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驪狂怒,勢必要將一鞭子向妘婧猛劈過去,卻不料,他那鞭子剛一顯形便被靖寒憶抓到了手裏,“不要動!”靖寒憶聲一沉,又將目光轉向妘婧,“你也給我閉嘴!”

妘婧猛嚇了一驚,連忙賠了一笑,便垂下螓首不再說話。

靖寒憶再繼續問盜驪:“原來那件衣服是你送入船中的,你又是什麽時候送上去的?”

盜驪又笑了一下,道:“雕龍任性噴水泉,水擊石穿破門殿,門筏漂流何所處,我尋門筏湖中間,盜來門筏欲回宮,又見佳客落水中,心知衣帛滿身濕,便將錦衣留船中。”

他這一說完,鬱天劍總算是明白了一事,便問道:“原來我們乘坐的那筏門竟是你的龍殿門,你是怎麽將你的龍殿門盜走的?”

盜驪笑道:“這位公子問得好,第一,我名為盜驪,所謂妙手神盜,來無影去無蹤,不留腳印,不遺餘香,對於我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鬱天劍微一凝神,道:“那麽,其二呢?”

盜驪道:“其二,很簡單,我的龍門殿上是拴了根繩索的,那繩索正連接了我龍宮的機關,我隻要在那機關上稍稍一用力,便可將那龍殿門從水麵直接拉回了水底。”

“機關?”靖寒憶聞之一愕,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但就是再多看一眼,這龍宮四周的布局也沒有多出什麽東西來,他正滿腹疑思,腦海裏閃出一道靈光來,他望向了頭頂,果見那頭頂上同樣透明的牆外正中間直直的紮了一根不知係向何處的繩索,那繩索不是一般的繩索,看其質料竟不是毛發編製而成,而是專用了一種質韌堅硬的金絲,這金絲他雖沒見過,但也聽說過,金蛇絲,被傳聞附會恐怕就是十頭牛來分兩頭拉也不見得能將它拉斷的世間極品寶物,所謂極品寶物那當然是世間極其罕見,然而這龍宮頂上卻係了數十來根這種繩索,如此看來這龍宮的主人定是相當的有錢了,不但有錢,而且還一定相當的有才。

靖寒憶再低頭看他的腳下,透過宮殿的透明地板,也見到了同樣的繩索,如樹根一般的紮根在了水底,他恍然間明白了什麽,抬頭笑道:“看來你不但能將一塊門拉到水底來,你還能將整個龍宮拉到水上麵去,是也不是?”

盜驪大吃了一驚,呆了般的看著靖寒憶,而靖寒憶卻思索了一下道:“隻是我不知道你哪來的這麽大力氣?”

這時,水芙蓉走到了靖寒憶麵前,莞爾道:“靖公子,這卻是不需要太大力氣的。”

“哦?”靖寒憶蹙眉道,“難道又是設置了機關?”

水芙蓉點頭道:“是,靖公子,隻是一些輪子而已,鍾離公子在這水底、水中央、甚至水麵之上都設置了一些輪子似的機關,隻要運用這些輪子所造的機關,再加上這些金蛇繩索,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無論多重的東西都能拉下來,或是拉上去了。”

靖寒憶笑道:“鍾離公子果然是天之驕子,曠世奇才,卻不知這龍宮之中,又有什麽有趣的事發生?”

“趣事當然是有的。”妘婧手中牽著那一根先前係了她脖頸的繩索,纖腰一拂,便靠在了靖寒憶身上,輕噓道:“靖郎,不如,我們也將他當寵物一樣養著。”

妘婧淺笑嫣兮的望著靖寒憶,餘光卻瞥向了盜驪,但見盜驪狠狠的盯著她,咆哮道:“你敢?”“有何不敢?”妘婧一聲嬌怒,身形一轉,站到了盜驪麵前,並將一根繩索係上了盜驪的脖子,還非常細心的打了個蝴蝶結,然後一個巴掌揚起來,就狠狠的扇在了盜驪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過後,盜驪被脂粉塗得雪白的臉上頓時就留下了五條紅指印。

妘婧見罷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全身抖擻,笑完了便指著盜驪的鼻子嗤道:“你這不男不女的東西,既然這麽有才,知道什麽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甚麽?”

盜驪雖瞪大了眼睛,目光如灼,火星直冒,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背後還有一把劍仍不離不棄的抵著他的背心,於是他隻有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你在報複我?”

