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王還在為自己辯白,畢竟年少氣盛,他在最後也在攀咬其他人。

“小殿下,這事必然和榮將軍脫不開關係,他怎麽就那麽精準的知道隆城驛館起火了?”

“火燒半邊天,整個巡防營都去救火,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你來的為何這般湊巧?“

“我也是自然聽到線報……”

……

淳王據理力爭,久而久之就和小太子爭辯吵得不可開交,這讓雲王之死變得太過撲朔迷離,在旁聽審的朝廷輔政大臣都被吵得頭大,正當拿不定主意時,大司監通報陛下和皇後回宮了。

小太子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帶人出門拜見。

柏安衍穿了一身紫色冠服,淳王和太子叩拜時,他從他們之間走過,回到殿中。

他直問:“老七,你怎麽看老四的死?”

“皇叔,事發之時我並未在隆城驛館,這件事恐怕插不上手。”淳王低著頭,眼眸中的笑意帶著殺意。

柏安衍抬眸看向太子,冷言反問,“太子了解多少?”

太子上前,恭敬地說:“父皇,元啟也是剛剛聽聞,並不了解多少。”

淳王抬頭仰視柏安衍,暗自嗟歎,不過相差幾歲,在他的身上就散發著絕對不可抗拒的威儀,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氣概,讓人不得不尊敬。

陛下進宮是特意為了自己而來的嗎?

想到這裏他默默低下頭,心中思緒複雜起來。

這麽多年,他連一句話都沒和這位叔父好好說過,卻早已把他當做是宿敵。

“朕來之前,去了一趟隆城驛館,經過隆城郡守以及皇後的初步勘察現場,得出這場火並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至於淳王,他並未來過隆城驛館,去隆城不過是為了想找頑皮學生的父母聊聊也是情理之中。雲王之死,還會繼續調查,硬談責任的話,朕也有一份責任在內,全然怪不得宗礽。”

柏安衍一番話就讓太子知曉,案情已盡數在他掌控之中。

這還要回想起一個時辰前,沈南意和眾人在郡守府探病,眾人皆瞞實情,這個郡守病得十分突然,惹得眾人懷疑。

“陛下,英明。”

柏安衍走到淳王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雲王之死事關重要,朕現在就全權交給你來偵辦,務必給雲王府,給朝廷一個交代!”

“臣遵旨。”

皇帝累了,讓三人退下。

太子上前為其倒茶,多日不見,太子已經長大,在有一段時間就能行加冠禮了。

“父皇看起來臉色並不好,要多注意休息,此案若是力不從心,兒臣可以替皇叔分憂。”

“別太心急,反而會適得其反。”

柏安衍端袖站在石階之上,冷眼相看,嘴角勾起,“淳王,跟朕來。”

“是。”

二人一前一後通往宮外悠長的甬道,晌午的太陽帶來一些暖意,柏安衍看著遠處的宮門,眼前漸漸發黑,低頭在看地磚都在重影,就在快要倒下的一瞬,他被人扶住了。

“皇叔——”淳王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虛晃的身子。

相碰的一瞬,淳王才發現自己的這位父皇竟比自己要單薄些,可常年征戰也讓他有了殺伐重戾的氣場,僅僅對視一息,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柏安衍推開他,即使再不適,在皇宮高牆之中他都會撐到底。

淳王小心跟在他的身後,直到要上雲王府的馬車,掀開簾就看見在車裏還有幾名太醫。

馬車內四人落座,淳王頓時明白他們出宮之事。

大概是要去看雲王。

“情況怎麽樣……”飛廉坐過去讓柏安衍倚在自己身上,小心擦拭他額頭上的細汗。

淳王看得有些呆滯,“方才在乾元殿父皇還……”

“兩天前心疾複發,聽聞你出事,不顧性命硬是讓太醫銀針刺穴強撐一個時辰去保你這條命,得到這個答案淳王殿下滿意了?”

飛廉說話都沒好腔,也著實不願看見這個淳王。

車輪滾滾,淳王的心情很複雜,以至於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宮外行宮,最終鬼使神差般坐在皇叔的病榻前。

柏安衍褪去繁重的衣物隻穿一身白紗睡衣靠在床邊,玉冠卸下,如瀑青絲垂中又夾雜幾絲白發。他的臉色比方才好了些,憔悴的麵色,渾身透著一種病弱感,沒有半點大煦戰神該有的樣子。

“人都已經支走了,進宮保你叫你來這,其實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可願意回答?”

淳王低下頭,手上無意識地在搓著衣袖,不知是出於緊張還是籌謀著隱瞞。

柏安衍輕咳幾聲,鄭重問:“你在翰林院就職很好,為何在項國公死後立刻就請旨調來隆城驛館?既然來到隆城驛館為什麽要最先接觸榮家?”

“我……”宗礽不知該怎麽開口。

柏安衍眸光從宗礽身上移開,望去窗外還算明媚的秋景:“多事之秋,乾元殿前朕對太子說得話也是說給你聽的,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太子已經盯上你,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麽處境嗎?”

“要是沒什麽話對本王說那就退下吧,本王累了。”

柏安衍閉上眼不願再看見他,宗礽此時也在做著思想掙紮,緩慢從病榻上起身,腳步沉重地離去,可走到屏風處時,他還是停住腳步,提起一口氣又深呼吸,表情凝重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如果我全說出來,皇叔會信嗎?”

等了一會兒,床榻那邊回了聲“信”,語氣嚴肅,聞者有力。

宗礽折返回來再次坐在病榻邊,娓娓道來,“五年前我在隆城驛館就讀,偶然聽到逄澤清和薑縉私下約袁副將前往隆寧客棧見麵,還意外提起元監丞之死是袁副將下的手。

“得知這麽大的秘密我徹夜難安,直到隆嶺之戰的慘勝,讓我不得不聯想這件事和他們密謀之事有關。”

“所以你成年後去求皇上要的封地是隆城。”

柏安衍睜開眼,目光柔和幾分,追問道,“可知他們密謀的是何事?”

“走私販賣作戰武器,官籍造假。”宗礽異常堅定地說,“五年裏我一直都在調查隆寧客棧,也培養暗樁在客棧附近打探消息,就在近日我的暗樁終於找到隆寧客棧的住房記錄,並且謄抄出一份名單,而這份名單就是當年包下客棧的密謀人的名單。正是因為這個名單,才讓別人盯上我,將雲王之死企圖嫁禍到我身上。”

柏安衍心思凝重,“名單現在在哪?”

“方才進門時,我已經托魚將軍派人持信物去府上取來,侄兒覺得這份名單隻有在皇叔手中才是最安全的,皇叔也一定能查清隆嶺之戰背後的真相。”

這時,門口有人在敲門——

“王爺,是我。”

“進。”

飛翊進門後按淳王提示把府上藏起來的名單取出送來,呈交之後他就再次退下守在門口。

柏安衍攤開紙張,上麵記錄一些名字,他念出了聲,“俞柏青,蘭成山,蘭淮,鄭圭,趙山,逄澤清,薑縉,袁琅……”

直到最後一人的名字,他神色難以置信,蔥白修長的手將紙張握地褶皺,“榮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