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自他唇角溢出,點點落下,一不小心便覆蓋了她的長睫,令她眼簾微微一動。“姐姐。”靖寒憶驚喜,就見她果然緩緩睜開了眼睛,清澈的眸光照射著他,含滿無盡憂淒。

“寒憶,要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不知是從何處來的毅力,在死亡邊緣掙紮的女子竟然活了過來,聲音肯求道,“殺了佟昕吧!既然救不了他,就殺了他……然後,將姐姐和佟昕葬在一起……將我們葬在一起,這是姐姐最後求你的事情。”

“姐姐——”靖寒憶一聲低呼,眼裏露出了淡淡的苦笑之意,姐姐,這便是你給寒憶必須活下去的理由麽?可是,這些年來你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其實寒憶隻想知道,這些年來你過得到底好不好?

再多的話也不能說出口,再多的感情也隻能埋藏在心中。靖寒憶唯有將她逐漸冰冷的身軀緊緊的攬在懷裏,然後,如她所願,將斬殺佟昕的一劍刺出。

白光盈月,紫影紛飛,一劍之芒宛若開天劈地,傾貫了他所有的力量與殺意,它斬開的不僅僅是那無邊無垠的碧芒,更乃至銀河九天,日月星辰,天地萬物。

“呼——”一道紫蘇如箭般飛出,靈若遊蛇,在那碧芒的照射下仿佛獲得生命圍繞著靖寒憶四竄遊離,劍影斑闌,彩光陸離,一青一藍兩道人影被浸在這仿若異世的紫彩紛雲之中,緊繃的弦在對峙之中一觸即發,霎時間,恍若光陰爆散,雲蒸霞尉,靖寒憶傾盡全力劈開的這一劍終於刺到了佟昕的眉心,然而卻在這時,佟昕印堂一紅,頓時血光突現,如鋪開的地獄之網罩上了靖寒憶的頭頂。靖寒憶隻覺四肢仿若受縛,一時不能動彈,便被一股劍氣擊中胸膛,還好他及時側移身體,才不至於被這一劍擊中心髒而致命。

佟昕提劍逼近,如琉璃般的眸子突射出妖魅般的光澤,炫彩雙瞳,劍意極盛,他雙手握劍,緩緩的將劍身抬起,就好似那劍在他手中亦有千鈞之重,等到那劍尖已至靖寒憶的頭頂,他驀地將雙腕向下狠狠一壓,頓時碧海光濤,頃刻間已成無邊無垠的劍氣,將靖寒憶緊緊包圍。

靖寒憶真氣不穩,氣血翻騰,勉強提起劍身,將那如網一般的勁氣一寸寸推開,卻還是免不了被劍氣所傷,足下頓時一沉,紫雲幔帳破開,靖寒憶抱著蘭魔一起縱身躍下,竟是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而皇陵墓室之中,孿生兄弟、鬱天劍、冉鏡雪以及雲婧與眾多不死人已交戰甚久,皆是心力疲憊。尤其冉鏡雪使用以自身靈氣所化冰箭,雖也致使那些黃皮死士中劍而不敢靠近,卻也極度耗損了自己的精力。

久戰並不是辦法,冉鏡雪靈機一動,幹脆將那些死士的眼睛全部刺瞎,再來看看他們有什麽動靜,果如她所料,沒有了雙眼,他們便不會辨人而互相殘殺起來。

冉鏡雪心喜,拖著幾乎快要癱軟的身體倚在一尊銅人像身旁,大口喘起氣來,看來這一戰耗費了不少真力,非得好好休息一陣才行。可就在她正想要放鬆之際,抬起的眸光之中突現一道碧光,她一眼認出,那正是刺殺師姐的碧玉修光長劍,也就是修竹之劍,佟昕的劍。

一心愛慕師姐的佟昕居然殺了師姐,而此時,他的劍又指向了誰?

