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冉鏡雪憤然爬起,大聲喝道:“師姐,別以為我真的下不了手!”這一聲咆哮不僅僅是憤怒,而且是絕望,絕望到心死,原來她對於師姐所做的一切還有一些可以原諒的理由,而此刻聽到“她”這樣的話,她再也無需企盼什麽關懷。

如果真的挽救不了師姐,那麽就殺了她吧!如果真的隻有殺了她才能讓天下蒼生免受其禍,那麽就讓她來做這個手刃者吧!

“請魔鏡賜予我力量,以天地為心,以萬物為魂,誅神滅魔!”當咒語念出,明亮的鏡麵光輝便若水嘯般噴湧而出,龍吟虎嘯讓整個皇陵墓室都開始顫抖呻吟,青石金磚陣陣雨下,冉鏡雪這才發現她發出去的力量竟真的無法收回,就連她自己也難以承受魔鏡之力而踉蹌的向後翻倒下去,真氣紊亂,血氣翻騰,冉鏡雪再也承受不住,身體一軟,委頓在地。她正害怕未能控製的魔鏡之力勢必會毀了整個皇陵墓室令所有人都將要葬身於此時,那奔湧而出的魔鏡光輝卻忽地一黯,好似黎明破曉一般,瞬間的爆發後又倏地沉寂。

居然……居然有人能對抗魔鏡的力量麽?

冉鏡雪覺得不可思議的看到自己手中發出的魔鏡光輝瞬間消弭,而離她一丈以外的師姐毫發無傷的婷婷玉立在她眼前,這個時候,她忽覺身子一輕,被一人攬身抱起,回頭一看,便見到了靖寒憶尤為蒼白的臉,以及他唇角所噙著的血絲。

“靖公子,剛才……”冉鏡雪不敢置信的問,“剛才是你阻止了我麽?”

靖寒憶神色憂淒,點頭道:“對不起,雪姬,她是我姐姐,我沒有辦法親眼看見她死在別人手裏。”“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靖公子,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冉鏡雪語亦淒然,耳邊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是那樣的劇烈,不由得惶然擔憂道,“靖公子,你受了很重的傷麽?”

靖寒憶微微一笑,卻並不回答她這個問題,凝視了她的眼睛良久,忽然道:“看到你的眼睛複明,我便放心了,相信以你的毅力,一個人也能走出七懸關了,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

冉鏡雪聽得心中一暖,這樣的話,她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呢,也許他不會表達,但一個溫柔的眼神便已足夠,然而那眼神之中似乎還有黯然而絕決的光芒,冉鏡雪猛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預兆,忐忑不安的問:“靖公子,你想做什麽?”然而,她話音未落,靖寒憶已倏然轉身,一道劍芒直指向了蘭魔。

“靖公子,不要——”冉鏡雪立刻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那一道劍光正準確無誤的刺向了師姐的胸口。

果然,靖公子便是要以自己的手來結束師姐的性命麽?然而,這一劍刺傷的是師姐的身體,而傷得最重的卻是他的心吧!但就算是殺了師姐之後,他又會做出什麽可怕的決定?

冉鏡雪不敢再想,就見蘭魔不避不閃,被一劍刺中胸口,寒光劍下,鮮血汩汩冒出。

禦月神劍竟然能破解師姐的幽碧風泠衣?

冷硬的劍在蘭魔身體裏不停的散發著刺骨的冰涼,這一劍並沒有刺得很深,卻隨著靖寒憶的一步步逼近而一點點的向她心脈深入,她也被迫一步步的向後退去,纖細如玉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劍身,直到那隻手也是鮮血淋淋,她才抬眼溫柔的看向靖寒憶的眼睛,與她極為相似的眼睛,不同的是他的神色中已然有了狠決而果斷的光芒,卻也是極其脆弱而痛苦的光芒。

終於是下得了手了麽?蘭魔微微苦笑了起來:“寒憶,你是想著要與姐姐同歸於盡麽?”

這時,看到這突然變故的鬱天劍與孿生兄弟立刻飛奔了過來,卻同時將劍芒指向了靖寒憶,道:“靖公子,把劍放下來!”

