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圖遙望核心控製室,心底愈發不安。
回頭看向身後,他心中暗道:“單論武力,葉真和蘇沁玨都不必動手,封囂配合李懸塵便足夠收拾我們這邊。”
硬衝若是能衝下來,黑鋒巷就不至於讓紅傘公司都感到忌憚。
悠悠歎了一口氣,藍圖走向那隊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你們有幾成把握?”
領頭的老者名叫秦歸真,麵目和善,左眼戴著單片眼鏡,搖頭道:“不必擔心,我知道黑鋒巷那邊請來了曹卿荀,但他的主職是進化規劃師,附屬研究也不涉及古文字,古曆史。”
略作停頓,秦歸真道:“單比這一塊,他在我麵前隻能算是業餘的。”
“我巡夜者天星部不興說大話。”藍圖眯著眼,火灼般的嗓子壓著聲線,粗糲又難聽。
秦歸真背負雙手,傲然道:“老夫大可立下軍令狀。”
“好,那就算老先生立下了軍令狀。”
藍圖咧嘴,半麵儒雅白淨,半麵厲鬼猙獰,讓人無法辨別他的笑容中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
秦歸真皺眉,“理當如此。”
身後,眾科研工作員紛紛不忿。
“我們都在科研部任職,不是天星部下屬!”
“說話可真夠硬氣的,有種就找人家黑鋒巷撒火。”
“4個人就擱那杵著,居然能攔住這邊整整一宿,搞笑。”
“對外軟弱,對內強硬,原來這就是天星部的部首,長見識了,回去後咱們一定向其他幾部的兄弟多多宣傳。”
藍圖眯眼,眸光似寒刃出鞘,依次掃過說話者。
旁邊,朱球兒故意拍響腰間火器,其餘天星部的戰士有樣學樣。
哢!哢!哢!
鏘!鏘!鏘!
或是槍械上膛,或是刀刃出鞘。
聲音整齊劃一,卻又此起彼伏,頗有節律。
這批科研工作員大多沒有經曆過血與火,被他擇人而噬的眼神所迫,要麽收聲閉口,要麽眸光閃躲。
秦歸真卻不然,麵色依舊坦然,眸光定靜如平湖。
“藍圖部首,你事先沒說過會惡了黑鋒巷。”
“前兩天打電話時,一口一個黑鋒巷一定會配合。”
“這會兒被人堵了12小時,還想把氣撒到老夫頭上?”
藍圖輕微躬身,搖頭道:“自然不敢,剛才所言隻不過是我本人的思維習慣,事先擺明車馬,講清利害,總好過事後扯糊塗賬。”
說著,他抬起手掌,掌心中赫然握著一支錄音筆。
“秦老先生剛才立下的軍令狀就在裏麵。”
秦歸真道:“小人。”
“臭老頭,你他媽說什麽呢!”朱圓邊嚷嚷邊逼近秦歸真。
藍圖笑了笑,抬臂攔住朱圓,“無妨,真小人總好過偽君子,秦老先生以為呢?”
秦歸真冷哼一聲,“竭澤而漁,斷線而利,你做事過分極端,要不是你有赤旗手書,老夫現在就會轉身離去。”
“對對對,您說的都對。”藍圖點點頭,抬手指向核心控製室,“請吧,秦老先生。”
嘩啦~~~~
秦歸真猛甩袖口,不再理會藍圖,徑直向前走。
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緊隨在後,如避瘟神般避開天星部的眾人。
“葉老板,”秦歸真拱了拱手,“別來無恙。”
這頭老狐狸可不好對付……葉真迎上前去,“托秦老的福,我能吃能喝能睡。”
剛才看見秦歸真和藍圖的矛盾小插曲,不過,葉真無法斷定兩人是不是故意演戲。
“老朽也是迫於無奈,還請葉老板理解,”秦歸真笑了笑,“實在是天星部的部首藍圖手持赤旗手書。”
大拇指指向身後,核心控製室的方向,葉真淡淡道:“我們這邊有了重大進展,他手中的那份命令書已經是一張廢紙。”
白大褂的寬大袖口攏住雙手,秦歸真老神在在,說道:
“葉老板對指揮部的命令還是有所誤解,巡夜者前來是為了幫助黑鋒巷。”
“即使有了進展,也不妨礙我們共同合作。”
“我知道你們請來了姓曹的老家夥,但是他的研究領域不在古代曆史這方麵。”
“旁的不說,單說古文字,他又能認出多少?”
“嗬嗬嗬……”
曹卿荀飄空而至,人未到,聲先至。
“姓秦的老家夥,多少年了,還沒有改變你那喜歡背後嚼人舌根的狗屁習慣?”
“老子從事什麽領域,你知道個鬼!”
秦歸真扯了扯嘴角,對著天空比出中指。
“曹老鬼,別以為老夫離開萬靈大學,就輪得到你囂張。”
“狗屁的校長之位,要不是本人當時身陷古代遺跡中,哪裏輪得到你?”
