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憶——”冉鏡雪焦急的大聲叫喚,情不自禁的向靖寒憶二人遠去的方向追去,不料腳下忽然被什麽東西一絆,她身子一傾,不慎跌倒在了地上,卻正好匐匍在一人身上。

“芙蓉妹妹。”視線裏正好映出一雙秋水雙瞳,冉鏡雪將水芙蓉扶了起來,但覺她雙手柔軟留有溫度,呼吸尚在,心跳也正常,與正常人無異。冉鏡雪不由得疑惑起來,水芙蓉根本沒什麽事,何以讓鬱天劍變得如此憤怒而悲傷?

但有一點不對勁的是,水芙蓉雖睜著眼睛卻一直不言不動,隻是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憂急。

冉鏡雪心中暗歎奇怪,連喚了好幾聲水芙蓉的名字都不見有任何反應,“難道是被人點了穴?”“不管是不是被點了穴,試試看!”也不知猜測是否正確,冉鏡雪運足內力幾乎將水芙蓉全身各處大穴都點了一遍,卻還是不見水芙蓉有絲毫的動彈,但她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痛苦。

糟糕!我這樣胡亂的點著她身上的穴道,她一定很痛吧!

冉鏡雪不好意思的賠禮道歉:“對不起,芙蓉妹妹,我下手是重了一點,但是你可不可暗示我一下,你現在到底怎麽了?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水芙蓉的眼裏露出幾分掙紮。

冉鏡雪喜道:“芙蓉妹妹,你聽得見我說話的,對麽?”

水芙蓉撲扇了一下眼睫,眼神中露出一絲慰色,冉鏡雪大喜道:“太好了。芙蓉妹妹,我現在問你問題,若是,你就眨一下眼,若不是,你就別動,好麽?”

水芙蓉眨了一下眼。

冉鏡雪狂喜,問道:“你是被人點了穴麽?”

水芙蓉沒有動。

冉鏡雪不免有些喪氣,又問道:“那你不是被人點了穴嗎?”

水芙蓉又眨了一下眼。

冉鏡雪又喜,接著問道:“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為什麽你不能動又不能說話?而鬱公子又好似中了魔似的,非要與寒憶拚命?”

水芙蓉又沒有動,但眸中的憂戚之色更濃了。

冉鏡雪意識到自己一連提的好幾個問題都不能用“是”或“不是”來回答,一時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唉呀!算了!我幹脆帶你去看看他們二人現在怎麽樣了?說不定,還能想到辦法?”

冉鏡雪背起了水芙蓉,向靖寒憶與鬱天劍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浮雲低垂,幾乎離地隻有丈許,而這丈許的距離已是紅雨傾盆,落石壘如山丘。

靖寒憶站在那一塊屬於他的浮雲之上,望向了鬱天劍的一雙深碧色的眸子,那是一雙屬於魔的眸子,失去了人理應有的理智。

“人不懼死,但害怕失去本性。”靖寒憶忽然淡淡道,“我靖寒憶雖談不上是鬱公子的手足兄弟,但也勉強算得上一個知己,魔性入心,必會失去自我,鬱公子並不是一個甘心屈服於魔性控製的人,現在也應有足夠的毅力使自己清醒!”

鬱天劍聽靖寒憶這一言,神色稍稍變了變,眸中的碧光似乎淡了些許,隱約有聲音在心底響起道:“若不是芙蓉,隻怕我將永遠也不記得從前的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了。”

從前的自己真的好麽?擁有好的家世,性頑劣,灑脫不羈,樂觀開朗,善良卻很懦弱,懦弱得連自己的家人都無法保護。看到親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他忽然明白了要想守護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要擁有力量,可是擁有了力量又如何呢?他現在還不是一樣沒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是力量不夠嗎?還是人性本來就是一個極大的弱點?

人終究是懦弱的動物,唯有神魔的力量才能執掌天地,讓你得到一切,或是改變一切!

心底忽然又有另一個聲音對他譏笑道。

是麽?唯有神魔的力量才能讓他得到一切,改變一切,隻有神魔的力量才能讓芙蓉活過來!他不能看著她永遠像植物人一樣沉睡不醒。

於是,他凝看著手中的劍,冷冷的笑了:“不對,魔性入心,才能讓我得到力量,有了力量才能改變一切宿命,才能擁有一切。”

靖寒憶看到他眸中的碧光再次變濃,好似又被什麽侵噬了一般,鬱天劍的唇角揚起了一抹怪異的微笑,他忽然大喝道:“也隻有殺了你,她才能醒過來!”

