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徹明亮,大片黃沙籠於靜謐的光輝之中。

水芙蓉抱著一把油紙傘與鬱天劍並肩而行。因為油紙傘裏藏著王妃的魂魄,所以她幾乎是以自己的身軀護著這把傘,格外小心。

他們一路追著一行深深的車輪溝壑而來,竟又見一片慘白的顏色鋪就在沙漠之中。

是白骨!剛死去不久的人的白骨。

水芙蓉下意識的拉緊了鬱天劍的手,忍不住又為這些白骨落了淚。

“天劍,我們將這些白骨埋葬了吧?”她俯下身,捧起一把把黃沙灑在那些白骨上,鬱天劍當然不會拒絕她的要求,也學著她的樣子忙碌起來。

東方天空那唯一一顆點綴穹宇的璨星仿佛也在落淚般散下碎羽雪光。

因為啟明星的照射,那些白骨竟也迎合著璨然光芒閃泛出詭異的淡綠色澤,水芙蓉見之虛驚,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胸脯起伏,憂色驚恐。

鬱天劍已掘了好大一個墳坑,將那些白骨一具具的擺放在坑裏,忽聽水芙蓉一聲尖叫,他也驚嚇了一番,將水芙蓉護在懷裏:“怎麽了,素菊?”

“天劍,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這些白骨,感覺到有很大的一股怨氣,好大……”

鬱天劍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調笑道:“哪裏來的怨氣,是你心中有鬼吧?說,是不是你幹了什麽壞事,所以才會這麽害怕鬼?”

“哪有?”水芙蓉見鬱天劍一臉得意的壞笑,忍不住又生氣又好笑道,“天劍,你怎麽變得越來越……”“越來越什麽?”鬱天劍打斷,將水芙蓉摟緊,站起身來,二人拍了拍身上的黃沙,最後向那堆如山丘的孤墳鞠了一躬。

“我鬱天劍從來沒做過一件好事,今天算你們走運,遇見了我心地善良的妻子,我也做一回好人,給你們立一塊碑吧!雖然不知道你們姓什麽叫什麽,那麽就隻能以無字碑來代替碑文了,希望你們在九泉之下,能夠得以安息。”鬱天劍說完,手上玩轉著蟬翼流光的飛天劍,還真在一塊巨石上寫下了“無字碑”三個大字,字跡潦草,劍落痕深,遵勁有力,水芙蓉見罷,既無奈又好笑:“是無字碑就算了,天劍為何還要在上麵寫上‘無字碑’三個字?”

“我怕別人不知道這是無字碑。”鬱天劍清俊的臉上有明朗的笑容,星目閃耀,如啟明星一般的照著她,有時候隻需一個關懷的眼神,隻需一個溫柔的微笑,便可以讓她的心足夠溫暖。“素菊,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害怕,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你師兄,我們所有人都會從這裏走出去的,一個人都不能丟掉。”

水芙蓉微笑的點頭,可再看這座埋葬了數十具白骨的孤墓時,臉色又沉了下來:“可憐這些人連名字都沒有,就這樣永埋於此了。”

“能得夜影仙子的慈悲關懷,他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來世再做富貴人吧,別餓死在這裏了。”鬱天劍說著,又朝這座孤墳拜了又拜,“我鬱天劍給你們挖了墳墓,又立了碑,你們可要保佑我們平安的從這裏走出去!”

“餓死在這裏?”水芙蓉有些吃驚。

“難道不是餓死在這裏的麽?”鬱天劍笑道,“好了,素菊,不管他們是怎麽死的,現在大約已過奈何橋了,你也不要再為這些白骨傷心了,好麽?”

“我倒不覺得這些人是餓死在這裏的,可能……”水芙蓉內心忐忑,見鬱天劍一臉無憂無慮的樣子,也不再多想,便笑道,“好,我們快去找師兄。”

驀然間,天色忽明忽暗,仿佛晝與夜的不斷交替與抗爭,破曉之光在沙漠與天邊的交接處居然勾勒出了一條五顏六色的彩虹,鬱天劍二人望得眩目,依稀可見一些淡淡的人影在那條彩虹橋上緩緩移動,水芙蓉吃了一驚,高呼:“師兄!”

