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地中的禁忌之地”這十個字故意加重語氣,說完後,王峻挑了挑眉毛。

“小友連這都算得到?”孫鹿棠輕嘖一聲,他多希望自家孫子也有這份心眼。

王峻笑而不語,就那麽直勾勾看著孫鹿棠。

孫鹿棠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輪回山、墜龍平原的那兩種玩意我倒是收藏了點。”

“惡魔海的材料應該可以向希望燈塔購買。”王峻點頭,“至於另外兩種材料……”

孫鹿棠輕捋長髯,“老夫恢複到五成實力,倒也不是不能去。”

王峻翻起白眼,叮嚀道:“您老搞錯了一點,五成實力是極限,一旦您用出五成實力超過10秒,就會不可避免的陷入生命爆燃的回光返照。”

“哦?還有這個說法。”孫鹿棠挑眉。

“不開玩笑,”王峻點了點頭,語氣認真,“9秒的五成實力就是您現在的極限,而且……最好每次使用最好休息三天以上。”

兩人簡短交談,李懸塵、封囂、孫不悟相繼醒來。

隨後,他們離開白玉鋪就的大平層,來到最初的石室。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牆壁輕微震動,一行人穿過石室,走入通道。

通道盡頭,本應破碎一地碎片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日月合金重新構築的門戶。

門戶被時間偉力修複,狀態非常特殊,表麵看不到一點裂紋,而且還投射出門外的畫麵——

蔓藤糾葛編織,爬滿門扉的另外一邊,正中心處內嵌凹圓,象征著五行的符號各自顯現。

“這門怎麽被修好了?!”李懸塵驚詫出聲。

“大驚小怪,”孫不悟頂起墨鏡,瞪眼一斜,“日之曆的強者居所,有些神異之處實屬正常。”

“別擋著路,這玩意得交給王峻來解。”封囂扣住李懸塵的肩膀,向側麵猛地一拉。

李懸塵來不及反應,背後撞到通道邊緣的牆壁,他沒好氣道:

“我當然知道給阿峻讓路,用不著多此一舉。”

孫不悟輕微頷首,沒有說話,腳下步伐挪了兩寸,側身讓出位置。

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筆直通向那扇門。

王峻走到門前,伸手輕按門扉。

眉心傳來輕微的觸感,好似被小女孩的手指輕輕按了一下。

感應天地真靈的印記發揮效用,門上泛起水光,輕輕**漾著。

王峻的手掌穿過門板,就像穿過流動的水。

“我先出去,你們緊接著跟上。”回頭撂下一句話,王峻邁步向前走。

所有人穿過門扉,流水漣漪迅速消散,門板恢複正常。

他們一行幾人沿路前行,孫鹿棠走在隊伍最後麵,目光穿過逼仄的甬道,直指王峻的背影。

孫不悟、李懸塵、封囂皆是心高氣傲之輩,三人讓路的舉動雖然微小,卻足以看出他們認可王峻的能力,信任王峻的人品。

…………

高遠的夜空投下皎潔月光,穿過灰沉沉的流雲。

山脊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堅石嶙峋遍布,塊頭較大的石頭身後拖著搖曳的陰影。

一道璀璨的刀光撩空而起,宛如平地生明月。

雄渾的刀罡分襲十方,劃破微涼的夜風。

數以千計的淩厲氣勁碾碎山脊中段的堅硬山石,留下一個巨大的半球坑洞,就如鋼刀攪碎豆腐般輕易。

踏!踏!踏!

草鞋輕踩浮空的塵埃微粒,一道人影躥出坑洞。

他躍上半空,頭戴金屬鬥笠,身體周圍環繞18枚鋒銳刃片。

“我是一介粗人,要做的事已經做完,就先行告辭了。”

粗糲沙啞的聲音蓋過涼風的嗚咽,很有辨識度。

“混蛋,傷了我荒野聖堂的人哪有那麽容易走?”女人聲線冷冽。

長柄巨斧割裂夜空,斧刃猶如鋸齒輪轉,直逼關無眼後心。

焦灼的硫磺味彌漫在空氣中,斧刃條然燃起明黃的火焰。

“小娘子不要那麽重的殺氣。”關無眼懸空轉胯,脊椎骨大龍爆出連竄脆響,催著有力的臂膀舉刀斜斬。

刀尖斜著劃出一道半圓,夜風似聽到了亡者的低吟,在一刹那間沉寂如死。

錚~~~~~~~~~~~~

淒厲的刀鳴異常刺耳,幹擾了操控巨斧的女人。

關無眼縮腿再蹬,對準斧麵猛踏,借助反作用力,猶如炮彈一般飛向遠方,消失在夜幕中。

周圍還有幾名強者想要追擊,卻被夜幕中連續飛來的月牙刀罡攔住。

涼風稍遲,卷著塵土,帶來關無眼的留言:“諸位不必遠送。”

嘭的一聲響,長柄巨斧墜砸地麵,像是深深烙入地麵。

龍韻追到斧頭旁邊,回頭喝吼道:“臭婆娘,你他媽是不是故意放他走?”

