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墜下去的不隻是她,還有那白衣男子,還有那白衣男子座下的湘妃椅。

當他們從喜堂裏消失後,那兩具蠟像便終於動了。

他們之所以為動,也並不是想救人,而是一種感應,一種讓他們不得不敬而生畏的劍氣感應。一種能與他們心中的劍氣分庭抗禮的悖逆感應。

“來者何人?”孿生兄弟齊聲問,就是這一齊聲,那堂上的珍珠翡翠便嘩啦啦的滾落下來,在地上點綴出晶光閃閃。

如果是別人,或許這滾下來的珍珠會被一掃而空,但他們不會,因為他們是孿生先知。

他們的眼裏看到的不是珍珠,也不是翡翠,而是一個人,一個比珍珠翡翠更加光彩奪目的人,或許,這些俗世之物根本就不能與這個相提並倫。

就因為這個人,他們完全可以忽視這裏的一切奢華,包括他身邊的紅衣少女。

“靖寒憶。”來人一雙睥睨天地萬物的眸子,隱匿一種冷魅的絕代芳華。而這樣的絕代芳華絕不是軟弱的**,而是一種幽魅的殺意,隻見他溥唇一啟,問道:“你們又是什麽人?”

他身旁的紅衣少女連忙提醒道:“靖公子,孿生兄弟卜先知,顧影自憐影相隨。”

“孿生先知?”靖寒憶一語脫出,便覺一股森然的劍氣襲身而來。

孿生兄弟並沒有動,他們隻是笑,自豪的笑,但他們的笑亦如刀劍:“你猜對了,不過,兩位擅闖此禁地所為何事?”

“找人。”靖寒憶目光一轉,那雙幽魅的眸子射出淩厲的寒氣,將孿生兄弟暗自湧起的劍風一分分推開。

“找什麽人?”孿生兄弟聲音一沉,不禁對他的這雙眸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女人。”靖寒憶凝神一定,也注意到了這對孿生兄弟的眼睛,一雙如劍的眼睛,也許你稍不留神,這雙眼神就會化為一把劍,斬碎的是你的心。

“這裏沒有女人。”孿生兄弟答。

“有,女扮男裝的女人,兩個。”靖寒憶沉聲。

“兩個,你都要?你要來幹什麽?”孿生兄弟好奇的問。

“一個,救,一個,殺,你們隻要告訴我,她們在哪裏?”靖寒憶答道。

“如果你是要跟我們論女人,我們便沒有興趣奉陪。”孿生兄弟認真道,“但如果是論劍,或許還有得較量。”

“你們的意思是,要找到她們,就要先通過你們,你們想與我比劍?”靖寒憶質問,他問的時候,眼裏已聚起了零星一點殺意,隻要他稍稍一放,那殺意就會如波般劃開。

“不錯。敢問閣下的劍在哪裏?”孿生兄弟的臉上終於也有了笑容,那笑容是一種對利器的期待,對對手的渴望。

於是,他們身上的劍氣頓時如潮般湧起,舞起的勁風如同無形中伸展出的數隻魔手,抓向喜堂裏的每一個角落,將靖寒憶二人困在了無形的劍陣中。

落地的珍珠跳躍,在喜堂裏暢響起一片歡愉,歡愉之聲暗藏殺機,也許這其中的一顆就是一把劍,它跳到你胸前,吻住的是你致命的死穴。

這是挑釁,是對對手的激怒,於是靖寒憶的左手慢慢的舉了起來,隨著他的手一舉,那些跳到他身前的珍珠如受壓迫又紛紛的向四周滾去。

“靖公子……”明顯的感覺到他身上的壓力,紅衣少女眼裏露出了擔憂,她這一喚,靖寒憶似想到了什麽,袖風輕輕揚起,將紅衣少女推向了喜堂之外。

“兩位若隻是想比劍的話,我可以奉陪,不過,要有約在先。”靖寒憶手一揚,那些淩亂滾動的珍珠頓時劇烈的蹦跳起來,宛若奏響在琵琶弦上的音符,銀瓶乍破,鐵騎突槍,聲中有弦,弦中有律,而最後一聲宛如裂帛,鏗鏹擲地,嘎然而止。

