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郎裏鴉雀無聲,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靖寒憶將舞姬拉向自己身後,靠著石牆,向外望去,牆外廣場一群身穿銀凱鐵甲的士兵正在巡邏,已有一隊士兵好似聽到了動靜,而向他們這邊一邊敲打著石牆一邊尋找過來。

“一定是高士勇那個混蛋密告了我父親。”舞姬咬牙切齒,靖寒憶低頭,輕噓,示意她不要出聲。舞姬莞爾一笑,靖寒憶攬了她腰身向回廊上空飛去,隻手攀住了欄木,他將舞姬的嬌軀放在了門欄之上,而自己緊帖著冷硬牆頂。

一隊戴著盔帽的士兵如同僵屍一般的走過。他們之中竟沒有一人抬頭望一下頭頂。靖寒憶默不著聲,舞姬從門欄上探出頭來衝著他天真一笑,靖寒憶不禁也付之一笑。

待士兵們走遠,靖寒憶又抱著舞姬從空落了下來,孰料腳剛一著地,又一隊士兵正好撞了進來:“在這裏,快,逮住他們,城主重重有賞!”

“一群蠢貨!“舞姬訕笑,故意倚靠在靖寒憶身上,玩弄著手中的銀釧兒,清斥道,“拜托你們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我身邊的這位公子是誰,就憑你們這堆人渣也敢對我相公禦月公子動手,活膩了,想見閻王了,是不是?”

“一個舞娘也敢對大爺們用這麽大口氣來說話,我看這漂亮的娘們是生活得無趣想找刺激了不是,兄弟們,咱們就陪同這娘們好好玩玩!”

士兵們猥褻的饞笑著,幾雙難看的大手粗暴的向她抓了過來,舞姬一聲尖叫,靖寒憶擋在了她身前,手中一道閃電劃過,幾名士兵頓時就傻了眼。

其實他並沒有出劍,隻是目光裏閃動著淩厲的殺氣,便叫這幾名士兵震憾得說不出話來,也許震憾他們的不僅僅是他眼中的殺氣,而是他更勝於舞姬的容顏。

不是女人,卻比女人更要奪目光彩。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還真不知道這娘們是你……”好像說錯了話,幾名士兵連忙又跪了下來,“這名舞姬從來不說一句真話,我們真不知道她是您……”怎麽說都不對,他們囉嗦了半天,抬起頭來時,已不見了靖寒憶二人的身影。

“咦,跑了?給我追!”一名士兵猛然覺醒到了什麽,舉起一拳指向追趕的方向,但他身後的士兵已瑟縮得不敢再動,“一群廢物!”到頭來還是罵了自己。

靖寒憶並沒有帶著舞姬走遠,而是穿進了另一條回廊,玩著躲迷藏的遊戲。不過短暫的相處,舞姬已是相當的依賴於他,抱緊了他的身軀,她又回望了一眼那些呆頭呆腦狼狽逃出去的士兵,低下頭來捂嘴偷偷一笑,她這一小動作卻引起了靖寒憶的注意。

感覺到他目光的注視,舞姬羞澀的低下頭,輕輕問道:“靖少俠覺得我好看麽?”

靖寒憶回神,不好意思道:“不是,你剛才的動作很像她。”

他的語氣有些愴然憂傷,舞姬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淡淡的問:“很像你妻子麽?”

“是。”靖寒憶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鳳姑娘,你是不是知道我妻子在哪裏?你在這地心之城中有沒有見過一個身穿白衣、頭發上插著一支雪蓮花發簪的女子?”

“一個身穿白衣,頭發上插著一支雪蓮花發簪的女子?”舞姬歪著頭顱仔細的想了想,問道,“靖少俠,你對你妻子還有其他什麽印象麽?”

“雪姬……”回想起來,靖寒憶還能情不自禁的笑,“她很美麗,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很是可愛,她很愛說話,很愛笑……”

那個如雪蓮花般的女子,讓他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他也會如同一個憧憬夢想的孩子對那一切曾經給予過他歡樂的過去再次充滿渴望。

那個女人在你心目中真的已不可或缺了麽?舞姬的媚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你可有在偶爾的一瞬間也想起過我?

“靖少俠,你說的這個女子,我好像真的有見過。”舞姬說完,靖寒憶迫切的抓緊了她的手腕,追問道:“她在哪裏?帶我去見她。”

舞姬答應了他的乞求,帶著他走進了一個神秘的通道,四周光滑如鏡,這個通道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滾圓鐵桶,舞姬手中握著的銀鈴時明時暗,如同暗夜裏飛舞的螢火蟲。

“知道嗎?和你一起冒險,我覺得很開心。”她腳下的踝鈴還在叮咚作響,靖寒憶不由得生疑,問道:“你為何不將你身上的這些鈴鐺給取下來?還是這些鈴鐺根本就是你聯絡敵人的暗號?”

