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翌日,阡雪在公寓並沒有等到男人的歸來,她在嬰兒室坐了一夜,腦海不斷浮現那個男人在福克斯麵前承諾娶她的話,也想起天凡的那句“這個男人是利刃,你會受傷。”連夢中都是他和那個黑衣女子擁抱的身影,扯得她的心窩火辣辣的疼。

“叮、、、”晨風透進來,惹得風鈴一陣脆響。眼皮掀了掀,她從夢中醒來,才發現自己跪在榻榻米上,身子撐著茶幾,就那麽過了一夜。她動動腿,發現身子已經爬不起來了。

隻得望了望泛白的天空,心頭淌過一絲微微的痛。

後來是黃嫂進來驚叫一聲,將她扶了起來:“夫人,有沒有感覺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竟是非常擔心她肚子裏的胎兒。

阡雪扯出一抹虛弱的笑顏,搖搖頭,而後乖乖的洗刷,準備吃早餐。

“夫人,少爺昨天沒有回來嗎?”黃嫂看看整潔無一絲褶皺的床麵,不覺皺了皺眉。

阡雪繼續搖頭,走進衛生間。

黃嫂站在門外,微微搖頭,擔憂更甚。隻要這個冷少爺不是因為出差不來,定是和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問題。而且夫人昨天還在嬰兒室裏坐了一夜,小臉上隱約有淚痕,不是出了問題是什麽。

她無奈看了看衛生間方向,嘴中碎碎念,不得不做自己的事去。

十分鍾後,阡雪已經換下了晚禮服,一件寬鬆米色長毛衣套住整個嬌弱的身子,麵容稍顯憔悴。她看了看昨晚扔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蹙了蹙眉。

那是懷安的外套,昨晚他們在海邊並排而坐,看到她冷,他細心披在她肩頭的。後來便讓她穿了回來。

她順手拿在手上,遞給黃嫂,指指隔壁,示意讓她送過去。

“給許先生?”黃嫂會意過來,接過外套,道:“夫人,許先生現在可能不在家。剛才我去買菜的時候,看到許先生開車出去了,似乎是有事要辦。”

“而且,許先生大清早過來問候您的情況,並送了花。”黃嫂這才指指桌上用透明水缸養著的白色睡蓮,有些不滿,繼續道:“他說這是夫人您最喜歡的花,希望夫人您在看到後能心情好一點。”

阡雪看了看那含苞待放的睡蓮,心情確實暖了點,想不到還有人記得她喜歡睡蓮。她朝護主心切的黃嫂會意的點了點頭,開始坐下吃早餐。

睡蓮午後才會開放,展露笑臉,她希望自己在吃完早餐後也能展露好心情。她不想,總是被這個捉摸不透的男人影響。

早餐沒吃完,門鈴響了。

黃嫂樂顛顛跑過去:“我去開門,一定是少爺回來了。”

阡雪無奈笑了笑,將麥片粥送進嘴裏。那個男人他有鑰匙的,怎麽會按門鈴呢?這個黃嫂,一心隻放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不是。

隨後,冷家老爺和冷家司機被黃嫂笑臉請了進來,“夫人,冷老爺來了。冷老爺請坐,我這就去備茶。”

“先不忙。”冷閔揚大掌一揮,示意黃嫂先不必備茶水。而後大略打量了下屋子,走到阡雪麵前,笑道:“阡雪,我是來接你回冷宅住的。辰軒呢?怎麽不見他的人影?”

阡雪嚇得將銀勺掉進瓷杯裏,張目結舌。什麽?接她去冷宅住?開玩笑的吧,冷老太太不是恨不得一腳將她踢出去麽?

