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嬌笑聲正是自千蝶蠱神口中傳出來的。

此時,她與靖寒憶都已到了船上,準確的說,是靖寒憶拖著她上船的,她本不通水性,還要賴在水裏不出來,靖寒憶被她緊緊抱住,惱怒之下便一把將她拖了上來,拖上來的時候,她卻已昏死了過去,靖寒憶在她腹上連續施加了幾下壓,都不見積水從她口中噴出來,無奈之下隻好試圖將她口中的積水吸出來,卻不料,他剛吻上她的唇,便見她突然間睜開了眼睛,雙臂緊緊的摟上他的脖子,嬌笑道:“靖郎,你還是在意我的,是麽?不然,你不會這麽緊張我的生死。”

“簡直胡鬧。”靖寒憶惱羞成怒,一把將千蝶蠱神推開,“去換身幹的衣服。”

“哪有幹的衣服呀?”千蝶蠱神豔媚致極的臉上露出了嬌怒的神態,語氣卻還是那樣柔媚而慵懶,“不如靖郎,你給我找件幹的衣服來。”

靖寒憶氣得不再說話,但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冉鏡雪卻開始說話了,她幽深得不見光的眸子裏似乎有了一絲黯然的神色,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但心的感應卻極為靈敏,知道靖寒憶此刻已回到了船上,她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下來。“這裏有幹的衣服。”她對千蝶蠱神道,“我剛才在船裏無意中摸到了一件幹的衣服,千蝶姑娘,你不如去換那一件吧!”

千蝶蠱神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我可不姓千蝶,冉姑娘可別亂改了別人的名字。我叫妘婧,女雲妘,女青婧。”怒氣方歇,她又還笑道:“冉姑娘可真是心比比幹多一竅,就算是眼睛瞎了,也能摸得出東西的原尾來。”

靖寒憶突然冷聲道:“叫你去換你就去換,你要再多說一句話,我立刻就殺了你!”

千蝶蠱神臉色一沉,隻消了片刻,又笑道:“靖郎,難道你不陪我進去麽?”

“什麽?”驚訝的不隻靖寒憶,船中每一個人都被她這一句話吸引了過來。其中,冉鏡雪與水芙蓉臉上更是添了幾分尷尬的羞色。

千蝶蠱神轉身望著靖寒憶,義正言辭道:“靖寒憶,我可是你的女人,難道讓你保護我去換一身衣服都不行麽?難不成,你還想讓別的男人再看我一遍。”

她這一番話還未落音,就見一襲衣袂如盛開的黑蓮般撲了過來,而她的人還未觸及那朵黑蓮便若斷線風箏般的飄到了湖中心,再一次紮進了水裏,這一紮進去便很快沒有了身影。

靖寒憶甚是無奈,以手加額,閉上眼睛開始沉思起來。

可見這個女人還真是讓他傷透了腦筯,如今又有諸多疑團湧進腦海,令他久不能平靜。

“靖公子,你怎麽啦?”冉鏡雪感覺到異常,摸向靖寒憶的手,想要再一次牢牢的抓緊他。靖寒憶見冉鏡雪溫婉清麗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種剛毅的光芒來,不覺一怔,握緊了她的手:“我沒事。雪姬,你剛才有沒有撒謊,這船中是否真有一件衣服?”

冉鏡雪笑道:“靖公子,雪姬是不會說謊的。”

靖寒憶望向全身濕漉的水芙蓉道:“那好,你陪芙蓉姑娘去換一身衣服吧!”

冉鏡雪欣然道:“好。”

她將水芙蓉帶進船艙後,靖寒憶望向了遠處煙霧迷蒙的山巒,良久,忽然道:“古有河伯化龍吞宓妃,不知今日會不會有一條白龍出來吞了我們這隻船?”

“什麽?”歐陽尋道,“依你之見,這湖底藏了一條龍?”

“是否藏了一條龍,我倒不敢肯定。”靖寒憶轉身看向鬱天劍,“不過,聽鬱公子說這湖底有迷宮,也許這湖底還真臥了一座龍宮也說不定。”

歐陽勳笑道:“鬱公子還說,他曾在一個竹筏上睡過一覺,可一覺睡醒,那竹筏就不見了,不知道,我們這隻船是否也會像那竹筏一樣突地消失?”

靖寒憶蹙了蹙眉,笑道:“也許會。”。

“鬱公子還說,他是聽到一陣爆炸聲後,那竹筏就突然消失了的,不知道我們這隻船在消失前會有什麽征兆?是打雷,還是下雨?”歐陽勳這一語剛落,就聽到蒼穹天際突地炸出一個驚雷來,一個巨大的閃電在湖麵上扯出一個淡淡的陰影。

“發生了什麽事?”水芙蓉與冉鏡雪驚慌的從船艙裏奔了出來,首先跑出來的一人是水芙蓉,但她此刻出現在他們眼前時,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束光,一束很強的光,強得甚至令船上的每一個人都無法睜眼去看,水芙蓉見他們神色有異,感到特別的尷尬,不錯,她這身衣服是非常好看,但也不致於好看得令他們都無法睜開眼睛吧!