舞姬的腳步停了下來,麵對他的憤怒,她竟沒有絲毫的畏懼,對於死過一次的人來說,還有什麽好懼的?“鈴聲隻是為了陪伴我的寂寞。靖少俠,如果你懷疑我這鈴聲有意圖,我可以將身上的銀釧子都取下來。”說著,她已當著他的麵,將手上、脖子上、腰間以及腳踝上的銀釧子全都摘了下來,“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麽?”她望著他燦然一笑,他卻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淚。

“你願意與我再冒一次險麽?這一條通道通往的方向是我父親的亡靈獄,所謂亡靈獄也就是十八層地獄,而你的妻子現在就被關押在十八層地獄裏。”

“你說什麽?”靖寒憶已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舞姬的手捏得悶響,舞姬忍住了疼痛,依然笑道,“有什麽好激動的,凡是到我父親亡靈獄的人都將要受煉獄之苦,你以為我父親養那些膽小如鼠的草包真的是白養的麽?他們不過是我父親的試驗品,製造白骨之陣的試驗品。”

“白骨之陣?”靖寒憶驚訝,“你父親到底是什麽人?”

“我說過了呀,我父親是世上最大的魔王,魔中之王,就是魔教幕天宇的天君也絕對敵不過他。”

“魔中之王?”抓走雪姬的人是山子,但依山子的年齡來看,他絕不可能是舞姬的父親,那麽這位魔中之王又是誰?難道山子已將雪姬交給了別人麽?靖寒憶怎麽猜也猜不出此人的身份,便拉了舞姬一路向通道深處奔去,“帶我去見這位魔中之王。”

“靖少俠,慢一點好麽,我實在跑不動。”舞姬嬌嗔,靖寒憶便一把將她扛在了背上,以命令似的語氣道,“快告訴我怎麽走?”

“隻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舞姬柔聲輕笑,雙臂摟緊了靖寒憶的脖頸,在他耳邊說著一些甜言蜜語,但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通道竟是一路向上去的,靖寒憶背著舞姬走了許久,終於累得氣喘籲籲,舞姬用潔白的手腕擦去他額頭上的汗珠,柔聲道:“靖少俠,放我下來吧!看你,已累得滿頭大汗了。”

“還有多久才能到?”靖寒憶也有了一些不耐煩,將舞姬扔到了地上,舞姬嬌聲呻吟,幹脆坐在地上不起來了,不停的喊著全身疼痛,對靖寒憶的質問不予理睬。

“你是不是騙我的?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亡靈獄,是不是?”意識到自己上當,靖寒憶幾乎是粗暴的抓起舞姬的衣襟,“你說,你引我來這裏做什麽?是誰派你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靖少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一直都有告訴你,我是我王派給你的舞姬,來到你身邊就是為了得到你身上的龍鳳圖騰。隻可惜靖少俠不喜歡小女子,所以小女子隻有帶靖少俠去找你的妻子,讓你和你妻子來完成合歡雙修,好將圖騰貢獻給我父親,這就是我父親交給我的差事,但是,我自己的目的卻不是這個。”舞姬起身,軟若無骨的身軀又依附在了靖寒憶身上,“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害你,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帶你到這裏來,隻不過是為了避開一些耳目,這條通道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就是連我父親都不知道有這麽一條密秘通道。”

“我正要見你父親。”靖寒憶推開舞姬,又向前箭步走去。

“如果你見到了我的父親,就一定見不到你的妻子。”舞姬突地一聲叫喚,“相信我,我可以有辦法讓你見到她。”

靖寒憶回頭看向舞姬,臉上陰晴不定,是信,還是不信?

已經來到了這裏,似乎已別無選擇。

“噓……”舞姬突然豎起雙指,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

靖寒憶沒有再動,因為他已聽到了別處有動靜。

舞姬悄悄走近,拉了靖寒憶的手走到通道的一處,她開啟了通道之中旁側的一道門,站在門邊,他們聽到了門外的聲音。

舞姬巧笑,又用小刀在門上劃開一條縫,悄聲道:“我很聰明吧!你現在可以自己去看了,那裏麵是我父親的臥室,也是地心之城裏最神秘的地方,非一般的屬下無法見到我的父親。”

靖寒憶將信將疑,卻還是忍不住拔開了那條門縫,用一隻眼睛朝裏麵望進去。

火光飄搖,映出一張血染的幕布,幕布無風翻動,陰暗中好似有幽靈來襲。

數個十字架上捆縛著衣衫襤褸的白衣披發人,因為這些人遍體鱗傷,甚至讓人看不出誰是男誰是女。靖寒憶將縫隙拉開,向裏麵各處角落望去,竟見有的人正在被挖心掏肺,血水肝腸盛滿了一盆又一盆。“哇——”一陣惡心,靖寒憶忍不住俯下身幹嘔,舞姬扶住了他,關切的問道:“怎麽啦?你看到什麽了嗎?”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那些人……”靖寒憶想起來還覺心悸。

“那些人就是我父親的試驗品,靖少俠,你若看不下去,就不要再看了吧!”黑暗之中,舞姬的目光如明月照耀他的臉,“其實,我們都是我父親的奴隸,凡是背叛我父親的人都要受非人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一定是背叛了我的父親,所以才受酷刑而死。”

“這也就是所謂的十八層地獄麽?”靖寒憶問,“那我妻子到底在何處?她該不會……”

“不會,你放心,你妻子現在應該平安無事,我父親抓她不過是為了考驗山子。”

“考驗山子?”靖寒憶詫異。雪姬是被山子帶走的,為何又到了舞姬的父親手中?這正是他想知道的。舞姬點頭:“山子也是我父親的一名屬下,但我父親懷疑他懷有異心,才將他放走的那位姑娘也就是你的妻子又抓了回來。父親一定是想拿你的妻子來考驗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