“走吧,既然辰軒那小子不在,等回頭再給他說好了,反正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總是要回冷宅住的。”

“黃嫂,你給阡雪準備一下。還有小趙,你幫黃嫂擔著點。”

就這樣,大約二十分鍾後,阡雪被冷老爺和黃嫂“強製”拉上了冷老爺的私家車。黃嫂笑眯眯的在旁邊道:“去冷宅也好,算是有人照應,這裏太冷清了。而我,也有幸去那繼續服侍夫人,嗬嗬。”

到達冷宅的時候,冷家老太太並不在客廳,隻有一個一臉慈祥的陳嫂在打掃。老婦人見到被冷閔揚帶進來的阡雪,嚇得下巴都快脫落下來:“老爺,這位小姐是?老太太在禪室,剛才正找您呢。”

“好,我知道了。你帶她去辰軒的房間住下,好好照顧她。”冷閔揚吩咐著,對阡雪笑了笑:“你隨程嫂去吧,待會我帶你熟悉這裏的環境。”

“……”阡雪呐呐點頭,猶不能適應現在這種情況。現在是什麽狀況?她搬家了?

“小姐,我帶你去大少爺的房間。”陳嫂幫黃嫂拎過一些行李,熱心的帶她們上二樓。

等將她帶到冷辰軒的房間,陳嫂退出去做自己的事去了。阡雪稍稍打量了一下房間,發現這裏跟冷辰軒在河濱豪宅的擺設差不多。都是灰色基調,幹淨整潔,冷冰冰的,連盆室內盆栽也沒有。

“我說冷老爺怎麽會將夫人您安排進冷少爺的房間呢?冷少爺是不住這裏了嗎?”黃嫂手中忙著整理房間,整了整大**的被窩,嘴巴也不閑著:“這房裏的顏色太暗了,怕是對胎兒不大好……”

阡雪聽著,拉開厚重的窗簾,隔著玻璃看向房子前的花海。

時值深秋,波斯菊、雁來紅、木芙蓉、玉簪、西洋鵑、仙客來、蝴蝶蘭,紅紅火火開了一大片。秋陽暖暖灑著,更為花海渡了層金黃。

她的心也跟著暖起來,黃嫂的念叨漸漸進不了耳膜,為這秋陽沉醉起來……

隨後,眸子驀然看到一個高大身影從花架後走出來,手掌上托著一小塊暗紅色樹皮,正低頭細細研究。

阡雪的心頭跳了跳,認出他是冷辰軒的堂弟,好象叫冷允拓。她記得他,是因為在療養院和他對視的第一眼,她被他的眼神驚了驚。

那雙眼睛,明明是淡然的,卻偏偏夾雜了毫不相稱的怒火。她知道他不是為冷辰軒不肯徇私讓他進冷氏而憤怒,而是,為了其他原因。

連帶的,盯著她的眸子,也是寒冰與探究,比冷辰軒更讓她難受。

“夫人!”黃嫂打斷她的沉思,走過來遞給她一個精致的小盒:“這是我在枕頭下找到的,您看看。”說著,繼續利索收拾房間,為阡雪整出個梳妝台。

阡雪將那個紫色小盒托在手掌上,打開,一枚精致鑽戒躍然眼界。那鑽,在陽光下璀璨奪目,邀請她將它取出來。

這是冷辰軒的東西?而且還是婚戒。婚戒?她將戒指取出來,這才看到戒指的內側刻了字,很小很小,卻清清楚楚的三個字:雲慕音。

她的心,猛的沉了一角。

這明顯是個女子的名字,一個好聽的名字,讓她想到她在他的書房看到的那張女子照片。這枚戒指,是屬於那個女子的嗎?

“轟!”她的心痛起來。那個照片中的女子,不正是他昨晚在橋頭摟進懷裏的女子嗎?她從沒在那個男人冰冷的臉上看到如此憐惜的表情,他抱著那個女子,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他眼裏。

“啪!”她連忙將戒指放回小盒,蓋上。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冷閔揚沉厚的聲音傳來:“阡雪,準備好了嗎?出來吃飯了。”

黃嫂停下手中的活,跑去開門,笑眯眯的道:“冷老爺,這裏有我打理呢,您就放心帶夫人下去用餐吧。”

阡雪將小盒放回床頭幾上,走出去,對冷老爺微微鞠躬。

“走吧,下去吃飯,你肚子應該餓了。今天辰軒的弟弟從國外回來了,你們可以認識認識,你們年紀差不多大……”

