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節 不要命的怪物

郭品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再次恢複了他死不正經的樣子,神情和口氣都和開玩笑沒什麽區別,隻是木梨子很清楚,隻有這個時候,他說的話才是最可信的。

木梨子扯了扯修的衣角,示意他可以跟自己一塊出去了。

在她關上門前,郭品驥突然開口哼唱起一首歌來,調子很含混,詞也含混,隻是木梨子很快分辨出來,那是一首叫做《time》的英文歌。

不用他提醒,木梨子也知道,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最緊迫的是什麽。

但是門剛剛合上,修就開口問木梨子:

“她到底怎麽樣了?”

木梨子心裏一驚:修居然還在在意這個?

不過她麵上仍舊保持著如常的神色,說道:

“她就是那樣唄,上次我去看她的時候,她說胳膊疼得厲害,不過還能支撐得住。你別聽郭品驥瞎說,她沒糟糕到那個地步,他隻是想把咱們倆分開。”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木梨子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生怕他發現了自己聲音中那一點兒沒來得及藏好的心虛。

但事實證明,如果要騙修的話,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隻要給他一個在邏輯上過得去的借口就可以了。

修不再去問安的事情,隻是轉過頭去,盯著那扇緊閉著的雜物室的門,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木梨子扯了一把修的胳膊,說:

“好了,我們去找找看吧,能不能找出凶器來。”

修訝異地看了一眼木梨子:

“找?能找得出來嗎?”

木梨子一聽就知道修剛才沒在聽郭品驥的話,她耐心地給出了解釋:

“肯定能找得出來,你沒聽到剛才郭品驥說嗎?黎朗和他都曾經接觸過那個凶器,而他們都把這個凶器藏了起來。沒有丟掉,也就是說,這個凶器現在還有可能存在於這個旅館裏。”

修輕輕皺起了眉頭:

“這麽說也是有可能的。但是……”

木梨子打斷了他的話:

“別但是了,從古老板……古小月當年出事的房間開始找起吧。咱們倆隻是站在這裏的話。就什麽也做不了。”

修在離開前,還是多看了一眼雜物室的門,才跟著木梨子一起走向了那間曾經發生過凶案的房間。

而在他們離開走廊後大概三分鍾之後,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從一側的陰影中閃了出來,輕捷無聲地來到了關押著郭品驥的房間門口,壓下了門把手,一點兒多餘的響動都沒發出來。就潛入了房間裏。

郭品驥似乎對來人的到訪早有預感:

“那個小姑娘藏好啦?”

來人,也就是方寧叔,靠著牆壁,嫻熟地點起了一根煙。吞吐了一番雲霧後,才不緊不慢地說:

“藏好了,和夏綿關在一起。卓格格在看著。”

郭品驥“哦”了一聲,側目看向方寧叔,嘴角揚起一個曖昧的笑容:

“喂。其實你很想叫他們贏的吧?讓他們殺掉我,你的仇也就可以報了?”

方寧叔把手上煙的煙灰抖了抖,毫不避諱地說:

“沒錯。等他們發現什麽是凶器的時候,按照契約,我和你的合作關係就終結了。我會殺了你的。”

郭品驥一點兒也不緊張地吹了聲口哨:

“你對他們這麽有信心啊?”

方寧叔用牙齒咬緊煙的過濾嘴,口齒不清地說:

“嗯,還好吧。至少雜物室裏的那位,已經知道凶器是什麽了。”

郭品驥終於端正了點兒態度,不過他眼中流露出來的表情,不是恐慌,反倒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長江七號一般的驚喜表情:

“真的啊?”

方寧叔舒服地倚著牆壁,光看他這個懶散的姿勢,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技能精湛的殺手: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來找你幹嘛。”

郭品驥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

“我還以為她現在都該報廢了呢,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居然培養出來了一個這樣的怪物啊。隻要她現在叫起來,那遊戲的確該終止了。哎,你不是告訴我,她現在正在發高燒嗎?”

方寧叔呼出一口煙,說:

“沒錯,她的確在發高燒,而且嗓子好像已經啞了,剛才跟我說話的時候也是有氣無力的,別指望她會突然叫起來,把那兩個人吸引過去。除非修那小子丟下木梨子去看她,否則不會從她嘴裏知道真相的。不過就我對修的了解,他怎麽著也不會是那種丟下別人的人。”

郭品驥的表情更加放鬆了:

“啊,這樣的話,那遊戲還有得玩,不急。對了,你剛才說,她跟你說了話?她說什麽了?”

方寧叔瞥了郭品驥一眼,似乎是在回答郭品驥的問題,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怪物培養出來的,全都是怪物。不要命的怪物。”

郭品驥又開始裝迷糊:

“什麽啊,什麽怪物?”