雙腳落地,曹卿荀滿臉堆笑,手掌放在耳朵旁邊,來回探聽,“哪來的敗犬咆哮啊?”
秦歸真麵色沉暗,額掛黑線。
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曹卿荀擺正麵龐,賤笑道: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還放在心頭記著呢?”
“哼!”秦歸真拂袖。
“嘖嘖嘖,”曹卿荀雙手抹過鬢發,騷氣滿滿地甩了甩頭,“敗犬小學弟可真是小心眼哦。”
聞言,秦歸真嘴角、眼角、額角**。
法令紋、口皺紋、眉間紋、抬頭紋……全體躁動。
“你太過分了,今天就別過老子不客氣。”
“好啊,你還能咋地?”曹卿荀聳動肩膀,抬手指向不遠處。
那邊,陰影跳躍中鑽出兩個人——李懸塵、王峻。
曹卿荀的指尖正對王峻,“瞧見沒有,老子剛收的徒弟,未來的天下第一進化規劃師,就他一人比你屁股後麵那一摞學生更強一百倍。”
聞言,秦歸真道:“來得正好,你就是王峻小友吧,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確實是一表人才,年少有成。”
“嘿,你個老小子難得說句人話。”曹卿荀摩挲下巴的胡茬,得意一笑。
秦歸真話鋒突轉:“小友,今天我得告訴你一個秘密,曹老鬼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屁的秘密,”曹卿荀不屑搖頭,“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有什麽秘密不可告人?”
秦歸真哼哼唧唧,像個半大孩子。
“這個秘密老子藏了許多年,就等著在你最風光最得意的時候擺出來,就像你當年奪走我的校長之位一樣。”
“我懂你,你個混球真正上心的事情就是找一個足夠傳承衣缽的徒弟。”
“所以,老子一直在等,就等你哪一天收到滿意的徒弟呢。”
曹卿荀冷笑,比出左右手的兩根中指。
“敗犬小學弟年紀應該比我小了有10來歲吧?怎麽現在說起話來都沒有重點的,多半是老年癡呆嘍。”
秦歸真突然大笑,笑聲猶如浪潮,此起彼伏,向著四麵八方延綿鋪展。
“哈哈哈哈哈~~~~~~”
周圍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葉真、蘇沁玨、李懸塵、封囂、王峻、藍圖、朱圓,以及路人甲乙丙丁……
人人都在奇怪秦歸真的怪異舉動。
在眾人的矚目中,他的身形快速騰空,身上披著的白大褂獵獵作響,周遭的氣流有序地聚攏。
緊接著,氣流化作有形的喇叭,放大秦歸真的聲音:
“大家都聽好了,曹老鬼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的頭發其實是假發!”
此話一出,轟鳴似雷霆,狂嘯如颶風。
聲波快速傳遍四麵八方,不僅僅局限在核心控製室周邊。
假發~~~~~~
假發~~~~~~~~~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他其實不到40歲就已經禿了!!!”
禿了~~~~~
禿了~~~~~~~~~
洶湧聲波堪比驚濤巨浪,拍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更撩過曹卿荀的腦袋上空。
颼颼涼風剮蹭頭皮,曹卿荀才反應過來,腦袋上濃密無比的假發被一股無形之風連根拔起。
他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一半。
風如刀,悍然切削,那一頂嗬護多年的濃密假發一分為二。
四分之一被他緊緊抓著,四分之三在氣流的帶動下螺旋飛升。
葉真的撲克臉繃不住,正要發笑。
腰間軟肉承受致命一掐,蘇沁玨悄聲道:“忍著。”
老婆大人發話,葉真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迅速抹平。
緊接著,蘇沁玨趴在葉真背上,無聲連笑:“嗚哈哈哈……”
旁邊,李懸塵瞪大眼睛,哦圓嘴巴,眼珠子跟隨螺旋上升的假發連環攀升。
王峻戳了戳他的腰子,“注意表情。”
揮手拍掉王峻的指頭,李懸塵呢喃道:“我靠,虧我還專門向曹老爺子請教過怎麽保養頭發。”
問禿掉的強者如何保養頭發,你真不是一般的勇啊……王峻的好奇心被引動,壓低聲音道:“他怎麽說?”
