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 他們的路

警方也不是傻子,發現了這麽多疑點,當然有權利懷疑這群人在撒謊,光是那截斷臂就夠值得懷疑了,可是這群人咬死了說不知道有斷臂這回事。

經曆了爆炸事件後,如果喬海能朱時旺還對郭品驥半分懷疑都沒有,那就見鬼了,在他們心裏,郭品驥本來就是個神秘的存在,後來,木梨子再三告訴他們,他們之所以被綁架,就是郭品驥唆使木梨子他們幹的,他們也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再者說,郭品驥在他們心中,代表著一段黑暗的曆史,如果說郭品驥死了的話,就代表著他們黑暗曆史的終結,所以對郭品驥的死,他們直接閉口不談,隻說有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綁架了他們,他們並不認識綁架者。

關於那兩具骸骨,他們的解釋是,這兩具分別是老板娘林嬌已故女兒和丈夫的屍體,是被那個瘋子刨出來的。

至於斷臂,一群人更是眾口一詞,堅稱不知道那是誰的斷臂。

他們的證詞太過統一,警方抓不到什麽破綻,也無法知曉那個所謂的變態綁架者究竟和這群人有著怎樣的過節,作為見證人之一的老板娘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總是沉默地閉著嘴發呆,看樣子也無法從她嘴裏撬出來新的東西,沒有辦法,他們隻好從現場發現的那具屍體和那截斷臂上做文章,看能不能調查出一些痕跡。

起初,木梨子還緊張了一把。

斷臂倒無所謂,安雖然曾經牽涉進了那麽多案子裏去,但是沒有一樁她曾被懷疑為殺人犯的,她基本上都是以見證者的身份接受警方盤問,因而警方這裏並沒有她的dna。

要是有的話,早在她“自殺”的時候,警方就能夠根據她的dna查出死者是否是她,既然那時沒有用,那現在也一樣查不出來。

她早就是個不存在的人了。不需多作考慮。

但關鍵是,郭品驥曾經在當初他的女朋友自殺的時候在警局留過檔,如果dna什麽的被調驗出來的話,就會有很多麻煩,比如說,怎麽解釋朱時旺、吳曉楓和郭品驥的關係?他們可是初中同學,這層關係隻需要稍稍調查一下便能調查出來了。

這樣的話,事實便與他們的證詞發生了衝突,到時候,該怎麽對警方解釋?

在木梨子和他們串供詞的時候。她疏忽了這一點。現在想起來。卻似乎有點兒晚了。

然而,她擔憂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倒不是因為那具屍體不是郭品驥,木梨子他們都在事後去認過屍,那具屍體從身形和體態都絕對是郭品驥無疑。而且木梨子聽安提起過,說郭品驥是a型血,而經過化驗,那具屍體也是a型血無誤。

想來郭品驥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能在那麽短的爆炸時間裏脫身而出,還能在旅館裏找到一具和他身形和體態包括血型都一模一樣的屍體。木梨子和修為了找尋凶器,已經算是把林家旅館從內到外翻了個遍,如果郭品驥有了這樣的儲備,很難不被他們發現。

可警方的調查結果卻顯示,屍體的身份根本查不到。也找不到能夠證明他身份的證件等東西。

簡單來說,查無此人。

當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木梨子有些錯亂了。

為什麽?警方不是明明留有他的信息的嗎?當初梅顏被炸死,方窈為他自殺,郭品驥可是第一嫌疑人。他的dna資料、指紋資料,都該被存檔過才對。

但給了木梨子他們一個合理的解答的,是修。

修很快便在醫院中醒了過來,知道了這件事後,他的反應很淡漠。

他曾經在神學院的書房裏讀過這麽一本書,人在理論上,是可以在dna檢測上做手腳的,在國外就有過這樣的案例,犯罪嫌疑人把一根裝有血液的塑料管植入左臂皮膚下麵,以混淆dna檢測的準確性,即使警方提取到了血液,也不是他真正的血液。

當然,這也隻是修一個人的推測罷了,說不定郭品驥早就想了某些辦法,消除了自己的dna記錄。

不管怎麽說,他始終是個有辦法的人,是個極度聰明的人,木梨子早該想到,他不是那種需要dna這種東西來證明他的存在的人,甚至dna對於他來說,都是某種妨礙,對他自由自在地遊戲的障礙。