天外開合,沙漠之中竟見彩虹本已是奇跡,她竟然還從那條彩虹橋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素菊,你說什麽?”鬱天劍遙望天際,卻被一道迎目刺來的紅光遮住了視線,耳畔傳來一聲刺耳的鳥鳴,鬱天劍抬頭,竟見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向他們二人當頭落了下來,“素菊,小心!”黑影撲來,鬱天劍身子猛地躍起,將正望著天邊彩虹出神的水芙蓉撲倒在地,黑影擦著鬱天劍的背心掠過,長長的一聲悲鳴帶來一陣轟炸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事?鬱天劍心中駭異,卻不敢抬頭去看,抱著水芙蓉滾過一路黃沙,二人感覺危險的氣息已不再接近,方才睜眼去看!

那座墳……那座墳居然無固爆炸!白骨斷肢狼藉滿地。

與那些白骨斷肢混在一起的還有一隻鷹,機關飛鷹!

鷹的頭與爪已分落四處,腹腔剖開,冒出漆黑濃煙,濃煙中散發出焦臭腐敗的氣息。

鬱天劍趕緊捂住了水芙蓉的鼻子,用手中短劍掀起一尺黃沙,向那隨風吹過來的濃煙蓋去,未料那道被他掀起如大軒的黃沙瀑竟似被一隻手給撕裂了開,水芙蓉見之驚呼:“魔之手!”

她果然見到了一隻手,一隻由濃煙凝聚而成的黑手!

但隻是一隻手!未見有人。

鬱天劍將水芙蓉抱起,麵對半空中浮著那隻巨大的手,喟歎:“好厲害的一隻手呀!素菊可知這隻手的來厲?”

“天劍,你別再說笑了,這不僅僅是一隻手,還是一顆心。”水芙蓉麵露疑憂。

“一顆心?素菊,是你在跟我開玩笑了吧!我看這黑煙的形狀怎麽看也不像一顆心,那就是一隻手呀!”二人還在爭辯著,那隻手已伸張開,向他們二人追了上來。

鬱天劍拉著水芙蓉在沙漠之中狂逃,但逃又是辦法麽?

“那是一顆魔之心。天劍,不好,有人在幻月星空神魔洞中盜走了魔元神,我擔心魔元神一旦在人的體內複蘇,必定會衍生出無數魔魂戾影,而這隻魔之手,一定也是魔元神衍生出來的。”

“盜走魔元神的是魔教八駿之首的山子,難道說現在山子已吸納了魔元神,與之合二為一?”

“便是有這種可能。山子為什麽要獻身為魔?難道他……”水芙蓉似想到了什麽,驚憂,她突地甩開鬱天劍的手,清喝道,“天劍,你先逃走吧,不要管我了。”

她轉身欲向那隻魔手奔了上去,鬱天劍卻拉住了她的衣袖:“要逃一起逃!為什麽要我先走?”

“我求求你快去幫幫師兄,我有紫魂戒,有哥哥助我,沒事的!”她將鬱天劍抓住的那隻衣袖果斷的撕了開,將紫魂戒舉過胸前,低呤了一聲:“請哥哥助素菊一臂之力!”

紫魂微光蹁躚,跳躍在水芙蓉的眉心之上,如電流遍她的全身,而她整個人也在紫光的浸泡中冉冉升於空中,衣帶裙裾無風揚起,水芙蓉的眼神也在瞬間變得淩冽而肅殺!

她要對抗的是魔之戾氣所形成的魔之手,而她柔弱的身軀本無反抗之力,卻在這一刻,她讓鬱天劍仿佛看到了降臨於人世間的女神,千年前的她!千年前的夜影!

紫戒激發了她的潛力,促使她在遇敵危險的時刻,幻化成仙!

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飛沙疾走,魔之巨手如同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抓向紫氣包圍中的紅衣女子,如同泰山壓頂,水芙蓉感到窒息一般的壓力,“嘿哈哈……哈哈……”悶雷般的詭笑聲入耳,又如幻覺,水芙蓉頓時想起了千年前,她與哥哥禦風聯手擊敗的那隻瘟神,也是這般的笑聲,也是這般的魔氣!

“魔元,瘟神,你還是死性不改!”水芙蓉嬌喝,指間發力,欲念“情傷絕”,卻聞得鬱天劍急喚一聲:“素菊!不要念‘情傷絕’,我來幫你!”

飛天之影,飛天佛相,鬱天劍擋著吹進眼裏的黃沙,一躍而起,身如蛟龍,飛向高空,魔之手逼近,鬱天劍右手發力,一劍刺向了濃煙之中的手影,就在這時,那隻黑手亦轉攻向了他,黑氣彌漫,五指漸漸化開,又成五道黑氣圍攻向鬱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