“住手!”蘭魔嬌聲喝止,對屬下命令道:“你們都退下,這是我蘭魔個人的事情,你們不用插手!”

“可是。”歐陽尋的眼神裏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與哀淒,他怔怔的看著蘭魔許久,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蘭魔厲聲打斷道:“還不快退下!倘若我蘭魔命喪於此,也是命中注定,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報仇!”

“是,幽蘭君。”歐陽尋應命,微有些不舍的與歐陽勳、鬱天劍一齊退了下去。水芙蓉卻突地奔跑過來,跪在靖寒憶足下勸阻道:“師兄,你不要殺她,她是你姐姐呀!殺了她,你也會很痛苦的,師兄,芙蓉求你住手!”

“就是因為她是我姐姐,我才要親手殺了她!”靖寒憶大聲喝道,目光冷冽的投向了蘭魔,似笑非笑道:“既然我們回不到從前了,那麽就一起死吧!姐姐,你必須為你所做過的一切罪行贖罪,如果你不能,就讓我來幫你!”說完最後一句,他閉了閉眼,手中微一使力,勁氣促使著劍尖在她的傷口上又深了一分,這一分足夠可置她於死地。

然,卻在這時,他的背後似乎有一股詭異的冷寒突襲而來,讓他不由得分了神。那是非常淩厲的劍氣,似乎已潛藏在了這墓室之中許久,就等待著這一刻突然爆發。

這劍氣並非鬱天劍的飛天劍術,亦非孿生兄弟的心劍術,更不可能是冉鏡雪的冰雪劍。

那麽究竟是誰從他背後偷襲過來?

此皇陵墓室之中居然還另藏有高手麽?

正當他思忖之際,蘭魔突地大叫一聲:“快讓開!”竟是一掌將他推了開去,與此同時,一聲爆炸從他們身後響起,緊接著一道碧綠色的光芒以看不見的速度直透蘭魔的心口穿過。

來人之勢,迅雷不及掩耳,宛如鬼魅出現,一身藍衣,長身玉立,待眾人看清之時,那人已離蘭魔近在咫尺,而手中的一把長劍已然貫穿了蘭魔的心窩。

蘭魔下意識的想要拿住這來勢之凶的一劍,卻不料此人劍法之快已超出她的能力所及,她最終隻能抓住那人握劍的手。一雙異常冷涼的手,卻有著非常熟悉的氣息。

她抬頭望向了那人的臉,那是一張尤為豐神秀異的臉,膚質纖研潔白,如明珠玉潤,更甚於女子之嬌。然而,這樣的容顏當今世上恐怕也隻屬於“他”一人。

她萬不敢相信,這一劍要了她命的刺客居然是“他”,那個曾以生命來保護她細心嗬護她的男子,陪伴她在幕天宇長大的最親密的夥伴——佟昕。

她記得第一天走進幕天宇的時候,就是那個叫佟昕的男孩子牽著她的手問她的名字,帶她去參觀幕天宇裏的各處美景,而就是從那時起,她總愛喚他“佟昕哥哥”。也是他每在她哭泣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裏安慰並哄她開心,是他給了她從另一個男人身上所得不到的溫暖與關懷。

更是他給了她活在世上最大的鼓勵與勇氣。他曾向她許諾,要將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給她,他為她承諾了一切,也付出了一切。然而,她卻利用他的愛背叛了他。

四年前,是她與天君聯手將他的父親佟齊天推下懸涯,也是她將他囚禁在密室之中四年不曾見到陽光,更是因為她,讓他不惜賣命於殺父仇人成為了幕天宇九天宮四君之修竹,從此幹淨如玉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

“佟昕哥哥不想要什麽權勢,如果可以的話,佟昕哥哥隻想帶幽蘭一起遠離江湖,海角天涯。”曾經,他也深情的望著她的眼睛,肯求她:“隻求你離開他,隻要你跟我走,幽蘭,隻要你跟我走,我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那個如水一般幹淨潔白的男子,真的是跟他父親一點也不像呀!

不喜歡殺戮,不喜歡爭奪權勢,不喜歡拿刀拿劍。如水一般淡泊明淨的心,仿佛一個未成熟的孩子,隻想著簡簡單單的生活,用心去愛他所喜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