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四零零章 二十一響皇家禮炮

自家老爺子發了話,皇甫戰文隻好怏怏的收回長戟,一口濃痰啐在李清臉上,撥馬迎了上去。自有親兵上前,將狼狽不堪的李大將軍搶回陣中。

往遠處望去,便見鋪天蓋地的紫甲虎賁軍從東方駛來,須發皆白的皇甫老將軍帶著一隊親兵當先行了過來。

沈青一見虎賁將軍的帥旗,不敢怠慢,連忙帶著石勇、勾忌幾個迎了上去。皇甫顯看一眼自己的兒子,皇甫戰文趕緊將沈青幾個介紹給老頭子。

皇甫顯這才哈哈笑道:“原來都是一家人,本將有禮了。”沈青幾個也恭敬地行禮,將老將軍迎進陣中。

那邊天策軍見虎賁軍來了,不由警惕起來,副將鳴金將在場上廝殺的將領全部喚了回來,兵士們也抽刀舉弓,以防不測。莽原上的形勢逐漸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西麵傳來一聲鳴鏑,兵士們聞聲望去,便見著一麵綠色的大旗從西麵地平線上出現。旋即便有轟隆隆的馬蹄聲音傳來。

“鷹揚軍來了!”天策軍的將士們興奮道,這是他們第一次對那群綠油油的家夥充滿了好感。

不一會兒,伴隨著漫天的煙塵,一條綠色的粗線出現在兵士們的視線之中。待行得近了,便能看清那是一隊遮天蔽日的綠色騎士。“真他媽難看,跟綠豆蠅似的。”李清胡亂擦把臉,小聲罵道。但說歸說,總不能讓秦家陣營的人看了笑話。便扶正了頭盔,帶領一群大小將領前去迎接。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總是稱病偷懶的鷹揚將軍羅雲,居然親自領兵前來。吃驚之餘。李清的態度也頓時好了很多。開玩笑呢,這家夥號稱白麵蠍子,可不是那麽好惹地。

羅雲見李清親自出迎,便各自笑眯眯的見禮,不鹹不淡的寒暄幾句,便吩咐身後的羅、車兩校尉將隊伍在天策軍左翼列隊,羅、車兩人正是去歲與小太尉一道京山營剿匪的兩位。

這邊還沒有安頓好,京山軍那邊又傳來一陣歡呼。原來是鐵甲軍到了,沈青和皇甫戰文趕緊上前迎接。吃驚的發現,率隊前來的,居然是很少露麵的沈濰沈將軍。

見了昔日的老爺,沈青表現出了恰到好處地尊敬,先是一番見禮,這才輕聲問道:“將軍怎麽親自來了?”

沈濰哈哈一笑道:“你們殿下被人欺負了。我這作舅舅的怎能坐視不理呢?說不得也要來給殿下撐個人場。”看到皇甫戰文,沈濰眨眼笑笑道:“皇甫兄弟,世叔也該來了吧?”

皇甫站文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老爹與沈家早就商量好了。遂一邊笑著點頭,一邊與沈濰把臂回到本陣。自有校尉指揮古銅色的鐵甲軍在軍陣右側列隊。

便好似約好了一般,鐵甲軍剛到,另一邊的破虜軍也到了,褐色的破虜軍在天策軍右翼列隊。破虜將軍車胤國與李家還算是姻親,李清見了,自然要比對四六不著的羅雲親近許多。

兩人大笑著見禮。李清便與他把臂回歸中軍,邊走邊小聲問道:“怎麽樣?破虜軍恢複戰力了沒有?”

車胤國歎口氣道:“別地還好說,畢竟底子在那裏,差也差不到哪去。但你那堂弟去年難得實在不像話,把軍中將領排擠的七零八落。十停去了六停,能帶兵打仗的全不見了,你說這戰力怎麽恢複?”

李清尷尬的笑笑道:“李維洛已經被家兄開到邊軍去遭罪了,你就別老揪著不放了。還是想法子先提拔些軍官是正經。”

車胤國翻白眼道:“老叔啊,你當這軍官是地裏的韭菜啊?割了一茬又一茬?那得需要時間,還得有戰爭才能磨練出來,”說著懊惱的揮揮手道:“沒有個三五年,是不可能恢複如初了,除非……”

“除非什麽?”李清滿懷希望問道。

“除非能把那些被攆走的軍官都找回來。”車胤國一臉嚴肅道。

李清心道:怎能夠呢?那些人不是另投別處,就是被打死打殘了。還怎麽往回找?不由打個哈哈道:“盡量吧,慢慢來,時間還是有的……”

車胤國有些不滿的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因為自己這邊又有一支軍隊到了。看那片火一樣的紅色,兩人吃驚地對望一眼。他們想不到。大殿下的龍驤軍竟然也到了。

看著那麵東風中獵獵揮舞的王旗,李清和車胤國趕緊迎上去。就連一直不哼不哈的羅雲,也策馬過去,迎接大殿下。

哈哈哈哈……人還未到,大皇子那爽朗的笑聲先傳了過來。不一會兒,在那麵迎風招展地大旗下,顯出了他那英姿勃發的身形。

“諸位將軍別來無恙?”大皇子一撩背上的猩紅披風,抱拳朗聲道。眾人趕緊連聲見禮,簇擁著他往中軍行去。

秦靂的視線掃過眾人,隻是朝李清和車胤國微微點頭,雙眼便落在羅雲身上。隻見他狼眉一豎,嘿嘿笑道:“老羅,怎麽舍得離了你那溫柔鄉,跑到這裏來湊熱鬧了?”

