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瞳裏清晰的映出了四把亮錚的匕首,原來這四個人是想用匕首割斷繩索而讓冉鏡雪四人墜入火爐!他固然有本事救得了其中一人,卻不能同時救得了四個人,故而他隻有大聲厲喝:“住手!”然而死士是聽不到他說話的,所以,他唯有向黃衣女子屈服,將一顆桃紅色的“龍心”拋給了她,道:“讓他們住手!就依你,一物換一人。”

黃衣女子立刻露出了一副滿意自得的笑容,再次鼓起掌聲,那四個死士便停止了動作。

“現在輪到姑娘履行承諾了。”靖寒道,“先放一人。”

黃衣女子看了看靖寒憶,莫測的一笑,又轉向對麵的黃衣男子,吩咐道:“先放了那位穿紅衣的姑娘。”黃衣男子應其命令,便將水芙蓉推向了靖寒憶。

“師兄——”水芙蓉踉蹌的跌倒在了靖寒憶的懷裏,但見靖寒憶眸中的憂懼與不安,全都投注向了那火爐之上昏迷不睡的白衣女子冉鏡雪,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憂痛,原來師兄最想救的人是那個如冰雪明麗的女子麽?

靖寒憶攬過水芙蓉的嬌軀,迅速的將綁縛在她手上的繩索解開,並握緊了她的柔荑,因為怕稍一鬆泄,她又會成為敵人威脅他的籌碼,所以,這一握便不能再輕易鬆手。水芙蓉靜靜的呆在了他身後,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靖寒憶轉而對黃衣女子道:“你還想要什麽?”

黃衣女子笑道:“麒麟為萬獸之君,其心可窺心,可延年益壽,不老不死,以麒麟之心煉藥,必會圓我心願之大成。所以,我要的第二樣東西便是白水仙的麒麟之心。”

靖寒憶眸中厲芒閃動,一股殺氣隨時可能湧出,但黃衣女子依舊言笑宴宴,眸光有意無意的瞥向了火爐之上的那一襲白衣,似乎正是為了示警靖寒憶不要輕舉妄動。

“好。給你。”靖寒憶頓了片刻,將心中怒火忍了又忍,終將另一枚桃心拋給黃衣女子。

黃衣女子已接過了兩枚桃心,如獲珍寶,狂喜而笑:“多謝公子。”

“放人。”靖寒憶不多說話,隻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

黃衣女子微笑著向靖寒憶致了一禮,又吩咐黃衣男子將妘婧推了過來。

靖寒憶解開妘婧手上的繩索,將她拉向了自己身後,看向黃衣女子,冷問:“第三樣東西?”

黃衣女子瞧了靖寒憶半響,目光漸漸遊移在他的手上,然後一笑,道:“傳說公子的神劍來自於天上,乃星宇之空北鬥七星主禦月以日月之精華所鑄,也能堪稱世間之奇珍異寶,小女子鬥膽,想借來一用。”她說完,水芙蓉的臉色一變,露出憂光。

妘婧搶道:“靖郎,別給她!”轉而對黃衣女子道:“不是每一個人都配用這把劍,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女人更加沒有資格。”

“嗬。是麽?”黃衣女子冷笑,“可我偏要試試,我到底有沒有資格用這把劍。”說完,她挑釁的望向靖寒憶,眉梢一挑,似是催促。

靖寒憶冷眸微動,袖雲驀然騰起,一道如月光華蜿蜒流出,鏗然一聲,如綢緞般的光華慢慢聚斂,終化為一柄溥翼長劍切入地麵。“放人!”靖寒憶再次冷聲道。

黃衣女子緩緩走向那把劍,欲將神劍拔起,卻不料劍身插入地下過深,她費了好多大的力氣也終究是徒勞無力,於是她幹脆將酥軟的身子扶在了那把劍上,望向靖寒憶笑道:“還有一樣東西,你需先給我,然後,我再將那四個人全放了,如何?”

靖寒憶不耐煩道:“你還想要什麽東西?”

黃衣女子笑了笑,道:“像靖公子這樣的神仙中人乃世間少見,何況靖公子身上似乎還有不為人知的密秘,這密秘輕則關乎江湖命運,重則關係到天下蒼生。小女子所言是也不是?”