靖寒憶的眉頭再次緊皺,眼眸中映出一道極其淩厲的劍光破空而來,既然勸說無法令鬱天劍消除心中孽障,他便也要以劍來驅除其魔性。

鬱天劍禦劍飛來,滿空劍花宛若千姿佛相般的擾亂視線,靖寒憶被困在了劍氣之中,他亦將手中的劍光噴溥而出,冷月融融,正好照出佛相的慈悲,而持劍之人何來慈悲?

靖寒憶擋開了他一劍又一劍,但他的劍氣卻一分強過一分,挑戰總能激起人勝利的欲望,尤其這種生死攸關的拚命決鬥,鮮血就是一種渴望。

“叮叮——”劍光互相交擊出數朵燦爛的火花,而兩道青影也在半空中不斷的變化身姿,在周圍留下億千幻影,他們的一招一式都在那些幻影中完全的展現出來,猶如描摹出來的長長畫卷。

“力量並非一定要魔的賜予,人的力量也可以超越一切!隻要你有足夠的信念。”

靖寒憶再次攔下鬱天劍的殺招,注視著他的眼眸道:“悟道者,很容易因為貪念或是各種欲望誤入歧途,你現在就是因為對力量充滿了渴望而使得魔性支配了你的意誌。這並不是你的本性,悟得自我,快清醒過來吧!”

鬱天劍將劍尖猛地滑開,他的眼眸中依然充滿了冷誚:“悟得自我又如何?人的信念再強又如何,你能鬥得過天麽?”

靖寒憶訝然。他並不是被鬱天劍的這一句斥問所震住,而是這同一句話也曾出自於另一個人口中——江昀郎,他還記得他當時回答江昀郎的話是:“那是因為你不敢鬥!”

可是,現在他卻無法將這句話再說一遍。

“靖寒憶,你不信命,卻也不曾改變過命運,三世輪回,你給了她什麽,而這一世,你又欠了她多少,你知道麽?”

“她願意為你墜入輪回,願意陪伴你七世無悔,願意為你而死,甚至為了你而承受千年詛咒,為了你,她獨飲相思之苦,獨受逆天之罪,隻求默默的幫你完成使命,可是你又能為她做什麽?”

“你忘記了她,冷漠她,對她視而不見,就是現在她為你而死了,你也無動於衷,真的可以忘記得這麽幹淨麽?甚至連她對你的愛,你也毫無知覺。”

靖寒憶的表情有些木訥,對於鬱天劍的這番話,他半懂不懂,三世輪回,那不過都是前塵的幻影,在腦海裏猶如走馬燈一般的顯現之後,便已成過眼雲煙。

難道真如鬱天劍所說,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嗎?

“我現在隻想要你讓她醒過來,用你的鮮血來喚醒她!”鬱天劍冷冷大喝一聲:“佛上西天!”劍光在他麵前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無數佛相幻影包圍在靖寒憶周圍,淩厲刺骨的劍氣從各個方向刺向了靖寒憶的死穴。

劍風裂體,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淩遲,而他先前所受的舊傷又在淩厲的劍風壓迫下再度裂了開!

鬱天劍這一劍無疑是最飛天劍術中最強悍的一劍,也無疑是必殺的一劍!

看來他是真的想置我於死地。靖寒憶微微合起了眼眸,真氣貫於指端,禦月神劍發出一聲龍吟,在他身周劃出一圈明亮的光環。“叮叮……”天空中響起連綿不絕的脆響,億千劍花頓化煙雨,又有無數劍影遮天蔽日,月華厲芒籠罩了另一襲青衣。

被粉碎的劍花如雨一般的落下,靖寒憶吞吐劍芒也到了極致,突覺胸口窒息般的一痛,真氣陡然凝滯,而被他逼開的劍氣猛地又反撲過來,靖寒憶腳下的浮雲立化碎沫,他足下一踏空,悠然墜落。

“哇——”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靖寒憶隻覺肺腑裏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單膝跪倒在地。

鬱天劍走到他麵前,也突地嘔出一口鮮血,看來這一戰果然是兩敗俱傷,他所受的傷也絕不比靖寒憶輕,舉起了手中的劍,他猛地咳嗽一聲道:“靖公子,你還有力量接我這一劍麽?”

靖寒憶抬起頭,見鬱天劍眸中的碧芒更盛,他將捂住胸口的手移開,緩緩落在了另一隻手邊的禦月神劍上,微微笑道:“能。你不妨一試。”

鬱天劍一笑,身子輕輕搖晃著,踉蹌向前走了一步,他勉強站直身形,低聲道:“魔的力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顆魔一樣的心,我鬱天劍又怎能甘願成魔。對不起,又要讓靖公子飽受一番折磨了。”說完,他握劍的手猛一用力,劍光向著靖寒憶的胸口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