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子頂父怒

夜宴結束後,自太師府出來,韓玄昌父子共乘一輛馬車,二人在車中麵對麵坐著,韓玄昌似乎在想著什麽,一直未曾說話。

“爹,你有心事?”韓漠終於問道,打破了沉寂。

韓玄昌抬頭看了韓漠一眼,微微一笑,問道:“漠兒,太師設宴,他的心思你總是知道的。”

“無非是想拉攏我們對付蘇家。”韓漠淡淡一笑,這也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自從九大世家中強勢的葉吳兩家被誅滅以後,朝中最強大的就是蕭家和蘇家,兩家一直是死對頭,如今更是劍拔弩張,這一陣子的朝堂上,雙方互相彈劾,兩家都有不少官員落馬,雖然都隻是底下層的官員,但是整個燕國官場都能聞到那種火藥味。

韓玄昌點點頭:“依你之見,我們是該和誰走在一起更合適呢?”

“難道非要在他們中間選擇陣營?”韓漠微一沉吟,才輕聲道:“兩頭惡狼相鬥,我們卷進去,總是要受損的。我們的實力比起他們兩家,還是有不小的距離,無論和誰合作,都會受到牽製,更會受到利用……!”

韓玄昌捋須笑道:“不過這個時候,世家想獨善其身,那倒是難上加難了。西門世家倒是想獨善其身,兩不相助,不過也正是如此,反而同時得罪了他們兩家。我瞧最近的形勢,至少蕭家已經準備對西門家動手了。”

韓漠靠在車廂內,並沒有關心西門世家的前景,問道:“爹,蕭家有賀家幫著,實力應該勝過蘇家,似乎用不上我們韓家也能對付蘇家啊。”

韓玄昌正色道:“蘇家絕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燕京禦林軍五大營,你可知鷹翔營的指揮使是誰?”

“難道是蘇家的?”

“不錯。”韓玄昌點頭道:“正是蘇觀涯的獨子蘇雨亭!”

“蘇雨亭?”韓漠皺起眉頭,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極其陌生的名字。

“蘇家人丁並不興旺,蘇觀涯隻有一個兒子,就是蘇雨亭。”韓玄昌道:“蘇雨亭之前一直在東花廳辦差,不過也隻是一些閑差,其實到今日為止,我都有些疑惑,這花廳是從不允許世家勢力滲透進去的,蘇雨亭卻在東花廳待了四年,讓人很是不解,至今這中間的緣由外人也不清楚。不過這蘇雨亭在東花廳幾年,倒也沒有做出什麽事請,前年被調至鷹翔營,一開始隻是一個校尉,但後來很快就被升為護軍參領,去年更是被提升為鷹翔營指揮使,掌管整整一營……我們韓家也曾暗中查詢此事,卻並無頭緒,這聖上為何允許世家子弟擔任禦林軍的指揮使,到今日也是難以想通,其中有諸多不合理之處,但是蘇家卻因為這個原因,掌管著燕京五大營之一,這可是蕭家不能比的,也正因如此,蕭家和賀家的整體實力雖然勝過蘇家,卻不敢輕易對蘇家發難。”

韓漠若有所悟:“原來如此,如此看來,那個蘇雨亭倒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就連你大伯,也對這個蘇雨亭頗為讚賞。”韓玄昌笑道:“不過蘇家厲害的人物,也不過是蘇觀涯父子,蘇家雖然官吏遍布朝野,聲勢浩大,但是隻要蘇家父子一倒,整個蘇家隻怕就撐不下去了。”壓低聲音道:“整個燕國,被刺最多的就是他們父子,不過卻從未有人真的能傷到他們,細細一想,這一對父子還真是不簡單。”

韓漠微笑道:“被刺的多了,也就有比普通人更敏銳的警覺性,隻怕他們已經有了無數躲避刺殺的法子。”

韓玄昌掀開車窗,向外看了看,街道上寂靜一片,幾名護衛護在馬車四周,這才放下車窗簾子,道:“不過話說回來,這蕭家為了拉攏我們韓家,倒也是肯下本錢的。”

“哦!”韓漠饒有興趣問道:“他們給出什麽條件?”

韓玄昌捋須笑道:“以太師的意思,是願意助我們韓家再得到一些重要的官職,最主要的一個條件,卻是與你有關!”

“我?”韓漠有些疑惑。

韓玄昌點頭道:“太師的意思,是要與我們韓家締結秦晉之好。”

韓漠一愣,很快就想到了什麽,吃驚道:“爹,你該不會答應了吧?”

韓玄昌的話,韓漠可是明白的很,秦晉之好就是要進行整治聯姻,扯到自己頭上,那就是要自己娶蕭家的女兒,想來想去,那個“女兒”十有八九就是刁蠻狠毒的蕭明玫了。

那是打死韓漠也不願意接受的親事。

今夜在太師府後花園,韓漠還用這一招嚇退了蕭明玫,實在想不到自己當時的手段,此時竟然有可能成真,這讓他頓時緊張起來。

韓玄昌見韓漠臉色變得很難看,有些奇怪,問道:“漠兒,你怎麽了?”