羅雲看上去有四十多歲,身材修長、麵白無須,雙目開闔間神采陰晴不定,一看就是個難以捉摸的角色。聞言皮笑肉不笑道:“王爺都親自前來了,卑職當然要鞍前馬後了。”秦靂聞言哈哈笑道:“別以為孤不知道,若不是惦記著那禁軍元帥一職,你老小子能來才怪呢!”說著啪地一聲,狠狠一拍他的馬屁股,驚得那戰馬噅噅直叫,若不是親兵死死拽住,定要帶著羅將軍撒蹄狂奔出去。

羅雲麵色微微尷尬道:“也就是過來看看,有您老人家在,我們這些蝦兵蟹將。也就隻有搖旗呐喊的份了。”

秦靂雙目如電的看他片刻,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著笑著,突然清聲道:“知道就好!”說完也不看其他幾人,打馬先行一步,向中軍去了。

羅雲苦笑一聲,輕抽著馬背,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李清卻麵色不悅,拉著車胤國落在後麵。小聲嘀咕道:“這也太狂了吧,虧我還是他二姥爺呢……”

車胤國笑笑道:“大殿下一貫就是這個做派,除了老太尉誰的賬都不買,您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了。”

李清喘幾下粗氣,這才似乎想開了,狠狠點頭道:“就聽你地。”說著滿麵笑容道:“胤國啊,你年富力強,又常年帶兵,經驗豐富。我看這次禁軍元帥的人選,非你莫屬啊。”

車胤國心道:你就裝吧……麵上一本正經道:“您謬讚了,誰不知道二叔您身經百戰,德高望重。才是那禁軍元帥的不二人選啊!”

這話說得李清笑逐顏開,假意謙虛幾句,終於還是露出狐狸尾巴道:“還要胤國多多襄助啊,若是老夫得以遂願。你就是我的副帥,怎樣?”大秦的將軍多如牛毛,但元帥隻有四位,且個個根深蒂固,搬動不得。所以李清的元帥夢。便全寄托在這未來地禁軍元帥上了。

車胤國微微激動道:“那胤國就提前叫一聲大帥了。”兩人相視而笑,感情好似又大大進了一步。

此時太尉一係地四大禁軍全部到齊,而皇家一係隻到了兩大禁軍,就算加上還沒有得到承認的京山軍,在人數也落在了下風,氣勢一時被對方壓倒。

好在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不到半個時辰,日頭剛剛偏西,一大片橙色兵馬轟轟隆隆而來,神武軍也終於到了。

皇甫戰文和沈青趕緊上前迎接。便見著帶隊地果然是神武將軍徐載武。這徐載武乃是肅國公徐繼的長子,現年三十有九,生的麵大魁偉,儀容英武,曆來掌著神武軍,七八年下來。將其經營的鐵桶一般。密不透風。現在說神武軍是徐家軍也毫不誇張。

且徐家不像沈家那般,直接就是皇家的附庸。他們雖然還算聽從昭武帝的安排。卻仍保留著相當地獨立,比如說神武軍的大小軍官任免,就是他們自己說了算,昭武帝向來插不上手。

尤其是當年昭武帝將河陽公主下嫁到徐家後,也不知是昭武帝授意,還是河陽公主天生的權利欲作祟,她竟然試圖勾引徐載武這大伯哥,想要藉此將神武軍控製在手中。

因為是家族內部醜聞,諸如河陽公主有沒有勾引成功,徐大公子是否心滿意足之類的詳細經過也就不得而知了。但最終的結果是新婚燕爾的公主駙馬很快分居,不久駙馬爺紅杏出牆,河陽公主怒殺小狐狸,然後……駙馬爺心灰意懶出家,河陽公主也搬離了國公府,過起了快樂的單身生活。

因為這些事情,徐載武對皇家的意見很大,不時有不和諧言論出現,若不是乃父強壓著,說不定出什麽事兒呢。是以他今日出現,多半不是為了給王爺撐場麵,怕還是為了那鎮南元帥的寶座而來……今日乃是八大禁軍將軍聚首,豈能少了他神武將軍?

徐載武皮笑肉不笑的與兩人見禮,便鼻孔朝天,再也不說半個字,一直到了皇甫顯和沈濰麵前時,麵上地表情看起來才柔和了些。

皇甫顯看他一路仰頭行來的高傲模樣,笑罵一聲道:“小武子,有些過了啊,咱們怎麽說也是一夥的,你咋能亂甩臉色呢?”