正常人要是知道郭品驥是個那樣心狠手辣的人,再看到他這副故作天真的樣子,都會恨不得揍上他一拳,而方寧叔的反應隻有淡漠而已:

“你們都是怪物。”

想到雜物室裏,她帶著一臉虛弱的笑容和自己說的話,還有她正在做的事情……

簡直不是女人……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郭品驥看著方寧叔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也笑了:

“行啊,既然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一切按照原來的計劃實施,再過五個小時,叫你的寶貝徒弟消失,留木梨子一個人繼續調查。”

方寧叔把手頭的煙掐滅:

“靠什麽?硬搶?我徒弟可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呢。”

雖然他嘴上這麽說,但他的表情卻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的緊張成分。

方寧叔這句話明顯是在開玩笑,但郭品驥卻像是當了真,他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後,說:

“那樣也簡單。讓他們天下大亂就行了。”

方寧叔很感興趣地把身子直起來了一些:

“什麽天下大亂?”

郭品驥咬著嘴唇,認真地尋思了一會兒,下達了指令:

“五個小時後。把他們放了。”

方寧叔把煙頭塞進了兜裏,用腳底把落在地板上的煙灰胡亂蹭了蹭。說:

“誰們?”

郭品驥用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方寧叔,說:

“當然是朱時旺吳曉楓他們。這塊地方已經和外界隔斷了,沒了橋,除非他們跳溪澗,否則是逃不掉的。我要你做的,隻是讓他們分散跑開,這樣就夠了。如果那個時候。木梨子和你的寶貝徒弟還能保持步調一致地去抓人,我就佩服他們。到時候你再動手,不就方便得多了?”

方寧叔處理好煙之後,淡淡地應了一聲:

“嗯。”

光看眼前的場景。誰也想不到,這其中的一個人,其實是很想要殺掉另一個人的。

見郭品驥沒有別的吩咐,方寧叔便掉頭走出了房間。

在出房間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郭品驥。卻發現他一臉心情大好的樣子,吹著不成調的口哨,似乎對於遊戲樂在其中極度享受的模樣。

看到郭品驥這個樣子,方寧叔其實很沮喪。

他想看到郭品驥失望的樣子,想看到郭品驥為遊戲中發生的未知變數著急的樣子。但是他似乎從來不為此而操心,他更喜歡看著這群棋子折騰、恐懼、痛苦,至於其他的,他不在意。

方寧叔像來時一樣輕捷無聲地溜出了房間門,走廊裏還是平靜一片,沒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把自己再度融入了陰影。

不過,想起來簡遇安那個不要命的勁兒,說不定,她還有機會扭轉頹勢呢?

等到那個時候,自己就虐殺了這個滿臉不正經笑容的家夥,看他還能不能再笑得出來。

……

木梨子和修,在當年出事的房間裏幾番搜尋,但都沒有找到尖銳的東西。

據郭品驥說,那東西很尖銳,可以輕易戳穿人的皮膚,而且在紮入人體再重新拔出來的時候,創口的血肉會發生翻卷,應該是帶倒鉤的某樣利器。

他們擴大了搜索範圍,先是前廳,然後是廚房,但是統統都一無所獲。

在極度耗費體力、精力,而又漫無目的的尋找中,木梨子漸漸意識到,他們至少得確定一個像樣的目標,這樣才好找尋。

隻是……林嬌有著嚴重的尖端恐懼症,一看到帶尖的東西就渾身不舒服,除了廚房裏的刀具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訂書釘之外,還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會存在於她打理了那麽多年的旅館裏?

現在木梨子開始渴盼江瓷了,至少有她在,也能幫著想想看,什麽樣的凶器才更靠譜一點兒。

而她在想著江瓷的時候,江瓷也在想她。

她和龍熾被銬在一棵樹上已經銬了一天多,其間兩個人輪番休息,但到了第三天,他們都站不住了,手腕上也都被手銬的內側磨出了血泡,他們根本沒有食物,也沒有水,要不是一場姍姍來遲的大雨把他們從頭到尾澆了個徹底,他們估計會因為缺水而暈厥過去。

隻不過一場雨也帶來了後遺症,比如說現在江瓷就發了燒。

因為高燒導致的頭暈眼花致使她無法站立,她隻能貼著樹半倚半坐著,手腕的疼痛都被難捱的頭痛掩蓋了過去。

龍熾很著急地想要看到江瓷到底怎麽樣了,可是他根本無法挪動步子,這兩個人合抱的大樹,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

都已經是第三天了……

一直很樂觀的龍熾,現在也在江瓷發燒的困局中產生了擔憂:

他們,到底還能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