她正躊躕著是否將這身衣服換掉,卻被一聲突然落地的驚雷嚇得呆若木雞,她驚訝的看到了一個閃電從天而降,宛若天使的羽翼般拂過湖麵,而那閃電籠罩過的地方卻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蹁躚起舞的人影。水芙蓉不禁驚歎:“天啦!那是……洛神……”

靖寒憶、鬱天劍與孿生兄弟聞聲向那湖中心望了過去,這一望果見一白衣女子淩波而舞,投足、踏波、舉手、拋袖、淩空、回眸,那每一個動作竟都與“洛神之舞”的畫卷上別無二致,仿佛那畫中之人真的複活了一樣。

“洛神?”靖寒憶微微沉呤,“還果真應了那句詩。”

歐陽尋問:“哪一句?”

“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歐陽尋道:“靖公子也以為她是洛神?”

“不然,你以為是什麽?”靖寒憶笑道,“莫不是鬼魂?”

歐陽尋笑道:“我還真願意當她是鬼魂,隻怕神也不是,鬼也不是,卻又是一段幻象而已。”

“也許吧。”靖寒憶淡然一笑,此時,冉鏡雪已走到了他身旁,好奇問道:“靖公子,你們看到了什麽嗎?”靖寒憶回頭牽了冉鏡雪的手道:“隻是海市蜃樓而已,不足為奇。”

“海市蜃樓麽?”冉鏡雪仿佛回想到了什麽,憧憬般的笑了起來,“靖公子,我也見過呢。在海市蜃樓中,我見到了你呀!你正在和一白衣的男子比武,那場麵還真是驚心動魄呀!”

冉鏡雪似乎還沉浸在那樣華美的畫麵之中,而靖寒憶的神色卻冷肅起來,“那是我與鍾離公子的一戰,你是在哪裏見過的?”

冉鏡雪道:“就是在武林客棧的平湖之上,那時我還以為那人是真的,便追了上去,卻不料人影突然消失,而我不慎落進了湖裏,也就是在那湖底,我遇到了千蝶蠱神。”

“如此說來,你見到的還真是我與鍾離公子。”靖寒憶道,“因為那幾乎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我們在洞庭湖上交過手,不過隻一招,一招之後,他回了他的嶽陽樓,而我便來到了這武林客棧。”

冉鏡雪迷惑道:“可是我追上去後,你就突然不見了呀!”

靖寒憶道:“那是因為你看到的隻是一麵鏡子而已,鏡子碎了,人影自然就消失了。”

“鏡子?”冉鏡雪好奇的問,“會有那麽大的鏡子麽?”

“會。”靖寒憶微笑道,“傳聞鍾離公子博學多才,也許他真的就能造出這樣的鏡子來。如此,我便也知道,這湖不過是洞庭之水引進來的一條支湖而已,隻是鍾離公子這般的雅人將它稍稍添加了些色彩,便做得與西子湖別無二致。”

鬱天劍道:“如此說來,不管我們走到哪裏,都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們。”

歐陽尋道:“或許,還不隻一雙。”

歐陽勳道:“那你們說,我們什麽時候能將那雙眼睛摘下來?”

靖寒憶笑道:“那就要看二位先知的七竅玲瓏心什麽時候開第七竊了?”

歐陽尋抬眼笑道:“我已經看到天空中長出一雙眼睛來了。”

他這一語落下,靖寒憶與鬱天劍同時望向了天空,這一望去,果見那半空中浮出了兩隻巨大的眸子,而且是一雙與眾不同的眸子,那雙眸子裏微微閃動著藍色的光澤,宛若兩滴永久不幹的藍泉之淚,在那雙眸子中折射出詭魅而妖治的萬種風情出來。

除了這雙眸子,就沒有見到其他的器官,然後,便聞得一聲尖銳的笑聲傳來,也不知道那笑聲是不是從那雙眸子裏傳出來的,竟也如同這雙眸子般的妖異而媚骨,但這聲音卻令人聽不出是男是女,或許根本就是不男不女。

那聲音道:“佳客到來,未示遠迎,愧為失禮之甚,若不嫌鄙室之陋,安能到我龍宮小憩,縱能使我陋室篷蔽生輝,焉能使各位得其所欲。”

然後,他們就見那雙眸子下跳舞的“洛神”突地甩出長長的水袖,那水袖竟在湖麵上卷起驚濤駭浪,大浪如同揚起的巨大風帆,他們那隻船在那席卷而來的“風帆”之下根本無力反抗,便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