“報複?”妘婧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接著又笑道:“是,算是報複。”

盜驪狂怒的臉突然一沉,很用力的說了一句:“你會遭報應的,你等著瞧!”

“嗬,我遭報應?”妘婧道,“那也要先等到你遭報應再說。”

盜驪冷哼了一聲,目光向龍宮外一指,道:“你看到外麵的那條蛟龍了嗎?你知道他是誰嗎?”

妘婧順著他的目光望向了龍宮之外,她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偌大的龍宮之外居然還盤旋了一條白色的蛟龍,而且那蛟龍還圍繞著龍宮盤了整整一圈,雖然它此刻還在酣睡之中,但妘婧見了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過,她妘婧是什麽人,雖然畏懼,但也決不會讓別人看出她的膽怯。於是,她依然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那又怎麽樣?不過是個畜生而已。”

“你找死!”盜驪竟然一激動,連他身後的劍都不管了,就想甩開押住了他兩臂的兩隻手,向著妘婧狂撲過去,隻是靖寒憶的劍一動,他便再也不能動彈,隻是狂怒著:“你竟然罵我哥哥是畜生,你會遭天打雷劈!”罵完,仿佛不能泄恨,他又恨恨的向妘婧吐了一口唾沫。

妘婧受此羞辱,再也忍不住,又要揚起一巴掌甩到他臉上,但靖寒憶卻拿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把推開。妘婧一個踉蹌,又伏在了靖寒憶身後,隻聽靖寒憶問道:“你說什麽?那條龍,是你哥哥?”

盜驪哭喪著臉道:“是,他是我哥哥,是我害得他變成了一條龍,卻再也變不會人形。”

“人能變成一條龍?”歐陽尋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又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倒是說說,他怎麽變成龍的?”

盜驪哭道:“就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說著,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麽,向歐陽尋唾道:“我為什麽要我告訴你?”

“你不說,看我怎麽折磨你?”歐陽勳手中真氣一吐,頓時就將盜驪的骨骼捏得脆響,盜驪一痛竟然又是啕啕大哭大叫起來,一邊哭還一邊罵:“你們都會遭報應的,你們等著,都會遭報應的!”

歐陽勳訝然的搖了搖頭,隻覺這男人果然不似男人,不過隻是讓他受了點皮肉之苦,根本不至於讓人痛如此斯。而他卻是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洶湧,直哭得聲嘶力竭,哭得淚眼婆娑,哭到肝腸寸斷,天昏地暗,甚至連整個龍宮都因為他這一哭而動搖了起來。

靖寒憶見他半合的雙目中流下滾滾淚水來,淚如珍珠,隱約流轉著妖異的藍色光芒,他那雙眼睛頓時也如兩汪藍泉之眼,仿佛隨時能噴出水來。靖寒憶臉色突變,大歎不妙:“不好,他這是傷心決,這樣哭下去,勢必要哭出一片大海來。”

“什麽?”鬱天劍詫異,“那就殺了他讓他再也哭不出來!”說著,他已然催動真力,將手中的劍推進了一寸,這一劍本是輕而易舉的取盜驪性命的一劍,卻出乎意料的刺了個空,鬱天劍因所有的精力都貫注在了他的劍上,卻根本沒有看清眼前的人是怎麽逃走的。

這江湖上還從來沒有人能從他出鞘的劍下逃走,尤其還是這種近在咫尺的對峙,而事實便是,盜驪居然在他眼皮底下逃走了,而且還憑空消失了身影。

他正駭異,就聽突地一陣“哢嚓”聲如鞭炮般的不絕入耳,雷聲陣陣,仿若天塌下來了一般,無邊無垠的壓力從四麵八方壓擠了過來,他卻無一點招架之力,如果是人,他還可以盡全力一搏,但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水,他甚至隻有眼睜睜的看著龍宮的四壁一寸寸碎破,然後便有奔湧而入的水浪宛若狂龍般的向他們猛撲過來,直到將他們吞進肚腹裏。

他們眼前一黑,便又一次的陷入暈厥。

也許這一次的暈厥,將會是永久的暈厥。

但事實往往並非他們所料,又一次飽睡一覺後,他們便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但這卻不是陸上百木叢生、鳥語花香的世界,而是水下草木芳茂、百魚遊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