韓漠自知失態,忙靜下心來,搖頭道:“唔,沒事!”

“其實你的年紀已經不小,這婚姻大事,倒也可以商議了。”韓玄昌輕歎一口氣,凝視著韓漠道:“真是一眨眼間,你就長大成人了,爹總以為自己還年輕,可是見到你長大,爹就知道,我已經開始變老了。”

韓漠伸手握著韓玄昌的手,輕聲道:“爹爹正當壯年,何以言老?”

韓玄昌輕輕拍了拍韓漠的手,微笑道:“老了就是老了,不過看你長大成人,爹心裏就舒坦了。”頓了頓,才道:“這與蕭家結親的事兒……!”

韓漠不等韓玄昌說完,立刻道:“爹,孩兒不同意!”

韓玄昌皺起眉頭,沉下臉來,道:“你不同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何時輪到你來做主。”

韓漠毅然道:“蕭家要與我韓家結親,不還有三哥嗎?三哥尚無正室,娶了那蕭家小姐就是。”

“人家太師可是指名道姓要將他的孫女嫁給你。”韓玄昌盯著韓漠道:“這件事情成與否,並不需要你來做決定。”

韓漠皺起眉頭,道:“爹,整治聯姻這套把戲,孩兒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孩兒不想成為工具!”

“工具?”韓玄昌神色冷下來,冷笑道:“韓漠,韓家的每一個人,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為整個家族的利益考慮,隻要對家族有利,明知是工具,也要毅然去做。”

韓漠毫不畏懼地與韓玄昌對視,他忽然發現,平日裏和善的父親,這次是真的動怒了。

韓玄昌的臉陰沉,發青,顯然對韓漠的態度很是不滿,也很是憤怒。

韓漠雖然知道世家子弟難逃整治聯姻的命運,但是他的骨子裏就是反感這種情況。這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他也隻能表示同情,但真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立時感覺自己完全不能接受,而且最關鍵的是,聯姻的對象是蕭明玫那種刁蠻狠毒的女子。

“如果我拒絕成為工具呢?”韓漠雖然不想激怒父親,但是他更不想讓自己的婚姻成為一幕悲劇。

韓玄昌顯然是氣急了,怒道:“你給我滾下車去!”

韓漠起身來,對韓玄昌行了一禮,道:“爹,你莫生氣……!”拉開車門,跳了出去。

韓玄昌臉色發青,掀開窗簾,指著韓漠道:“逆子,你……你……!”咳嗽起來,放下窗簾子,怒道:“還不走!”

車夫不敢怠慢,催馬前行。

韓漠一個人站在街上,此處離韓玄道的尚書府已經不過一條街之隔,繞過去就是,不過韓漠此時似乎沒有興致回府,望著韓玄昌的馬車走遠,歎了口氣,四下裏看了看,正處在街口處,了無人跡,一時卻不知該往哪裏去。

他抬頭望向夜空,漆黑一片,隻有前麵一家府邸門前掛著燈籠,帶來一絲光亮。

他背負雙手,信步走在街道上,心情很是不好。

依稀的燈火下,幾道影子像幽靈一樣從兩邊狹窄的胡同裏鑽出來,那是清一色黑衣蒙麵,不過三四人而已。

他們僅僅露出一雙眸子,猶如夜晚的寒星,都盯在韓漠的身上,左右齊進,緩緩向韓漠走了過來。

韓漠眼皮子一跳,皺起了眉頭。

方才在車子裏還說蘇家父子經常遇刺,難道這一次卻是要輪到了自己。

是誰的人?自己才來燕京不久,誰會這麽快就下手?

韓漠眼顯寒芒,握起了拳頭。

……

……

韓玄昌被兒子頂撞,心情自然是非常鬱悶,一直以來,韓漠雖然頑皮,但也從不敢頂撞自己,也正因如此,韓漠這一次毅然反駁,讓韓玄昌驚訝之餘,大是憤怒。

“三老爺,到了!”車外有人稟道。

韓玄昌坐在車中,並沒有下車,隻是掀開車窗簾子,探出頭去,向後麵望了望,長長的街道,卻沒有韓漠的影子。

“五少爺沒跟上?”韓玄昌沉著臉問道。

護衛忙道:“回大人,五少爺留在那裏,並沒有跟上。”

韓玄昌皺起眉頭,猛地一揮手,道:“快派人回去找。”他怒火過後,立刻想到,雖然那裏離府邸不算遠,但是燕京城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危險,自己將韓漠留在那裏,實在有欠考慮,心中有些後悔,向車夫道:“快,回頭去找!”

尚書府前的護衛不明情況,還以為出了什麽事請,二話不說,進府裏找了幾個人,拎起武器,出門就追著韓玄昌的馬車護衛。

一時間,韓玄昌的馬車飛馳,前後加起來十多名護衛更是如狼似虎,就像奔赴戰場一樣,往街口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