“阿峻,你不是厚道人,自家師父都那麽慘了,你還好奇這些?”李懸塵勾著王峻的肩脖。
王峻瞅著李懸塵的雙目,李懸塵嘴角含笑卻不回答。
“懂了,”王峻挑了挑眉,“便宜師父當時肯定說不出個所以然。”
“錯!大錯特錯!!!”李懸塵嘖嘖兩聲,豎起食指左右搖擺,“曹老對於頭發的養護相當有一套,從洗頭頻率到洗發水選用再到頭皮毛囊的前世今生,種種養護頭發頭皮的知識,他無一不通無一不精,給出的細致講解由淺入深,出個三五篇聯邦頂級論文不在話下。”
王峻沉默良久,說道:“久病成醫,古人誠不欺我。”
“啊!啊!啊!你他媽什麽時候知道的?”曹卿荀狂吼,顯然動了真怒。
“你猜。”秦歸真滿臉得意。
曹卿荀額頭暴起青筋,吼聲分貝拔高十倍。
“敗犬秦,老子今天就代替老師,斬除你這個孽障。”
熊熊氣焰環繞周身,有形而有質,曹卿荀的頭頂光禿禿,猶如一顆散發光芒的太陽。
“這,這……”李懸塵渾身戰栗,“曹老爆發滿值戰力,不至於吧?!”
原本灰暗的空間瞬間清晰,穹頂嶙峋的山石,牆壁嵌入的晶體,地麵排列規整的建築……
目所能及,皆在他的光頭照耀下,層疊的光輪一圈圈疊加起來,密布腦後,足足18層。
“難怪從沒見過曹老全力出手。”蘇沁玨挑動眉梢,溫婉的麵容上多了一絲少女的俏皮,“光亮的腦袋暴露在眾人麵前,確實不太好受呢。”
“這會兒就不要幸災樂禍了。”葉真搖搖頭,寵溺地捏了一下蘇沁玨的鼻頭。
“這不是有你在嘛。”蘇沁玨眼如秋波,水汪汪地望著葉真。
王峻、李懸塵、封囂三人腳步整齊劃一,橫向平移五米,遠離狗糧光環的籠罩。
這時,真火暴動的曹卿荀猶如流星般撞向秦歸真。
熾烈的能量波動層層疊疊下壓,正是一名LV4超凡者全力爆發的征兆。
渾厚的光明,讓人不由驚歎。
王峻眯起眼睛,心中有所比較:紅傘公司的奎斯也是光屬性的生命靈韻,但這位肌肉虯結的白色壯漢與曹卿荀比較起來,壓迫力的層級全然不同。
奎斯似螢火,曹卿荀如皓月。
奎斯灼熱的光火好似微波爐的逐漸升溫,曹卿荀的熾烈猛光就是太陽的光芒,當光芒落到身軀,帶來熱意的瞬間,萬物皆會焚燒。
此刻,曹卿荀理智在心,雙手內合。
巨量的光與熱瞬間凝縮,攻向秦歸真一人。
“囂張個雞兒!活了那麽多年,誰他媽還不是LV4?”
秦歸真暢快大笑,渾身籠罩氣壓,從無形到有形僅僅用時一秒。
肉眼可見的狂猛旋風泛著草場鶯飛的楊柳綠。
一道,兩道,三道……
眨眼不及間,數百道旋風凝聚成龍形氣旋。
“嗷!!!”
天地間似有龍吟長嘯。
一者執掌光芒,一者執掌颶風。
兩道滂湃的領域之力逐步形成,即將完全展開。
最猛烈的兩股力量還沒有相撞,僅僅是領域對峙的衝擊餘波已經不是常人可以輕易承受。
地麵上,巡夜者的兩部人馬東倒西歪。
天星部的甲乙丙丁們四散躥逃,有人躲入臨近的建築物,有人抱著腦袋匍匐在地,有人雙腿發軟走不動道,用哭喪臉仰望天空。
藍圖掃眼看去,朱圓居然也在其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老大,兩股領域之力展開,我們得掩護兄弟們快撤。”朱圓蹲在地上,一手捂著腦門,一手輕拉藍圖褲腿。
“一群沒有卵子的窩囊廢。”他低聲喝罵,連踹兩腳。
嘭!嘭!
反觀黑鋒巷眾人。
封囂眼底激**熊熊戰意。
蘇沁玨及時喊道:“不準亂動。”
封囂撇撇嘴,低哦一聲。
李懸塵身上的黑色陰影一道接一道摔倒在地,就像他的影子分身正在逐個死去,但他毫不在意,轉頭詢問道:“阿峻,你說頭上兩位誰能贏?”
王峻道:“誰都不能贏。”
“啊?”李懸塵收回視線,看向王峻。
王峻提示道:“葉老哥。”
轉身四望,李懸塵這才發現自家師父不在周圍。
半空中,曹卿荀、秦歸真的領域同步展開。
一側是光的世界,中心矗立一座神像,神像與曹卿荀一般無二,隻是頭頂長發飄揚衝天。
另一側是風的世界,遍地灑滿半透明的民俗物件,有似哭似笑的麵具,有銘刻符號的燒火棍,有形態詭異的雕塑……
“兩老,別鬧了。一旦真的展開領域,地下衛星城就會徹底暴露在財閥的視野中。”
葉真雙手虛按,然後輕輕撥向兩邊。
光與風,兩種領域瞬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