喜堂裏的嘈雜聲暫時歇了下來,但喜堂裏的氣氛無論如何也不能鬆泄,誰鬆泄誰就會早一步死去。孿生兄弟的視線跟蹤這些珍珠許久,但就這樣許久的對峙,也並未讓這些珍珠真正的化為劍,落到靖寒憶的胸口,而最後嘎然的一聲反而讓他們看到了奇跡。

如果說,你隻看到這些珍珠錯落有致的鑲鉗在了地板上,那並不是奇跡,因為這江湖至少有二十名高手能做到這一點,如果說,你能看到這些珍珠整齊有序的構成一副圖案,那也不是奇跡,因為這江湖至少還有十名有才氣的高手能做到這一點,但如果說,你看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也看不出這圖案是什麽,那麽這就真正的算得上是一個奇跡。

這是論劍,卻是一次別有趣味的論劍,孿生兄弟看到這副圖案就像是看到了他們許久以來都未追求到的夢想,而這一副圖案正好吸引他們壓抑了許久的挑戰動力。

他們開始笑了起來,犀利的眼神不放過鑲鉗在地上的每一顆珍珠,每盯住一顆珍珠,他們便呤出一句詩,而這些詩句連起來便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等到他們將最後一句詩吟完後,他們便開始感歎:“唐憲宗元和十一年,白居易任江州司馬,出官二年,在一次送客盆浦口時,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聲,問其人,有感而作這《琵琶行》一詩,贈予琵琶女,琵琶女傳於後人,卻未想到這一詩在後人手中成就了傳奇,唐末天佑年間出現了這樣一位武學天才,以《琵琶行》一詩創出了十六種劍法,琵琶劍法固然在民間小巷廣為流傳,但與此劍法相鋪相成的琵琶心決卻僅收藏於琵琶仙姑所創立的絕幽門之中,不為外人道也,不料今日讓我們兄弟倆得以一見,真乃榮幸也!如此說來,閣下是絕幽門之後人?”

孿生兄弟的這一問似觸到了靖寒憶心中的禁忌,隻見他臉色一沉:“我隻答應與二位比劍,其他的恕在下不便回答。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如就立此賭約,一招定勝負,若我勝了,你們便要讓出道來,讓我找人。”

“好!”孿生兄弟豪爽應了一聲,即而語鋒一轉,“但如果你輸了呢?”

“輸?”靖寒憶輕冷一笑,“我不會輸。”

不會輸。這三個字有如雕器,將孿生兄弟的表情雕琢得鐵石般僵硬。

孿生兄弟本來就已經很傲,他們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隻能當他們弟弟的青衣男子比他們還要傲,不錯,十六種琵琶劍法固然是絕學,但他們的心刀心劍,還從未逢過敵手,就算曾經有過敵手,但那些人最終也成了他們手中的亡魂。

越是傲的人,他們越是感興趣,越是迫不及待的想一決高低,他們相互挑了挑眉,嘴角微彎,仍執著的問:“但如果你真的輸了呢?”

靖寒憶淡淡笑道:“如果我輸了,當然,我要成為你們第一百零六個心劍亡魂。”

第一百零六個心劍亡魂。孿生兄弟又是一震,恐怕連他們自己都已記不清挑戰過多少武林高手,又殺了多少人,而這個年少的青衣男子卻能將他們殺過的人數出數來。

孿生兄弟相視一笑,再投向靖寒憶的目光充滿了欽佩:“好,靖公子好氣魄,我們跟你賭,那麽,請說出這個賭約的規距。”

他指向鑲鉗在地板上的珍珠劍陣,笑道:“不錯,你們已經看出這是一種融合了十六種琵琶劍法的陣圖,但是,這也是一盤珍瓏棋局,隻要你們選擇好了你們要的棋子,在一招之內將對方也就是我的棋子困死,就算你們贏,如何?”

“珍瓏棋局?”孿生兄弟一驚,立刻又將目光投射到了那珍珠鑲鉗的陣圖上,無黑子,也無白子,如何能稱之為珍瓏棋局,但這個念頭隻在腦海裏一閃,他們便立刻明白了什麽,笑道,“好,好賭法,非常有趣,我們賭了。”

“既然棋局是我所設,那當由你們先請!”靖寒憶笑了,為自己成功第一步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