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臨淵的馬車入了宮門,宮門緩緩關上,發出厚重又沉悶的聲音

汗青殿裏,梁觀瀾已經等候多時了

案頭上放著府尹加急呈上來的折子,這封折子裏,他把錯誤三七分,七分給了不能說話的死人,三分歸咎於沈肇

梁觀瀾閉上眼睛,聽著略顯熟悉的腳步聲,緩緩睜開眼

弓箭手和金甲護衛已經埋伏完畢,隻待梁觀瀾一聲令下,眼前鮮活的人就能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臨淵和以往一樣,不卑不亢行禮:“常見陛下。”

梁觀瀾眯起眼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麵具取掉了,取掉麵具該不會是為了回光翎族時讓母族人看的吧

他已經不記得多久沒見過臨淵的真容,看到這幅陌生的臉,梁觀瀾不禁想起小時候陵園剛到大梁時的場景

父皇牽著他的手隻是來瞧一眼青雲的質子長什麽樣子,那會兒他臉上的疤痕還是猙獰的紅色,眼神驚恐,見到有陌生人嚇得直蹲在牆角

可不知為何,父皇偏偏喜歡他,不禁親自養育他,更是悉心栽培他,他活的不像質子,像父皇的兒子

他緩緩起身走到臨淵身邊,大笑道:“阿淵一路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

臨淵目不斜視:“陛下委以重任,阿淵必當用心。”

“不不不!”

梁觀瀾矢口否認,他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孤的意思是,阿淵....回青雲時舟車勞頓,真是辛苦極了。”

臨淵麵不改色:“請陛下降罪,阿淵確實回了青雲一趟,隻是為了進青雲皇宮看我母妃曾居住過的寢殿一眼。”

“哦?你的意思是孤冤枉了你,你並未和那蒲握勾結,也並沒去光翎?”

臨淵輕抬眼眸:“沒有。”

“大膽!”

梁觀瀾這一聲,廊上立著的金甲護衛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你的那點心思別以為孤不知道,青臨嶂早就把你的行蹤告訴孤了。你身為質子擅回母國,更起了謀朝篡位的心思,你覺得青臨嶂就這麽癡傻,什麽都不知道嗎?”

“他不過是故意放你回大梁,好借著孤的手除掉你罷了,讓你這輩子死都不能死在青雲。”

臨淵輕抿著唇:“青臨嶂一貫惡毒,還請陛下莫要聽信讒言,誤會了阿淵。“

梁觀瀾皺起眉,臨淵的嘴還真是硬極了

他抬手

金甲護衛上前把臨淵團團圍住

梁觀瀾冷笑一聲:“即使你不承認也無妨。孤看在自小一起長大的份上無意殺你,但是你不聽話,孤要懲罰你,讓你感受真正的質子,應當過什麽樣的日子。”

“來人,把他捆了送到養性齋,三日才許給他一頓飯吃,不許派人伺候,裏麵的桌椅床書全部搬走。”

梁觀瀾最討厭的就是臨淵在什麽情況下都能鎮定自若的臉,小時候,因為他不如臨淵沉穩,被父皇教訓過好多次

現如今沉穩又如何,依然隻是個沒用的質子罷了

金甲護衛得了令,押送臨淵回到養性齋

初秋的夜晚已然微微寒涼,自小住到大的養性齋隻剩下了四壁牆

臨淵看著窗外的護衛,這種軟禁最是磨滅人的意誌,比殺了人還難受,梁觀瀾是要誅心呐

第二日天剛亮,胡氏就醒了來

她看看四周,隻有巧蝶陪著,心中不免又慌張起來

“肇兒!肇兒!”

丫鬟婆子慌忙進來跪下:“老太君,將軍被府尹關到大獄裏一夜還沒放出來。”

巧蝶眼睛哭的紅腫,跪在地上:“老太君,您請救救將軍啊。”

她的福還沒來得及享,沈肇眼看就要沒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哭什麽哭,人還沒死,你就跟報喪一樣哭,滾出去!”

胡氏氣極了,拿著一旁的藥碗就朝巧蝶的身上砸去,巧蝶“啊”了一聲,被潑了滿身的湯藥,她嚇壞了,趕緊往外跑

“大姑娘呢!兒媳呢!都給我交過來,主君都要沒了,家都要散了,她們還有心情睡覺,全部叫到我房裏,快!”

“是。”

秋染幾乎一夜未睡,隻是天將亮時撐在桌上打了個盹

沈雁也沒睡,她是為了清點手中的嫁妝和錢財

沈肇這個事鬧的格外大,她怕,怕以後沒了指望,萬一搬出去住,處處得花錢,她算了一夜,若是省著點花,也能勉強夠自己養老

丫鬟小菊瞧著大姑娘一臉心煩的模樣,出了個點子:“大姑娘既怕錢不夠用,何必不錢生錢呢?”

沈雁狐疑道:“錢還能生錢,你來給我細說說,怎麽個生法?”

小菊笑的神神秘秘,說了半天,沈雁才知道是把自己的錢拿出去托信得過的人放印子錢

可這是嚴查的事啊

沈雁有些不敢

小菊卻說道:“大姑娘,我們也不多放,一百兩的印子錢能掙六分利,一次放個三五百兩,掙了錢趕緊收回來,穩賺不賠。“

沈雁有些心動

可她又沒有信的過的人

沒曾想小菊竟是個內行,她的哥嫂就是做這個的

沈雁考慮了半晌,咬咬牙,便拿出了三百兩銀票給小菊,讓小菊去辦這件事

快天亮時,小菊拿回三五張摁了手印的借據:“大姑娘,事都辦好了,您就等著收錢吧。”

沈雁鬆了口氣,恰逢母親來叫,她慌忙收起錢匣子,去了慈心齋

胡氏看著女兒和兒媳一臉倦容,急的直順氣

她先問秋染:“兒媳,你說肇兒這事該如何是好?”

“公事公辦,聽官老爺的評判。”

“什麽!”

胡氏急的跳腳:“你這意思是不管了?”

秋染冷笑一聲:“當街打死了人,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婆母的意思是能抹去所有人的記憶,還是能偷梁換柱?”

胡氏愣住了

秋染如今怎麽如此伶牙俐齒

“可無論如何,那都是你的夫君,你孩子的爹爹呀,你怎麽就如此狠心!”

秋染心中冷笑:“婆母既知道他還是孩子們的爹爹,就要為孩子多做考量,修兒念書用功,一心往功名上奔,婆母難道就不心疼嫡親孫兒嗎?”

“若我們行徇私賄賂那一套,先不說萬一被抓住後罪加一等,將軍如今本就被陛下低看,萬一陛下發怒,趁著此時機把沈家爵位奪了,沈家的風光可就從此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