徐載武哂笑一聲道:“就憑那些烏合之眾,也配跟咱們相提並論?”說著撣撣大氅上的浮灰,好似要彈落那些可憐的京山雜牌軍一般,輕笑道:“我說皇甫世叔,你也該享享清福,讓勝文老弟回來接班了。”

皇甫顯捋著胡子笑道:“就是我想退位,也該讓你戰文大哥接任,還輪不到勝文那混不吝地小子。”

徐載武搖頭道:“老世叔,不是我說你啊,你要是真那樣辦,可就犯糊塗了。不錯。原先戰文大哥厲害,我們都服他,可您想想,這些年他先在禁軍、後去衛軍,現在居然淪落到個雜牌軍中當統領,還不是一把手。別人都是一年一個台階往上爬,他倒好,噌噌的往下掉落。讓他接手虎賁?”撇撇嘴,他嗤笑道:“您還是仔細斟酌斟酌吧。”

皇甫顯不急也不惱。嗬嗬笑道:“這是老夫的家事,不勞賢侄操心。”說著微微耷拉下眼皮,輕笑一聲道:“若是早出個六七年,老夫哪用得著如此煩惱。”老頭子話裏有話,六七年前,皇甫旦還健在。皇甫家四大禁軍在手,自然能安排開兄弟兩個。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徐載武不要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

徐載武尷尬的哼哼幾聲道:“都是些陳年舊賬,木已成舟的事情還翻出來作甚?”

見談話地氣氛不太友好,沈濰趕緊和稀泥道:“載武兄弟也是一片好心,不過皇甫世叔身強體健,暫時還不用考慮接班的問題。”算是給兩人各一個台階,兩個將軍也知道,若是在此吵鬧起來,豈不是平白被對麵看了笑話?便各退一步,怏怏著不再說話。

可他們的一番話卻全落在皇甫戰文耳中。饒是他久經浮沉、寵辱不驚,也被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不合時宜,他真要把那趾高氣昂的徐載武,從馬上扯下來暴扁一頓。

沈青連忙將他拉到一旁。皇甫戰文狠狠地瞪了那混賬一眼,這才氣哄哄的跟著沈青走了。幹脆眼不見為淨。

雙方將領基本到齊,禁軍序列中地八支也在茫茫離圓上列隊,藍色的天策、紅色的龍驤、紫色的虎賁、橙色地神武、綠色的鷹揚,褐色地破虜、古銅色地鐵甲、黑色的京山,八支隊伍軍容鼎盛,將近十五萬兵馬對峙於十幾裏長地延綿陣線上,揮汗如雨、嗬氣成雲;刀槍如林,旌旗成海,大秦禁軍地大部盡聚於此。

與其說他們是前來助陣,還不如說是大演武前的一次大閱兵來的恰當。每一支軍隊都拿出自己最光鮮的一麵,希望能在軍容氣勢上壓倒對方,甚至是友軍一頭,為爭奪大秦第一禁軍的比試搏個好彩頭。

十五萬騎兵是什麽概念?齊國楚國不要說騎兵,就是能騎馬的加在一起,也湊不出這個數。更何況。這僅是禁軍的七成軍力。僅是大秦的一半騎兵。

如此強大的兵力,竟然拿齊楚兩國毫無辦法。恐怕非是戰之罪吧。

京都城方向傳來一聲炮響,兩千天策騎軍護衛著一麵帥旗緩緩出現在軍陣的北方。看著那麵巨大地藍底金熊帥旗,所有人都知道,李太尉終於出現了。

李渾很罕見的穿著一身古舊的戰甲,手提四十年前揚名天下的八十八斤純鋼虎頭大刀,騎著一匹通體棗紅的巨大戰馬,在長孫李央來、次孫李未來地陪伴下,慢慢的從兩軍陣前經過。

隨著他睥睨的目光掃過,所有人都不由低下了頭,即使與其不共戴天的老將軍皇甫顯,也沒有勇氣與其對視。李渾十六從軍,戎馬四十年,到五十六歲離開軍隊,入主太尉府時,經過大小數百場戰鬥,身上留下了七十八條傷痕,戰功蓋世,大秦無人可與其比肩。

可以說,他本身就是一座戰神塔,大秦所有的將領官兵都必須仰視。

虎老雄風在,一嘯鎮山林!

見全場十幾萬人,都在自己的威勢下匍匐,怎能不叫老太尉豪情萬丈?李太尉停下巨馬,在兩軍陣勢前站定,威楞四射的視線掃過全場,仰天哈哈一笑,剛要虎嘯山林……

卻聽著轟轟轟的巨大炮聲在東北方向響起,連綿的炮聲一聲強過一聲,接連響了二十一響,將老太尉辛苦營造的威嚴氣場轟了個七零八落。

所有人循聲望去,便見隆隆炮聲中,鋪天蓋地地金甲禦林由遠及近,在禦林軍陣的最前方,大秦五殿下、隆威郡王秦雷終於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