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公子!”當冉鏡雪完全看清明珠之光中的那一道朦朧身影之後,不由得驚叫出了聲,與他在嶽陽樓的一次偶然相見已讓她不知不覺中就記住了這道身影,這也許就是因為他與生俱來的光芒所留給她的無法抹掉的印象,不僅僅是她,大約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會是如此。

那朦朧白影仿佛真能聽見靖寒憶的話,空穀回音再度響起:“靖公子有何事相求?”

聽到那個聲音,冉鏡雪忍不住又是擺出了一個誇張的驚訝表情,他居然連跟他說話的人是靖公子都知道麽?那個人到底神到了什麽地步?抑或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靖寒憶道:“天籟在此,已魂歸於天,望鍾離公子賜予還魂一丹,在下不甚感激,他日鍾離公子若需在下之時,在下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天籟仙子已遭遇不測了麽?”那聲音沉默了片刻,忽而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由遠及近的傳來。不多時,明珠之光黯淡,墓室之中一片昏暗仿若被什麽打開了一般,陡然明亮了起來,就聽水芙蓉大叫了一聲:“公子,你來了!”

就在此時,與孿生兄弟和鬱天劍搏殺的死士突地倒下,眾人的目光皆向水芙蓉那邊投了過去。

尤其藏身於暗處的黃衣女子羅敷遙見突現於皇陵墓室之中的白影時,不禁驚措萬分,難以名狀的悲喜交加之色湧現於表,竟化為滿麵春雨。

“芙蓉扣拜公子!”皇陵墓室金門邊,一白衣男子恍若明月日輝般出現,將陰沉的黑暗都擠了出去,一瞬間仿若天地之間都隻剩下這一道白影。

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傳聞於江湖之中集才智謀略、文采風流、仁道俠義於一身的嶽陽才子——鍾離風俊。普天之下無人可攀,無人可比。

水芙蓉斂襟下跪,目懼膽怯,又深深的拜了下去,輕聲道:“芙蓉出賣公子,還請公子責罰!”

鍾離風俊將水芙蓉緩緩拉了起來,語氣猶為柔和謙遜道:“芙蓉何罪之有?”

水芙蓉一怔,望向了他的臉,詫異道:“難道公子不怪芙蓉騙了公子麽?”

鍾離風俊好似不解道:“你什麽時候騙過我?”

水芙蓉臉一紅,怯聲道:“難道皇陵墓室裏的一切,公子竟沒有看到麽?”

她很清楚,鍾離公子所造的這些機關都與他機關總部裏的一隻“眼睛”緊密相聯,七懸關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將逃不過他的眼睛。如果他有心,絕不可能不知道皇陵墓室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但也有可能,公子根本就不願意去看這些。那麽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呢?

鍾離風俊似也揣度到了她的心思,道:“芙蓉你不用害怕,從我救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魔教幕天宇派到我身邊的眼線,不過,這一年來,你也沒有真正的下手害過我,不是嗎?”

水芙蓉一顫,一年前,她初入幕天宇,便接受了蘭魔交給她的第一個任務,那就是讓她潛伏在鍾離風俊身邊打探他的一切,並為幕天宇送去情報。但因她天性純良,又得鍾離公子真誠愛護,終沒能將一封信貼飛鴿傳出,也就隻有那麽一次,她悄悄送飛的鴿子卻莫名奇妙的飛了回來且死在了鳥籠邊。那時她就有懷疑過,是不是公子已發現了她的身份?

然而,這一年多來,公子從示提及過她的身份,更未過問過她的一切過去。

不過,公子那般曆害的人,也許他真的什麽也不用過問便已什麽打探清楚了。

那麽,他又為什麽不直接拆穿她呢?為什麽能容忍一個奸細留在他身邊?

鍾離風俊見她沉思不語,繼續道:“其實也多謝芙蓉,讓我認識了幕天宇的蘭魔,靖少俠的孿生姐姐靖寒煙。”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已投向了靖寒憶,那是一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慧眼,靖寒憶都不禁被他的眼神所震憾。

“鍾離公子果然神通廣大,連我們姐弟倆的身世都已查探清楚了麽?”靖寒憶道。

鍾離風俊向靖寒憶謙遜的點了點頭,轉而繼續對水芙蓉道:“蘭魔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你的性格軟弱,並不能為她做出什麽大事來,所以,她當初派你來我身邊時也就沒有打算真正的讓你做內應,說到底,她其實還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水芙蓉大驚不解的問。

鍾離風俊笑了笑,走向靖寒憶道:“如果不是看到蘭魔拚了命也要救靖公子於火海之中,在下也不信傳聞殺人不眨眼的蘭魔心裏其實還有她想要守護的人。”

靖寒憶放下蘭魔,起身向鍾離風俊揖禮道:“多謝鍾離公子屈尊降貴來此皇陵之中,既然鍾離公子已慧眼識一切,在下也不多說,還請公子賜靈丹救我姐姐一命,在下日後當湧泉相報。”

鍾離風俊看了靖寒憶一眼,立將目光轉向橫躺在地上的蘭魔,眉宇輕輕皺起,眼中似露出了一絲憐惜,他走到蘭魔身邊,將食中兩指輕輕的按上了蘭魔的手腕,眼中的憂急逐漸轉為震驚與不可思議,良久,他才歎道:“想不到天籟仙子毅力竟然如此強大,若非靖公子的真氣護住了仙子的心脈,仙子早已是一個死人了。”

靖寒憶急道:“我姐姐到底有沒有救?”這邊冉鏡雪也是與他異口同聲道:“我師姐到底有沒有救?”鍾離風俊搖了搖頭,歎息道:“靖公子可曾見過,一劍穿心還能不死的人麽?”

靖寒憶的臉色陡然灰暗了下去,看著鍾離風俊的眼神不知是怒還是悲,良久才道:“連鍾離公子也沒有辦法了麽?我聞公子所藏至寶之多,不乏有千年人參、靈芝、雪蓮以及還魂丹等仙藥。在下懇求公子不吝賜藥,救我姐姐一命。”言罷,他竟然也不顧自己所有的自尊與驕傲,向眼前的這個人屈膝跪拜下去。

“靖公子不必多禮。”鍾離風俊立忙將他拉起,知道如他這樣的人是寧死也不會向任何人下跪,而如今當真是為了自己的至親什麽也不顧了麽?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最害怕的卻是失去至親失去所愛,這便是人性最大的弱點,而恰恰這個弱點也能為他鍾離風俊所用。

“就算靖公子不求我,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救她。”鍾離風俊和顏悅色道,眼裏竟微露出了一絲微妙而不易察覺的憂色。

靖寒憶微驚而喜,道了聲多謝,不料鍾離風俊話鋒一轉,笑道:“不過,我鍾離從來不會無緣無固救人,鍾離還有一句話必須要跟靖公子說清楚。”靖寒憶惶惑的看著鍾離風俊意味深長的笑容,有些擔憂的問:“什麽?”

鍾離風俊笑了笑,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語氣霸道而堅定道:“蘭魔從今日起必須死去,活下來的隻能是我鍾離風俊的女人。”他這一句說完,靖寒憶霍然抬起了目光,注視著鍾離風俊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這句話竟會從他這樣的人口中說出。

而鍾離風俊的臉上卻帶著平靜如水的微笑,神情自然,毫無拘束之態,仿佛他這一句話說得是理所當然,隻見他眼眸裏慧光一閃,笑道:“如果靖公子信得過我鍾離風俊,我一定會給靖公子找回一個手上不再沾有鮮血的姐姐。一個女人,太血腥了總是不太好,靖公子,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