冉鏡雪駭異,眸光迎劍而去,看到的竟然是正懷抱著師姐半跪於地的靖寒憶。

她看到有血不停的從他的唇角落下,正好滴染了師姐的一身白衣。

靖公子居然受傷了麽?他那般曆害的人竟然也受傷了麽?而這一劍,他是否能擋住?

佟昕劍術之快,快到令人匪夷所思,快到連師姐也無法阻擋。然而,不管多快的劍,她冉鏡雪也絕不能讓它刺到他的心。

“靖公子,小心!”眼看那一劍飛速襲來,站在佟昕與靖寒憶之間的她也以鬼魅的速度閃身而出,奮不顧身的將自己的胸口送上了那道碧光幽輝的劍尖。

她自知無法擋住這一劍,那麽就像師姐一樣,用自己的生命來作一次賭注吧!

也許,她本就是因為他而來到了這個世界,她所有的一切都將歸屬於他,包括她的生命。

無論是為報恩而來,還是為愛而來,她也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他分毫。

靖公子,他已然失去很多了吧?在師姐倒在他懷裏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幾近破碎的驚恐與悲痛,那樣的孤獨而無助。那一刻,她就想,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給他幸福呢!

然而,卻等不到那一天了麽?在未能給他幸福之前,她必將為他而死去,這是魔鏡預言裏的宿命,卻也是她心甘情願接受的宿命。

“雪姬,快走開!”耳畔居然也傳來了他尤為緊張的叫喚,那聲音觸動了她心中的弦,讓她也能在臨死前享受到那樣的期待了許久的關懷。

她閉上了眼睛,想要將所有美好的幻想一起帶入地獄,然而,就在這一刻,居然發生了奇跡,她耳邊傳來了另一名男子的喝令:“住手!”而那道刺向她胸口的碧色劍芒亦在離她半寸的距離猝然停頓。她一睜眼,看到了佟昕冷漠而空洞的藍色水瞳。

佟昕居然不敢殺她麽?那麽剛才的那一聲喝令又是從何而來?

一陣風聲入耳,冉鏡雪抬頭望向了頭頂的紫雲羅帳,因為靖寒憶與佟昕的一番打鬥,那一片浩瀚無邊的紫雲羅帳已破出萬千星孔,縷縷紫絲飄落了下來,看似就像飄了一場紫雪柔絮一般。

一段柔絲落在冉鏡雪的肩頭,她緩緩退開腳步,將那一縷紫絲拂下,定定的看著佟昕的表情與舉動,然而,她看了半天,佟昕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他依然是將長劍指在她的胸口半寸未進,隻是他再也沒有動彈一分一毫,就仿佛一尊石像般定在了那裏。

佟昕的眼瞳依然很清澈明亮,但是那樣如鏡的雙瞳中卻照不出她的影子,抑或那雙眼睛裏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人的影子。冉鏡雪這才想到,佟昕現在是一個蠱人,一個完全失去了自己意識和思想的蠱人,然而,控製他的人又是誰?

剛才的那一聲喝令想必就是控製他的主人所喚出。那麽,這個馭蠱之人又在哪裏?

又一片紫蘇飄落,冉鏡雪眼前一花,竟似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倏然墜下,正好落在了佟昕的背後,隻因那人臉上罩著半張白玉麵具,除了一張嘴和從兩個窟窿中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再無法看清其他的五官。但她雖然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卻從此人身上所透出來的沉韻氣度中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不安與熟悉。

因為太過於不安的心理,她指向那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目光輕輕瞟了她一眼,卻並不答話,而是立將視線轉向了她身後的靖寒憶,用異常沙啞的聲音冷道:“靖寒憶,今日我殺不死你,他日我們之間必有一戰,我會在死之懸關中等你們的到來,到時候你我之間必有一場生死決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人一番話竟是說得咬牙切齒,仿佛痛心疾首,恨不得將靖寒憶千刀萬剮一般。然而,那雙銳利的目光卻在無意中迎上冉鏡雪目光時急忙掃過,似乎不敢與冉鏡雪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