他所要的很簡單,隻是遊戲的樂趣罷了。

調查很快告一段落了,警方實在是找不到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既不知道動機,也不知道目的,甚至連那些炸彈的來源都弄不清楚,再加之案子發生在深山之中,傷亡幾乎沒有,所造成的財產損失也僅僅是一座旅館和一座吊橋而已,人證的證詞又是如此地統一,犯人還已經被炸死,盡管其中還有許多細節沒有合理的解釋,可最後,警察隻得將案件定性為流竄的精神病患所犯下的炸彈襲擊案。

說是沒有傷亡,但是受傷的人還是有的,比如說夏綿。

送到醫院來的夏綿肋骨兩處骨折,身上軟組織挫傷無數,而最關鍵的是,他左眼受了傷,雖然經過治療之後,視力保住了,但是左眼落下了視物不清的毛病。

夏綿醒得比修還要醒得早,在經過一係列複雜的身體檢查,確定他的狀況後,他倒還蠻積極的:

“沒關係,當時爆炸的時候,還以為要死了呢,現在隻壞了一隻眼睛,很幸運了。反正我以前一直戴著眼鏡,感覺有點兒累贅,現在再戴眼鏡就剛剛好。”

而卓格格呢,在警方到來前,就消失在了樹林裏,大概是順著通向溪澗底的那條繩子走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但是夏綿心裏很清楚,也很輕鬆。

再見了一麵,再無遺憾了。

知道她不是徹頭徹尾的惡人,這就夠了。

而夏綿也了解卓格格的想法,她殺了聶娜娜,之前又做下了那麽多錯事,她怕是沒有勇氣繼續留在自己身邊,而是想去謀條其他的生路吧。

該走的人走了,留下來的人,自然要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

直到在警方宣布案件告一段落,他們才真正覺得,一切都結束了。

過去自己在意的事情,已經有了解釋。

可未來呢?

龍熾和江瓷今年的考試並未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江瓷本來就是個成績不錯的學生,之前學習的東西隻需要好好複習一下便可,隻是因為聽力體檢過不了關,報不了她一直很心儀的法醫學,沒辦法,她最終選擇了會計專業。

龍熾是體育生,高考隻要分數稍微過得去就行,兩個人在經曆過六月的考試後,雙雙留在了倥城的第一大學。

夏綿在出院之後,繼續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裏,他從事的是法律專業,眼睛視力差一點兒也沒什麽,後來時過境遷,龍熾和江瓷再和夏綿聚會的時候還調侃他,說他真是走運,那一塊飛出來的門板居然沒把他拍破相,連眼睛上的傷都看不出來,他傷好了之後,還是玉樹臨風的模樣,上帝果然不公平。

木梨子選擇了去國外讀書,在龍熾和江瓷讀大一的時候,她便在沒有跟任何人提前打招呼的情況下,直接開了個送行party,宣布了自己要出國的消息則在第五高中繼續就讀,在三年之後,考入了第五大學,成為了夏綿的校友,而她也很快被高國瑞拿下了,兩個人甜甜蜜蜜地開始了約會。而高國瑞也因為的關係,成為了他們這群朋友中的新成員,在他們偶爾的私人聚會中,經常會出現被支使得團團轉的高國瑞的身影。

可以看出來,他們的人生軌跡沒有因為過去一係列事件的終結而分離開來,而是依舊重疊在一起,至少他們能夠經常聚會,像以前一樣。

生活之所以還能維係正常的運轉,也因為他們似乎跟某些人達成了某種默契,比如說還是像以往一樣對待鍾小茹,不遠不近,不冷不熱,木梨子也沒有跑去揭穿黎朗的畫皮,大家都相安無事,就像很多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有些話,不說破就好,比如說安的事情,每個人都會選擇性地忽略這個話題,可每個人的心裏,其實都有揣測和懷疑。

如果安真正死了的話,他們或許還不會如此記掛,可是,她的憑空消失,就無法不叫人想念,並心存希望。

倘若,倘若她還沒有死……

不過他們都不敢擔保,自己是最想念安的那個人。

修在醒過來後,也接受了警方的問訊,但他始終保持著沉默,不管警方問他什麽問題,他都緘口不言。

或者說不是沉默,而是過度的疲憊,木梨子去看過他,他疲憊得嚇人,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重心一樣,飄飄****的。

在風聲過去後,因為實在看不過他這副樣子,木梨子便把安並未在林家旅館的爆炸現場裏的事情告訴了修。

木梨子記得,當時修的反應淡漠得很,就跟她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木梨子還以為修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但是,第二天,醫院就傳來了消息,修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