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複興之路
陽光明媚,春日裏的風兒很是和煦,韓漠和裴英侯離開東花廳,騎馬回返,行在寂靜的天河大街上,二人的馬匹一前一後,離的並不遠。
韓漠沒說話,裴英侯也就不敢問,兩人先是一陣沉默。
在裴英侯看來,這次討要餉銀的成功性實在很小,秀公主三年不發餉,自有其深思熟慮的盤算,總不會因為韓漠這樣一個年輕世家子弟找上門來就會改變她的初衷。
年輕人有幹勁,有衝勁,這雖然是好事情,但是結果往往和設想的大大不一樣。
韓漠上任伊始,就為西花廳討要餉銀,對於這份幹勁和魄力,裴英侯是讚賞的,但是一開始他就覺得這件事情的難度太大,雖說韓漠背後有韓氏家族的撐腰,但是要與皇族極為強大的秀公主過招,勝算實在不大。
正因如此,見到韓漠出來後一直在思索著什麽,裴英侯便更是沉默不語。
“裴主事,我見到了秀公主!”韓漠忽然道。
裴英侯見韓漠主動提起,道:“大人,此事並就不是容易辦的事情,內庫拖了三年的事情,也不是朝夕之間就能作出決定的。”
他這是要給韓漠先行安慰,辦不成,也不能怪韓漠。
韓漠微微一笑,轉頭看著裴英侯,道:“這次你還真是猜錯了。”
“哦?大人的意思是?”
“這件事情,朝夕間便應該有結果的。”韓漠道:“我們現在可以回去等消息,要麽等到的是銀子,要麽等到的是……聖上的旨意!”
“聖上的旨意?”裴英侯並不清楚內情,不由有些疑惑。
韓漠淡淡笑道:“要麽罷免我,要麽裁撤西花廳……!”
裴英侯一怔,而後露出吃驚之色。
韓漠並沒有在這個問題是糾纏過多,還沒等裴英侯從驚訝中緩過來,他已經問道:“紅袖會用毒?上次在西市口,他用的是什麽毒?”
裴英侯平複了一下心境,回道:“紅袖曾在一處藥劑司待過三年,對於藥物的製作和使用非常了解,而且她下毒的本事也是很高明,正因如此,她才有了紅蠍子這個代號……蠍子是毒物,所以這個代號放在紅袖的身上,那是很合適的。”
韓漠歎了口氣,道:“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偏偏和這些毒物混在一起,還真是讓人心裏發毛。”
裴英侯嗬嗬一笑,道:“大人別看紅袖年紀小,她現在算是西花廳的老手。從藥劑司出去時,她才十一歲,進入了四處,那時可是四處最小的吏員。”頓了頓,神情嚴肅起來:“公顏老曾說過,既然進了西花廳,就要忘記自己是誰,但卻要記著,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我們每殺一個人,或許就能多救一百個人。紅袖更是得到公顏老的親自教導,所以對於西花廳,沒有任何人敢懷疑她的忠誠,而且她的能力在這麽多年來,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無論是刺探情報,暗殺破壞,跟蹤監視,她都是我西花廳一流的好手。”
韓漠點頭道:“這個我非常相信!”
“雖然西花廳目前人手不多,但是隻要大人一聲令下,我等必將全力以赴。”裴英侯恭敬道:“其實西花廳也並不像外人看起來的那樣孱弱不堪。”
韓漠微笑道:“難道還藏了什麽寶貝?”
裴英侯嗬嗬笑道:“寶貝倒是沒有的。”他催馬上前,離韓漠更緊,而後低聲道:“東花廳設立之後,幾年下來,將西花廳的事務全都接管過去,而且西花廳也有四五十人投奔在東花廳的門下。這批人,主要是駐外吏員,魏國和慶國都有,他們中間有不少人投奔東花廳是因為形勢所迫,如果有一天大人真要用上這些人,我們西花廳還是能夠聯絡上,而且他們中間應該有不少人還是對我西花廳很有感情的。”
韓漠聽到這個消息,不知為何,竟然是精神一振,他微一沉吟,忽地笑笑,道:“過了今天,看看我這個廳長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吧。”
二人回到西花廳後,韓漠徑自去了地下室,翻閱儲存在地下室的各類檔案,他很清楚,要想治理一個部門,就要先從根上徹底地了解這個部門,堆積在地下室那一架一架的檔案,無聲地訴說著西花廳幾十年的曆史,從裏麵完全可以窺清西花廳的全貌。
三十九年,占了燕國曆史的三分之一,從中不但能夠了解到西花廳的全貌,而且對於燕國的曆史甚至是其他各國的曆史也將有更清晰的認識-----這些曆史,當然不是那類冠冕堂皇掛在外麵或者經過粉飾的曆史,那是充滿了醜惡,狡詐,陰險,敵對,卑鄙等等陰暗麵的真實曆史。
西花廳的廳長若是在地下室裏,那是沒有任何人會輕易過來打擾的,所以整整一個下午,韓漠吃著備好的點心,以穿越前曾經翻閱《金瓶梅》《肉蒲團》的勁頭,孜孜不倦地翻閱著地下室裏的檔案。
西花廳的曆史,實際上就是一部鮮血寫成的曆史。
檔案裏清晰地記載著西花廳設立初期的那段艱苦日子,組織力不如敵國,戰鬥力不如敵國,隱蔽性不如敵國,經驗更是比不上敵國,而挺過那段時期的關鍵,就是公顏老鐵血的紀律以及西花廳勇士們的奮不顧身。
在鮮血中成長,在鮮血中,花廳慢慢綻放!