阡雪聽著,心思煩亂,思緒還停留在那枚戒指上。

一樓冷宅寬敞明亮的餐廳,長桌旁已坐好了人。

首座,自然是冷家當家主母程秀合,端端正正坐著,鳳眼冷冷瞥過來。

她的左側,坐著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正一臉好奇盯在門口。接著,是冷辰軒的堂弟冷允拓,黑眸閃了閃,不看她。

老太太的右側,第一個位子空著,第二個坐著一個皮膚曬成麥牙色,一臉陽光的男子。

見到門口的阡雪,他帥氣的吹了個響哨:“賓果,我的大嫂真漂亮,跟那池裏的睡蓮似的,潔白無暇……”

“辰皓!”程秀合打斷男子的話,厲聲厲色:“用餐時間不要如此輕佻,奶奶以前是怎麽教你的!不要把國外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禮節帶過來!”

冷辰皓無奈的看奶奶一眼,攤攤手掌,對阡雪歉意一笑。

阡雪對他回以友好一笑,坐在他旁邊。冷老爺則是走到了那個空坐前,坐下,吩咐傭人:“上菜吧。”

“是,老爺。”傭人退下去,即刻便井然有序魚貫端出各式各樣的菜色,全是一些奇珍異齋,稀世佳肴,惹得陽光男子再叫了一聲:“中國菜果真是色香味俱全,老遠就聞到香味了,還真是想念……”

“……”傭人們為二少爺的爽朗偷偷笑了幾聲,幾年不見,這個二少爺還是這麽好相處呢。

但是,程秀合的老臉又不悅了:“辰皓,你上次不是說要將你在國外訂下的未婚妻帶過來的嗎?今天為什麽沒有見到她?”

如果不是為辰軒的事,她也不必將這個她一直不怎麽放在心上的孫子的婚事催得如此緊。

冷辰皓夾菜的筷子頓下來,摸了摸鼻子:“這個……奶奶,我們不是有意要騙您的。我們是打算一起過來見您老人家,但她那邊突然出了點事,所以可能要晚些回來見您。”

他也沒有辦法的,前些日子和她吵了兩句,她便賭氣從加州去了紐約,在她朋友那住了段時間,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後來等他找到她神秘朋友的住處,又被告知她提前回了國。於是他馬不停蹄趕過來,卻仍是對她的行蹤撲了個空。

“你至今還沒告訴我,她的家世。”程秀合老臉冷著,依舊不肯動筷子。其他人見了,也都靜靜坐著,沒有舉筷。

“奶奶。”冷辰皓終是失去了吃飯的胃口,放下筷子,決定對奶奶攤牌:“她是我在美國加州認識的一個成熟幹練的女子,我對她一見鍾情,她在中國的名字是雲慕音,父親是A市前任廳長雲海深。”

“什麽?”程秀合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鳳眼圓睜:“你說你跟雲海深的女兒訂了婚?辰皓,你知不知道當初是你舅舅將雲海深送進監獄?你怎麽就偏偏找上了那個貪官的女兒?”

“那又怎樣?”冷辰皓執著起來:“奶奶,那是上一代的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很愛她,我想娶她,想和她過一輩子,就這樣而已。”

“辰皓,那她有跟你提過上一代的恩怨嗎?”這次開口的是冷閔揚,他本來也是被這個消息嚇了一大跳,但嚇歸嚇,道理還是要理清的。

而且看兒子現在這個模樣,似乎是陷入情網裏了。

“沒有,我跟她過得很好,她似乎已經把她父親的事放下了。畢竟當初雲海深貪汙受賄證據確鑿,即使不是舅舅,也會有其他人來治他。慕音她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子,很是明辨是非,能幹爽快,這也是我當初看上她的地方。”就是有點小脾氣,當然,這一點可不能跟奶奶和父親說。

“既然這樣,你就讓她把事忙完了過來見見我和你奶奶。如果沒什麽問題,就把你們的婚事給辦了,也算是我們冷家對她的一點點補償。媽,您說呢?”

