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鼓樓的鍾聲早已敲過了十二下,蕭冰站在酒吧門口,卻是遲遲不敢敲門。
他想見蕭茹,卻又不敢見。自那天緋舞等人離去之後,他幾乎就沒睡過好覺。他的姐姐就算是死去,也不曾放棄過他,不曾遺忘過他,而他,又都做了些什麽呢?
除了任性和傷害,似乎什麽也沒有做吧?
蕭冰緊緊盯著酒吧緊閉的大門,舉起了手,又頹然放下。
突然,酒吧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名年輕好看的侍者。
蕭冰認得這名侍者,上次也在寵物店出現過。
他記得,他叫弘靖。
“你是來找你姐姐的吧?”
弘靖的臉上掛著溫暖如春風般的笑容。
“如果想見的話,就進來吧。我想,她如果醒著,也一定很想見你。”
那一刹那間,蕭冰心底的猶豫不決煙消雲散。
是啊,無論如何,先進去見姐姐一麵。這才是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謝謝。”
蕭冰踏進了酒吧的大門。
然而,當他走進酒吧的時候,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剛才他是怎麽走來這間酒吧的?他怎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怎麽了?”
在前麵領路的弘靖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轉頭擔心地詢問。
蕭冰連忙搖頭,“沒什麽。我姐姐在哪?”
弘靖微笑,“跟我來。”
令蕭冰意外的是,他見到的,不僅僅是還在沉睡中的蕭茹,還有一個他所不認識的黑衣少年。
少年相貌出眾,卻有著一雙令人生畏的碧綠眼眸。
眼前,那一頭及腰的長發、藏在發間的雙耳以及那一身奇怪的裝束,讓蕭冰都產生了些許恍惚的感覺。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不感到害怕。
總覺得這少年有幾分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歡迎光臨契約酒吧,如果不小心見到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還請多多包容。”
緋舞嫵媚動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蕭冰轉過了頭。
“緋舞小姐,我姐姐她還會醒嗎?”
緋舞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她清醒?”他有很多話想對他的姐姐說,他怕他的姐姐再這樣沉睡下去,他永遠也沒有機會說了。
“也許對她來說,去另一個地方可能更好吧。”
蕭冰一怔,心頭痛如刀割,“她要去哪裏?”
“她要回到她所屬的世界。”
“那你們查出來了嗎?究竟是誰殺了我姐姐?”
緋舞再度搖頭,眉宇間充滿了歉意,“不過,我與你姐姐訂下了契約和承諾,一定會幫她找到凶手的。”
“為什麽就不能讓她留在這裏,然後繼續找尋凶手?”蕭冰的眼底似乎有冰冷閃過,雖然一閃即逝,但緋舞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卻隻是淡淡一笑,“我隻能說,這是我所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
蕭冰抿著唇,沒有再說話。
“你們就好陪她最後一晚吧。天一亮,我們就要把她帶走了。”
緋舞走過去,輕拍了拍蕭冰的肩頭。
那含笑的唇角,似乎隱藏著某種異樣的神色……
緋舞等人離開了,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蕭冰看向沙發旁那個沉默的少年,聲音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嗎?”
蕭冰此時似乎淡定了許多。
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們無法理解的事物,並不是不存在,而是你先前沒有看到過而已。
玄鈺看了他一眼,那熟悉的臉龐,讓他心情稍好了些。
“我也是你的朋友。”
蕭冰一怔,出神地望著那雙碧綠的眼眸。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年頸間的金色鈴鐺上,一個念頭迅速地閃過腦海,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你是——”
“我是黑仔。”
果然是那隻黑貓嗎?
“黑仔?這怎麽可能呢?”蕭冰苦笑,複又搖頭,“其實還有什麽不可能的呢?姐姐明明死了,可現在還躺在我麵前,我相信就算發現再奇怪的事,我也能接受了吧?”
玄鈺沉默。
對於蕭冰,他還有心有介蒂的。
畢竟如果不是蕭冰太過任性,蕭茹也不會就這樣死去。
可他是蕭茹最在意最在乎的親人,無論他做了什麽,自己也無法責怪他吧?因為蕭茹是不會允許的。
“姐姐她,會醒過來嗎?”蕭冰淡淡地問。
玄鈺搖頭,“我不知道。”
“那緋舞小姐他們說,姐姐要去另一個世界。她去了,還會再回來嗎?”
玄鈺還是搖頭,聲音裏飽含著沉沉的痛。
“不會回來了。”
雖然不舍,卻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怎麽可以這樣?”蕭冰的神色忽然顯得有些激動,“我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我還沒有找到殺害她的凶手,我怎麽能就這樣讓她離去?絕對不能。”
玄鈺詫異地看著蕭冰,出聲安撫。
“讓你姐姐去另一個世界,這真是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了。是我讓你姐姐複活的,現在時間之術已經失去了控製,也許,在那個世界還有人能幫她。”
“不,我不相信。”蕭冰原本的激動漸漸變得冰冷,眼底也閃爍著某種玄鈺所看不懂的神色,“我不會再相信他們!黑仔,你也不應該相信他們。他們口口聲聲說幫姐姐找凶手,可直到現在都毫無頭緒,反而還要將姐姐到另一個地方,另一個我們都見不到的地方。”
玄鈺沉默了。
那一句“我們都見不到的地方”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是啊,蕭茹如果被帶往冥界,他隻是一隻小妖而已,幽冥之都並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這以後,他能做的,就是懷著思念渡過自己後麵那幾乎沒有盡頭的一生。
“如果不這樣做,我們又該怎麽做呢?”玄鈺苦笑,綠眸裏滿是流戀和不舍,“你姐姐撐不了多久的,如果我們一意孤行,很有可能會害得她就此魂飛魄散。”
這更是他不想看到的。
“黑仔,你要幫我——”蕭冰忽然拉住了玄鈺的衣袖,神色凝重。
玄鈺奇怪地看著蕭冰,“你要我幫什麽忙?”
“我們一起去找凶手。”
“地下賭城?”
“嗯。”蕭冰點頭。
“你知道誰是凶手?”
蕭冰搖頭,但眼眸裏卻有異彩閃現。
“隻要我們回到地下賭城,也許就能知道凶手是誰。”蕭冰說著,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我來之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見姐姐在出事地點低聲哭泣,讓我快點帶她回地下賭城,她說凶手就藏在那裏,隻要找出凶手,她還有可能有救。”
這一句“有救”,讓玄鈺動搖了。
“可那……隻是你的夢境……”
“黑仔,難道你連試都不願意試嗎?”蕭冰的眸光沉了下來,“沒想到,你也一樣沒有良心,虧姐姐救了你的命,還對你那麽好。”
玄鈺綠眸裏閃過猶疑。
蕭冰繼續加了把勁,“黑仔,我們都沒有試過怎麽就知道不行呢?難道你真的甘心姐姐就這樣被送走嗎?反正現在姐姐已經這樣了,為什麽不給她一次機會?我和姐姐是雙生姐弟,我們一向都有著心靈感應,這次姐姐的托夢一定有著春特殊的寓意啊。”
玄鈺沉思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我們就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