靖寒憶頓怒:“一派胡言,你到底想要什麽?”

黃衣女子笑道:“難道靖公子沒有聽出來麽?最後的一樣東西,便是靖公子你的性命。”女子的話音至此,妘婧與水芙蓉都發出了一聲憂懼的驚呼。

黃衣女子繼續笑道:“小女子所煉之丹正需要如靖公子這般的天地之精華,萬物之靈長來作為藥引。”她指了指那火爐,“要是靖公子肯跳進那火爐助我煉丹,那麽其他人的性命對我來說都已無用,我自然會放了他們。”

“不可!”水芙蓉立刻打斷,拉緊了靖寒憶的衣袖,仿佛生怕一鬆手,他便要向那火爐裏跳進去,所以,她的叫聲幾近哀求,“師兄,不要相信她的話,如果你不在了,她一定也會殺了我們的。”妘婧也擔憂道:“靖郎,你該不會真相信這女人所說的話吧?”

黃衣女子瞧了瞧這兩位女子,又瞧了瞧靖寒憶,似乎也很好奇他到底會作出什麽樣的決定。

沉默了良久,靖寒憶道:“你憑什麽讓我相信,我死之後,你能信守諾言?”靖寒憶這一句話道出來,任誰都會聽出他此刻的決定。水芙蓉幾乎急得掉出了眼淚,妘婧亦麵露懼色,黃衣女子臉上亦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但隨即又莞爾的笑了起來,她再次指向火爐上的四個人道:“公子若不相信,就隻能先看著他們一個一個的掉進火爐。”說完,即要拍掌,靖寒憶立刻打斷道:“好!我跳!”他一句話讓水芙蓉與妘婧聞之如雷轟頂,但二女還未來得及阻止,他已抽身而出,青衣散開,徐徐飄下,便若梵花墜落,青影幽夢,幽華而淒傷,他即將前赴的是燒盡那一切俗世繁華與醉夢的熊熊烈焰。

是地獄,也是無情的毀滅,當水芙蓉的眸子中映出那一道青色身影,所有的意識皆已崩潰,那是她尋找了七世輪回的身影,而每一世,她都能親眼目睹他形神俱滅。驚恐、慘叫都已無用,她的胸口仿若插入了無數柄利刃,從絕望之痛到毫無知覺。

聲息,暈厥,花落淒涼,留給人世間的是無盡的哀傷。

隻是一瞬間,所有的震驚與心痛隻是停留在一瞬間。水芙蓉的淚已盡,妘婧的雙目已宛若即碎的琉璃,就連黃衣女子眸中都浮上了濃鬱的淒傷。

火還在燃燒,身影還在墜落。

一切是否會在這瞬間結束。

不惜以我之血來換取他人之生命,不惜以我之魂來載負這沉痛的哀淒。毅然走開的人是否還記得那曾經深刻的眷戀,驀然轉身處卻是永別,你可曾想到,刻在她心中無盡輪回的傷痕,未來得及愈合,便已越見越深,痛至永恒。

水芙蓉與妘婧皆是發瘋了一般的向那火爐奔去!悲痛幾乎化為滿天的暴雨。

驀然間,被悲痛渲染的墓室裏竟真的下起了傾盆大雨,鼎爐中的烈火很快被撲滅。

驟雨即來,明光突現,墓室的一角倏然飛出一條長長的水袖,宛若天際垂落的銀河,瞬間延伸至鼎爐之上,將那翩然墜落的青影包裹,水袖的另一端,一襲白衣飄來,宛若流雲,輕裾飛揚,長發飄曳,縹緲如畫如夢。

墓室裏的人驚呆了良久,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沉醉的夢幻中有的隻是無法言喻的感歎與質疑,意識仿若被這種奇美的畫麵所操控,她們隻能無聲,默黙的注視著那天降的傳奇,神仙般出塵的白影。

雨水宛若珍珠串成的雨簾,落在已熄滅的爐鼎之中便迅速的蒸騰起嫋嫋煙霧,彌漫至空中,霧將迅速擁抱在一起的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籠罩。

雨更大,霧更濃,兩道人影徐徐飄落,直至淹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