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寒憶驚訝的看著她順手拖出來的一物竟是一個身穿黃服的七尺男人,隻不過這男人似乎過於懶惰,任憑四肢無力的垂著,半開半合的眼睛無精打采,似乎並不屑於去看來人,隻是不住的打著哈欠,仿佛風一吹,他立馬又會倒在地上睡過去。

這時,黃衣女子指著他,對靖寒憶笑盈盈道:“我叫阿渠,他叫阿黃。因為此懸關中的主人是我們倆個人,所以主人給我們的名字,我們平分著用了。”

靖寒憶突然想起了初入醉香村時鬱天劍曾打死的那條大黃狗,不禁恍然大悟,就笑道:“原來他就是那條大黃狗!”他這一句話說完,那個被稱之為“阿黃”的男人突然身子一挺,神經一振,一雙如凶狗一般惡狠狠的眼睛盯向了靖寒憶,見勢就要張牙舞爪向他撲過來。

“嗬嗬。”黃衣女子的笑聲突然響起,竟阻止了那男人的攻勢,她還是一瞬不瞬的看著靖寒憶,笑道,“公子可真會開玩笑。不過,公子,你還是猜對了,他的確是扮演過那隻醉香村裏死去的大黃狗,而我也扮演了狗的主人傻妞。”

“你們的演技非常不錯。”靖寒憶讚歎,話鋒一轉道,“不知姑娘此時扮演的又是何角色?”

“我?現在?”黃衣女子的眼睛彎成新月,她一絲不苟的盯看靖寒憶的星眸,秋水雙瞳中神采多變,似乎是為了等待什麽,或是考驗什麽,她與他的目光對峙了良久,也平靜了良久,仿佛終於抵不過靖寒憶目光的逼視,她又掩著櫻桃小口垂目笑了起來,笑完後,突然抬眼道,“公子可願聽小女子講一個故事?”

靖寒憶不知這女子胡蘆裏賣的什麽藥,隻道:“請講。”

“這是一個灰姑娘遇到王子的故事……”黃衣女子重又把玩起一隻盛了半盞酒的金鼎,仿佛回想起了什麽,目光漸漸變得廖遠而寂寞,幽幽一歎,沉吟道,“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命為羅敷。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係,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念到這裏,她又突然望向靖寒憶笑了一笑,溫柔道,“這首詩,公子一定也聽過,是嗎?”

靖寒憶道:“漢時流傳於民間的《陌上桑》,為讚頌女子之姝也。姑娘提及,所謂何意?”

黃衣女子莞爾一笑,款款站起身來,尤為恭謙道:“公子可願坐下來,聽小女子一一道來。”

靖寒憶遲疑片刻後,終選在黃衣女子對麵的一張湘妃椅上坐了下來,黃衣女子滿意的向他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投向水芙蓉和妘婧,誠懇道:“兩位姑娘也可以一同坐下,小女子可一邊為各位斟酒,一邊說姑事來給各位添添樂趣。”

水芙蓉見她一幅熱情好客之態,竟有些不忍怫其意,而緩緩向靖寒憶身邊走了去。妘婧見水芙蓉向靖寒憶走近,突地一把將她拉開,自己靠著靖寒憶身旁坐了下來,水芙蓉尷尬的站在了一邊。

黃衣女子見此情形,抿嘴一笑,似乎對水芙蓉生起了憐憫之心,連忙將水芙蓉拉了過來,柔聲道:“如若妹妹不介意,與我同坐一旁,可否?”一邊說著,卻是一邊將水芙蓉拉到了自己身旁,正好與靖寒憶對坐。水芙蓉抬眼便迎上了靖寒憶的目光,不禁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靖寒憶並未察覺到這些微妙的變化,而是對黃衣女子阿渠問道:“姑娘的故事可以繼續說下去了,希望姑娘的這個故事能夠吸引在下,不要令在下失望。”

“公子一定不會失望。”黃衣女子甜甜一笑,一邊提壺斟酒,一邊道,“聽完這個故事,公子就會知道這個故事非常有意思。”酒斟完,她首先就遞向了靖寒憶。

“哦?”靖寒憶的興趣被挑起,接過黃衣女子遞給他的一杯酒,道,“願聞其詳。”

黃衣女子接著再為妘婧和水芙蓉各斟了一杯酒,才緩緩坐下來,一邊細細品酒,一邊道:“在漢時,羅敷是一個身世較好的美麗少女,她有一個好的丈夫,可以為丈夫守潔,忠貞不渝,可是在這個時代,羅敷卻成了人人可以輕視賤踏的低賤女子,灰姑娘。”她將話說到這裏時,熱情中透出一絲悲傷道:“說得再不好聽一點,就是*。”

“……”靖寒憶微微動容,堿口沉默。

黃衣女子勉強一笑,舉起酒盞與靖寒憶碰了一杯,道:“公子,請先喝酒。”

靖寒憶遲疑了一下,欲將一杯酒飲下,不料卻讓妘婧將酒盞奪了過去。“靖郎,這酒不能喝。”妘婧道,“還不知道這女人玩什麽花樣?”

“你是擔心這酒裏有毒?”黃衣女子看向妘婧,頗覺有趣道,“有毒的東西應該都瞞不過你千蝶蠱神的眼睛,你剛才也看到了,這酒,我喝了。”

妘婧道:“有毒的東西當然瞞不過我的眼睛,但是,隻怕你下的不是毒,而是蠱。”

“可你是千蝶蠱神?”黃衣女子置疑的看著妘婧,有些輕蔑道,“早聞蠱神的馭蠱術乃天下無敵,怎會怕我區區一個不懂馭蠱的小女子?”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絕技就是以蠱操控死人。”妘婧冷屑道,“還不知道姑娘你在地底下到底埋藏了多少僵屍?”

“哦?”黃衣女子笑道,“原來主人早就將有關於我們的一切都告訴你啦!”說著,她臉上又露出了極度的失望,“他現在,連我們也不願相信了呀,這就要將我們拋棄了麽?”

“你在說誰?”妘婧問道。

黃衣女子回過神,依然笑道:“真是不好耶!我本來想說故事的,可是被你一打岔,這個故事又被打斷了。看來,我得再從頭說起了。”努力的想了想,她又似乎痛苦的支唔道,“呃,我剛才是怎麽說的來著,唉,最近記性總是不好,老是健忘。”

“姑娘,你剛才正在說羅敷。”水芙蓉提醒道。

“對對對,羅敷是一個美麗的少女,不知得到了多少青年才俊的青睞。”黃衣女子喜道。

水芙蓉見她與剛才說到羅敷時的表情迥然不同,微感詫異,難道這女子記性當真這麽不好,完全忘記了剛才要說什麽?於是,她再次提醒道:“可是剛才姑娘卻說羅敷是一個……”

“是一個什麽?”黃衣女子表情又變得極為激動,水芙蓉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發一言。

“你先前說羅敷是一個*。”妘婧毫不避諱,不屑的接道。

“你胡說!”黃衣女子頓時咆哮,手中的金盞猛地砸向了桌麵,有酒水潑到了靖寒憶的衣袖,水芙蓉連忙拿出絲絹,為靖寒憶擦幹衣袖上的酒漬,妘婧也露出了滿目的怒色。她卻好似沒有看見,仍沉浸在某種憤恨的情緒中,自言道,“要不是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羅敷怎麽會變成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