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做了一場夢,一場不太真實的夢,一場詭異而無比華麗的夢。

當她夢醒之時,卻還疑似夢中,因為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一張比那“千蝶蠱神”還要好看還要清魅的臉。

也許是因為偏見,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麵而莫名產生的一種特別好感,這個人,這張臉好似能給她帶來一種超乎塵世之外、異常安定的感覺。

“靖公子,你怎麽也在我夢裏呀?”冉鏡雪的氣息漸漸微弱,她想不到,在夢裏想要對眼前的人說句話竟是那樣費力,但即使再怎麽費力,她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你中了毒,不要動,也不要說話。”他也說話了,聲音是那樣的輕,那樣的冷柔,那樣的縹緲,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絲神靈的歎息,讓人捉摸不透,讓人身陷迷離。

“哦,中毒了麽?”她微笑,不以為意的微笑,那笑也清澈得仿若湛空如洗後的一縷虹光,溫潤而明媚。

是做夢啊!就算中毒,夢醒了不就沒事了麽?她望向她眼前的一張臉,一張非常冷俊而異常絕美的一張臉,那張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一雙眼睛卻好似包藏了萬物複蘇的生機與悲天憫人的情懷,那是近在咫尺卻恍若遠在天邊的近乎於神的賜予。

真好呀!被這雙眼睛注視著,就算是相隔十萬八千裏,哪怕是錯開了時空,也會覺得非常滿足呀!

那是一種異常安定的滿足。

而冉鏡雪現在竟然躺在他懷裏,享受著神靈最奢侈的關懷。

她無法動彈的身體橫在他的胸前宛若冰雕,額前,指間正落下融化了的水滴,而他心口的溫暖便是源源不斷流入她體內的生命的支援。

這是夢,非常奇怪卻又非常美妙的夢,她甚至不願意醒來,寧願在這冰天雪地裏享受哪怕一丁點的溫暖。

這也足夠溫暖。

“真好呀!靖公子,在你懷裏竟是如此的溫暖。”冉鏡雪吃力的說著,靜靜的望著他展開了溫婉的笑顏。

她笑了,他竟然也笑了。

那笑若春風吹開水暖,明月照亮寒江,日煦融化冰雪。

那笑宛若神靈最慈悲的創造,它創造的不僅僅是光明,更是生命。

麵對他的笑,你會忘我,會與之翱翔於天,會重新點燃起你的生命。

麵對他的笑,你會感恩,會看到山河風光,海闊天空,會無限憧憬起自己的未來。

這便是生命的創造,光明的給予。

這是對人類極限的超越。

就看你願不願意。

當然,沒有誰,會不願意。

她慢慢舉起了手,就算在夢裏這是如此的費力,但她還是堅持舉了起來,她想觸碰他的臉,他的肌膚,哪怕那是一張虛幻的臉,觸摸不到的肌膚。

但是,她要讓她的夢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手指終於快要觸碰到了,但是他卻越離越遠了。

“好好利用這股真氣,也許,這是我對你最後一次的幫助了。”

他的人走遠,聲音也很快遠去,最後隻留下天邊的一塊浮雲寒冰。

她望著自己伸出去的手,那指尖凝有一滴殷紅發紫的血珠,飽滿的一點宛如少女眉心的朱砂般剔透晶瑩。

“靖公子,靖公子……”她想叫,聲音卻哽咽在喉,心底的呼喚宛若被封印上了一道屏障,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耳邊回響。

那是她的心聲,卻無法傳出去的心聲。

一股暖流從她的心底融化開,很快便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用力的衝斥著夢魘的束縛,衝斥著她身體的千均之重,衝斥著她與他之間不可估量的距離。

她掙紮,直到筯皮力盡,卻根本無能為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女聲貫入她的耳朵:“冉公子,你該醒了。”

這一刻,她離奇般的衝破了最後一層障礙,一蹶而起,她完全的清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是:“靖公子。”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

小嬌。

“冉公子,你做噩夢了吧?”小嬌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初見時的訕笑與戲謔。

“你怎麽在這裏?”冉鏡雪一邊審視著這個嬌小的女孩,一邊警惕的打量四周,發現周邊竟都是白色的維幔,那沒有顏色的顏色,那蕭條冷落的布局,竟帶給她涼颼颼的寒意。

“我怎麽在這裏?”她接著又問了一句,這一問,她的目光已如一把利劍刺向了年糼的女孩。

女孩顯然被她嚇得顫顫栗栗,可能因為年幼所以膽子小了些,但即便是年糼也根本不值得同情,這是冉鏡雪初見她們時所下的定論。

這些女子必然不一般,所以無需同情。

“公子一連問了兩個問題,您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呢?”女孩低聲嬌氣,好似責備,目光還不忘掃了掃冉鏡雪的神情。

“快說——”冉鏡雪不懂得憐香惜玉,一聲厲斥嚇得女孩直抽了一下。

“是,冉公子,小嬌隻是怕公子在外著涼,所以才將公子轉移到這裏來休息。”

“是你將我轉移到這裏來的?”冉鏡雪目光緊鎖著小嬌,在些不敢置信,想要從她眼神裏找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但這女孩竟反而不再畏縮,應道:“是。”並恭謙的揖了一禮。

冉鏡雪甚疑,想起自己明明已躲開她們的耳目夜宿樹梢之上,不料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安排著她的行程,從莫名奇妙的來到這武林客棧,而後又莫名奇妙的看到平靜湖麵上也會出現的海市蜃樓,之後又莫名奇妙的落入水中看到如狐一般的女子和那詭異的蝶影香色,最後又莫名奇妙的來到了這種涼颼颼的鬼地方來。

這武林客棧之中到底有什麽蹊蹺?她並不信有什麽鬼神之說,但她看到的一切又作何解釋?

“原來你一直在跟蹤我?”冉鏡雪看著小嬌,冷笑,“小小年紀本事可不小,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蹤我的,居然能做到不被我發現?”

小嬌道:“不瞞公子說,自冉公子踏進武林客棧第一步開始,冉公子的行蹤就已全部暴露在我家主人的眼底了。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冉公子原諒。”

“哦?”冉鏡雪好奇,“你家主人居然有這麽強的本事?”

小嬌笑道:“別說是跟蹤冉公子的行蹤這種小伎倆,就連更替日月晝夜,春夏秋冬都不在我家主人話下。”

“是麽?”冉鏡雪道,“那你家主人可真是神了。”

小嬌頷首,以顯示出她對於主人的崇敬與傾羨,補充道:“有神的本領,更有神的容顏。”

“有神的本領,更有神的容顏。”冉鏡雪慢慢咀嚼這句話的含義,不知為何,腦海裏就閃現出了那一樣能與神靈媲敵的青影,她不禁脫口問:“靖公子在哪裏?”

“靖公子?”小嬌語氣嬌柔,似乎並不能理解冉鏡雪話中之意。

冉鏡雪本是想試探小嬌來證實那個夢的真實性,但見她反應遲鈍,表情木訥,不免有些失望道:“算了,這個問題你不必回答我了,但另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稍有差錯,別怪我不懂憐香惜玉。”

“冉公子,請問?”小嬌如受恩寵般的笑了起來,微微欠身,頷首以禮。

冉鏡雪指了指眼前一道防一道的維幔,問道:“你隻要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怡瀟樓。”小嬌回答道,“公子所指的是風幔。”

“風幔?”冉鏡雪有些哭笑不得,“你這不是廢話麽?難道我不知道那是風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