檔案中清晰地將西花廳當年的敵人做了介紹,韓漠非常確信,檔案中的敵人,在這個世界上知道的人那是極少的。
韓漠記住了兩個暗黑機構。
他深信,如果自己一直在西花廳廳長的位置坐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要麵對著兩個暗黑機構。
魏國的黑旗,慶國的紫衣衛!
……
……
韓漠從底下是走出,回到上麵的辦公室時,這才發現,自中午進入地下室,出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竟是在地下室不知不覺過了一下午。
他關上機關,伸了伸懶腰,雖然頗有些疲憊,但是一下午卻是得到了許多的信息,這讓他的心裏很滿意,而這種滿意,也讓疲倦感淡了不少。
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就聽門外傳來裴英侯的聲音道:“大人,東花廳內務處銀錢司司長聶雲前來拜見!”
“聶雲?”韓漠立刻想起來,不就是那個收了自己銀子又被要回來的家夥嗎?原來他是東花廳銀錢司司長。
來的不是太監而是聶雲,這讓韓漠很滿意。
出了門來,裴英侯臉上已經帶著微笑,恭敬道:“大人,聶雲正在外麵等候,沒有大人允許,我們沒有讓他進來。”
“這是規矩。”韓漠嗬嗬笑著:“來多久了?”
“隻怕有一個時辰了。”裴英侯回道。
“一個人過來?”
“不是,五六個人護著一輛車子過來。”裴英侯道:“在橋頭等候。”
“一個時辰?”韓漠托著下巴,嗬嗬笑著:“也差不多了,讓聶雲進來吧。”
他走出正廳,已經看到院子裏有幾名西花廳的部眾,三名主事也在其中,見韓漠出來,眾人都是行禮,韓漠擺擺手,令人般了一張椅子過來,就放在大廳正門處,自己坐在上麵,有人地望著前麵的院門。
聶雲進來時,表情和上次所見完全不同,一臉的謙恭,就連身子也是半躬著,韓漠看在眼裏,隻是歎氣,從精神麵貌來說,西花廳的人可比東花廳的人有骨氣的多。
聶雲諂笑著,上前跪倒:“卑職參見韓廳長!”
他對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確實有一種恐懼感,在東花廳,這個年輕人當眾毆打穆信,在聶雲看來,此事定然不能善了,秀公主一定會對韓漠有一番懲罰,誰知到了最後,秀公主不但沒有給予任何懲罰,還派自己送來拖欠了三年的餉銀,這讓他實在感到震驚,震驚之後,便是對這個小閻王的無比畏懼。
聶雲是秀公主一手提拔起來,他的最大才能便是理財,至於跟蹤暗殺這些活兒,並不是他的強項。
“原來是聶司長。”韓漠微笑道:“天都要黑了,不知你前來有何指教啊?”
“不敢不敢!”聶雲連聲道:“卑職奉了我們廳長之命,送來西花廳的餉銀,共計是兩千三百兩,如今正在外麵的車子裏,還請韓廳長派人查收!”
豁然間,院子裏的西花廳部眾頓時顯出奇怪的神色。
那是一種不敢置信的神情,而其間又帶著難以壓製的喜悅和興奮,他們都是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他們的廳長大人。
就連一直很冷淡的李固,也是神情吃驚,望向韓漠。
“裴主事,帶人去點銀子。”韓漠向裴英侯吩咐道。
裴英侯帶著笑意,答應一聲,領人出去。
韓漠這才向聶雲笑道:“聶司長,那可多謝你了。唔,本官這也沒什麽好招待的,辦了差事,本官就不留你了。是了,回去向你們穆主事帶個話,日後西花廳的餉銀,還要他費心了,改日本官會請他……喝茶!”