“也好。”程秀合低歎一聲,鳳眼若有似無掃了冷辰皓旁邊臉色蒼白的阡雪一眼,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大家開始吃飯吧,不要說這些了。”

餐後,那個中年婦人跟阡雪寒暄了幾句,打探了一下她的家世,便回房了。冷老太太自是不必說,連看她一眼都嫌累,讓傭人摻著回了自己的臥房。

冷允拓、冷辰皓兩兄弟坐在客廳沙發上談話,一個沉穩內斂、一個侃侃而談,也算是互相認識,冷老爺夾在中間偶爾插上兩句,見兩兄弟相處和諧,注意力便一直放在阡雪身上。

“阡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臉色這麽蒼白。我讓徐醫生來給你看看吧。”說著,喊了旁邊的仆人一聲,就要吩咐下去請家庭醫生。

阡雪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搖頭。她不需要請醫生,她可能隻是昨晚沒有睡好,再加上剛才的那個消息把她打擊到了,所以才心緒不寧。

說實話,當時當她聽到冷辰皓說出那個名字時,她嚇得差點將筷子掉在桌上。她萬萬沒有想到冷辰軒弟弟的未婚妻也是那個女子,沒想到兩兄弟都愛著那個女子。

隻要想著冷辰軒還愛著那個女子,甚至曾經向她求婚,她的心就撕扯般的痛,一次比一次劇烈。雖然她不知道當年兩個人為什麽沒有結成婚,但這五年以她對冷辰軒的了解,從他憎恨愛情的態度,她大致知道可能是這個女子傷了他。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痛。他有多恨那個雲慕音,那就有多愛她。

現在,那個傷他讓他心心想念的女子回來了。

腦海,再次閃過他為黑衣女子擦去淚珠的溫柔,閃過他抱著她的似水柔情。

那個橋頭,是他撿到她的地方,也是他重新尋回他心愛女人的地方嗬。這個時候,他一定帶著他深愛的女人重溫舊夢,或者輾轉纏綿,用他從未對她有過的真情吧。

想到這裏,心頭又是一陣痛徹心扉,如萬根銀針紮進心窩,她甚至能聽到胸口被撕開的聲音,血淋淋的,很疼,很冷。

“隻是累了,想休息。”她驀的站起身,對三個冷家的男人扯出一抹蒼白虛弱的笑,做出一個睡覺的手勢,退出他們的世界。

“阡雪。”冷閔揚追上來,一把拉住她的臂膀:“你確定你沒事嗎?你的臉沒有血色你知道嗎?是不是為辰軒的事?他至今沒有任何消息,打他電話他關機,公司也沒有他的人,你們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阡雪停下來,望著焦急的老人,隻能搖頭告訴他,她沒事。

“我特意將你安排進他的房間,是希望你們能磨合,我已經將你們的訂婚典禮訂在十天後……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有沒有錯,我希望你能被照顧,希望辰軒那孩子好好愛你……”

阡雪的水眸閃了閃,將淚水逼回去,拿起冷閔揚的大掌,在他掌心寫道:“不要婚禮,取消。”

“阡雪……”

“生下孩子,我會離開,孩子是你們冷家的。”

“阡雪。”冷閔揚憐惜的抓住她的小手,阻止她再寫下去,“我不會讓你離開的,孩子是冷家的,你也是我們冷家的媳婦……辰軒那孩子,隻是還沒認清自己的心……”

阡雪把眼皮垂下來,修長的睫毛顫了顫,小嘴倔強的抿著。稍後等抬起,大眼裏水光**漾,睫毛上掛了幾顆水珠,竟全是憂傷。

她小嘴掀了掀,似是有話說,卻終是落寞看了老人一眼,微微鞠躬,轉身跑進了房裏。

冷閔揚看著緊閉的門扉,心裏心疼起來,將這孩子帶來這裏,到底是對是錯?他隻是想要鬱心的孩子能得到照顧,希望辰軒能愛她,希望能彌補他當初對她們母女的愧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