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之城。

一襲黑袍的年輕男子端坐在高處,地底的昏暗籠罩了他的麵容。

他手中握著一隻玉盞,玉盞裏盛滿了琥珀瓊漿。

盞中震**的**紅豔如血。

男子飲了一口瓊漿,俯看向下麵一群跪著的人。

他們已麻木,他們已不死不活,他們已是“他”的奴隸,一群聽話的奴隸。

然而,他們已漸漸石化,漸成石像。

“化肉成石,這是怎樣的一種邪術?”華騮抱著一隻睡覺了的貓,走進這座地心之城的最機密要地,她是來找他的,無疑。

“現在,所有妖魔鬼怪都已誠服於我,我很快就不再需要你了。”

“但是,為了趕上你的腳步,我也煉了一隻貓。”華騮得意的笑道,她再向坐在六層石階上的黑袍男子走近,沒有了黑暗之氣的籠罩,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才半日不見,他的臉色竟然已變得蒼白如厲鬼,她的心狠狠的一痛,目光掃向他手中的玉盞,“你在喝血?人的血?”

“哼,別說是人的血,就是妖的血,我也敢喝。”男子邪氣的笑道。

“山子哥,你變了,為了她,付出這麽多,值得嗎?”

“變了麽?”山子苦笑,“我現在是不是很像魔鬼?很像,是麽?”

“……”華騮不忍回答,她還在玩著懷裏的那隻懶貓。

“你還記得我以前是什麽樣子的麽?”山子歎了口氣,問道。

“當然記得,從前的山子哥英俊、風流、癡情,無論是對你的初戀情人,還是對我華騮,你都願意用生命來保護。山子哥,我又怎麽能忘記,我們在一起受訓練,你為了我而擋了同伴一劍,那個時候,你應該是真心的吧?”

“不是。”山子一口否定,“我擋那一劍,隻是不想讓它傷害到阿雪,並不是為了你。”

“哦?”華騮苦笑,“我早就應該猜到,並不是為了我,而是因為她,因為你我之間做過的交易,如果,你能幫助我從死亡林裏殺出,我也要答應你保護那個女人不受傷害,無論何時何地。”

“知道就好。”山子抬起蒼白的臉,他的眸子已開始發出陰邪的光芒,“難道你就是因為我當初為你擋了一劍而主動請示天君做我的部下,跟隨我至現在的,是麽?”

“是。”華騮不否認,她看了山子的眼睛許久,忽而發出一聲悲歎,“山子哥,魔元神已經開始侵占你的身體了,你到底還能撐多久?”

“不用你為我擔心。”山子反問,“你懷裏的貓是怎麽一回事?”

“山子哥也對我懷裏的這隻貓感興趣?”華騮得意的解釋道,“這貓原名為九命貓,但現在因為他吃了好些人,就改名為百命貓了。”

“百命貓?”

“是百命貓,說得更仔細一點,就是有一百條命的貓。”華騮嫵媚的笑了笑道,“山子哥想不想讓這隻貓也做你的奴隸?”

“我的奴隸足夠了。”

“可是這隻貓可以幫你破了靖寒憶的不死之身,有了這隻貓的幫助,你便有足夠的力量殺得死他了。”華騮的聲音裏充滿了**,她那斷臂裏懷揣著的懶貓突地叫了一聲,竟已醒過來。

“難道魔元神的力量還不夠殺了他?”

“可是,山子哥,你也要承受魔的反噬,我真擔心,你會控製不住……”

“你住口!控不控製得了,還由不得你來提醒我!”

“好。不說就不說了,山子哥還是別生氣。”華騮向他鞠了一躬,道,“我是來向你回複命令的。你下給靖寒憶的戰帖,我已給帶到,他們現在已在前往地心之城的路上,憑靖寒憶的機智聰穎,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我的指引路標引到地心之城來。”

“那就好!等他來了,你就好好準備一下吧!”

“是。華騮遵命。”

華騮轉身欲退,卻在這時,耳畔傳來一聲聲幾近嘶啞的叫喚。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寒憶,我要去找他……”

是那個女人!自他將那個女人擄進地心之城的寒玉冰宮後,她就一直不停的叫喚,叫累了休息一會兒,休息好了之後接著又鬧,而他就一直坐在這裏默默的聽著,守著。

冰宮裏響起一陣陣的撞擊聲,那每一聲撞擊都仿佛是撞在山子的心上。

能不理不睬麽?為什麽都快要成魔了,還是對她念念不忘,還是會怕她受傷。

阿雪,其實我很想忘掉你呢!真的很想放你自由,可我做不到……

用鮮血來壓製住魔元神對我的侵噬,其實也算是飲鴆止渴吧!

難道真的無法改變麽?你的宿命?

“山子哥,你的舊情人好像快要瘋掉了呢?”華騮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

“你在胡說些什麽?”山子大怒。

“去看看她吧!我知道你很想看她,很想跟她說一番你的心裏話,但是,你不敢,是麽?你怕她看見你這個樣子會更加不認識你,你怕她的眼神,質問的眼神,對麽?”

“我要你住口!再敢說一句,我立刻就殺了你!”

“我也不怕你殺了我!山子哥,我隻想告訴你,你的失敗就在於你的自卑,既然想愛她,為什麽不能麵對她?你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都是源於你的不自信,其實你是輸給了自己。”

“我要你住口!”觸動了他的逆鱗,他便不會再手下留情,一掌打在華騮的胸前,他猛地站起了身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手。

華騮橫倒在地上,血從口裏汩汩冒出,一如她那一身如血的紅衣。

這一掌足以讓她送去半條命,要不是她身懷有護身符,恐怕她馬上就可以到地府去見閻王了。

擊了她一掌,山子並沒有多好受,魔性侵噬的痛苦必須要以鮮血來壓製,他驀地狂嘯,視線裏模糊得隻剩下一片血色,魔元神的獸性在他身體裏慢慢複蘇。

他不能見血,尤其不能見到人的血!

華騮忍著劇痛一步一步的爬向了抱頭嘶嘯的他,這個世上隻有她最了解他,也隻有她最能體會到他的痛苦。

獻身為魔,必定要失去做人的尊嚴,化身為獸。

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卻要卑微的苟活於世,這就是代價!獻身為魔的代價!

“山子哥,你喝我的血吧!喝了我的血,或許你能好受一些,快來……快來喝我的血!”她沒有足夠的力量爬起身來,隻有拖著身體一點一點的挪到他身旁,用力扯著他的衣角。

“喝我的血吧!喝我的血吧!”

血!喝血!那是多麽難以抗拒的**,然而越是**,就越是煎熬。他還要保留人的尊嚴,至少,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