麽太大的發現,就抬頭去看安,想要從她那裏得到點兒提示,可是轉念一想,安一直被囚禁在這裏,就算是聽到案件的線索,也隻是聽聽而已,不是親眼所見,怎麽樣都會缺少一分敏感,所以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對了,夏綿!

夏綿不是還呆在門外嗎,把他叫進來一起看不就得了嗎?他那麽細心,說不定會有些發現的。

她爬起來,走到了門外,拉開門,想要叫夏綿進來。

可是,走廊裏空無一人。

她把頭探出了門去,想要去看看夏綿是不是去了餐廳門口,但她沒看到任何人,隻看到了那張房樹人的繪畫心理測試的圖紙落在了地上。

木梨子愣了愣,小聲叫了一聲:

“綿綿?”

她的低音在走廊裏回旋著,無人回應。

見得不到夏綿的回應,木梨子的心裏更加慌亂了,她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

“夏綿!”

走廊裏沒有動靜,餐廳卻有了動靜。

修從餐廳裏探出了頭來,問:

“幹什麽?”

木梨子突然覺得喉嚨發緊,她艱難地開口問修:

“修,你看到綿綿了嗎?”

修皺了一下眉: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