聶雲感受到西花廳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立刻道:“是是是,卑職謹記!”
清點完銀子,拉入了西花廳,韓漠也不耽擱,立刻讓裴英侯統計出各人的餉銀,然後當場便將拖欠眾人三年的銀子一次性下發了下去。
西花廳部眾的餉銀並不算高,最高的裴英侯,每個月也不過五兩銀子,大部分都是四兩銀子的俸祿,所以三年下來,十多個人所得的餉銀也不到兩千兩,還剩下數百兩銀子,直接劃進了內務處,這也是幾年來,西花廳內務處頭一次有調轉的銀子在賬麵上。
“本官並不是什麽高尚的人,但是有一點本官可以保證,身在其位必謀其職,這是本官對各位的承諾,也是本官希望諸位能做到的。”等到聶雲帶人離開,韓漠召集僅有的十三名部下,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很平靜地對眾人道:“公顏老留下的東西,我不會有一絲改變,因為時間證明過公顏老的東西是對西花廳有用的。”
“大人英明!”眾人齊聲道。
雖然不能徹底讓這幫人信服,但是毫無疑問,餉銀事件,已經拉近了西花廳和韓漠之間的關係,至少大家都覺得,這位新任的廳長確實是在盡心,也確實有魄力做一些事情。
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不能確定這是否隻是曇花一現的揚眉吐氣。
韓漠掃視眾人一眼,才繼續道:“西花廳要做事情,少不了人手,而且我們西花廳三百編製並沒有廢除,所以我希望四大處開始運作起來,先讓我們西花廳恢複正常的運作。”頓了頓,微一沉吟,似乎在想著什麽,片刻之後,才道:“諸位這陣子就開始動作,補充編製吧。”
裴英侯沉吟一下,才道:“大人,當初西花廳滿員編製,吏員們都有職責在身,或潛伏或蹲點,如今我們西花廳並無任務,若是滿員,將如何分配?”
“這個很簡單,該訓練的還按照曾經的程序走,至於原來的熟手……燕京城這麽大,各類的職業也多如牛毛,我想幾百人隱伏在偌大的燕京城,並不是難事。”
公輸全恭敬問道:“卑職冒昧,如今東花廳控製著所有暗處任務,我們西花廳即使滿員,卻不知該做些什麽?”
“這個目前並不需要你來操心。”韓漠平靜道:“保持滿員編製,一旦任務下來,我要你們保證西花廳四大處能夠隨時運轉起來……要做到公顏老在世時候一樣的迅捷和有效。”
憨小子李固沉聲道:“讓他們重回西花廳,憑什麽理由?”
韓漠凝視著李固,神色淡然,淡淡道:“李固,我不管你個性如何,我想告訴你,本官希望下次不要聽到你以這種質問的口氣與我說話。”
李固皺起眉頭,但還是道:“卑職失禮!”
韓漠眼中閃過滿意之色,這幫身經百戰的暗處高手,隻施以仁慈,那是不可能完全能夠管束他們的,對於這類人,既要讓他們知道你的恩,也要讓他們知道你的威。
這就是所謂的恩威並施。
威嚴會讓恩惠更有價值,而恩惠同樣會讓威嚴更加不容侵犯。
韓漠緩緩道:“裴主事曾對我說過,要讓西花廳隱退的吏員重回西花廳,需要三個理由。”他看了裴英侯一眼,才平靜地道:“現在我可以回答那三個所謂的理由。他們回來,隻要本官在,總不會餓死,而且他們回來,也肯定會有適合他們的事情要去做,至於最後一點,他們為誰拚命?我可以很慎重地告訴你們,那是為了他們自己,為了證明他們自身的價值所在……或許這個回答有些空洞,但是我相信,等到一個人老的動不了的時候,他總需要一些回憶,如果那個時候他可以回憶自己一生所為沒有辜負自身的價值,那麽我相信會死而無憾,包括我!”
所有人都安靜地聆聽著,雖然這個年輕人的哲理與他的年紀很不相符,但是當這番話在心頭停留時,他們忽然覺得這個年輕廳長的話實在很有道理。
當結束談話時,眾人退下,韓漠叫住了薛紅袖。
“紅袖,聽說你在藥劑方麵很有研究!”韓漠笑眯眯地道:“改日如果有機會,我很想在藥劑方麵與你切磋一番!”
紅袖那張清秀卻冷漠的臉龐有些奇怪,微微皺眉,想了想,才回道:“好!”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廳長,曾經那是正兒八經的藥劑專家,所以對於韓漠是否精通藥劑,她保留懷疑的態度。
望著紅袖的背影,韓漠喃喃自語:“藥劑司不知是否研究**?這可是我的空白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