龍韻渾身遍布傷口,深可見骨的不少於十條以上,左手臂呈麻花狀扭曲著,斷裂的森白骨茬從肘部戳出來一截。

“你渾身是傷口,不要輕易置氣,容易崩血。”

一名臉上光溜溜,沒有頭發、沒有眉毛、沒有胡須的老者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

老者身旁,兩位個頭身形樣貌幾乎一致的漢子猶如鐵塔般矗立。

這三人的衣著服飾與龍韻相似,人人身著獸皮,**在外的某個身軀部位呈現玉化特征。

老者手掌泛起熒光,溫和的治愈之力籠罩龍韻周身。

龍韻不甘心,朝著身後的夜色裏啐了一口唾沫。

“都是這幫獵者公會的礙事……”

身上裹著紅黑長袍,依舊無法阻擋女人的曼妙身姿,她蓮步輕挪,走到近處。

“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講。”

女人抬手一吸,烙入地麵的長柄巨斧飛入她的掌心。

鏗!!!

斧柄末端重砸地麵,她冷哼道:“我們的人可比你們傷得更加嚴重。”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語,一具遮掩嚴實的重盔人型跨步走來,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山石上留下凹痕。

這家夥用左肩扛著一柄門板般的巨劍,麵具半掛臉上的肖也平躺在劍身上麵,氣息灰敗,像是被打蔫吧的茄子。

穿盔甲的家夥身體側後方,一名頭發花白,套著輕便皮甲,背後插著雙頭劍的男人正從皮甲上的各種小口袋拿出不同的藥物。

銀白的藥粉、鮮紅的藥液、黑黢黢的膏藥……

有的外敷,有的口服,有的經過他雙手搓揉,扒開肖也的傷口,硬生生塞了進去。

肖也陷入半昏迷狀態,在夢囈中嚶嚀出聲。

披掛長袍的女人單手平舉長柄大斧,斧刃嗡嗡轉動,猶如上了發條的鋸齒,正正對準龍韻。

“我們有理由懷疑是你勾結剛才那人,暗中殘害獵者公會的人。”

“你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區區隊員而已,也敢汙蔑老子?”龍韻氣不憤,指著女人麵具眉心處的白色弦月。

女人氣息沉降,像是暴風雨前的異樣平靜。

這時,背著雙頭劍的男人瞬間來到近處,按住女人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女人呼出濁氣,猛然下砸斧刃。

轟隆!!!

灼燒的火痕、鋸齒的切割,爆碎的齏粉……

地表留下了多種痕跡,細小的龜裂快速擴大,蔓延方圓數十米。

“我不夠格和你談話,但夠格殺掉你這樣的廢物。”

女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拖著長柄巨斧向後走。

龍韻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譏諷。

頭上光溜溜無毛發的老者瞪眼,龍韻頓時老實下來,捂著嘴不敢多言。

老者踏前一步,審視獵者公會的幾人。

重點就在臉部覆蓋的麵具,以及麵具眉心位置銘刻的月亮。

女人——白色的弦月,但這女人的氣息遠超尋常的巔峰LV4,絕不應該是普通的隊員。

彎彎眼的肖也、身穿重盔的家夥——淡紅的半月。

背著雙頭劍的老者——緋紅的滿月。

這代表獵者公會的三種成員等級,依次是,隊員,隊長,片區負責人。

“難得見到獵者公會的片區負責人,幸會。”

光頭老者伸出右手,做握手狀。

穿著輕皮甲的男人雙手反複摩擦褲腿,擦去手上的藥物殘留,然後伸手握住光頭老者的手掌。

“剛才離開的那位在我們獵者公會中有過記錄,你們的人和我們的人都太衝動了,今天要不是我們兩人到場,恐怕他們都得交代在這。”

男人說話的聲音很蒼老,論年紀或許不會比光頭老者小。

光頭老者點了點頭,“聽風刀,挫骨手,他是無眼刀客,凶名昭著,但行事極有規矩,我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對你我兩方的人動手。”

言語到此,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龍韻。

龍韻把先前的事情娓娓道來。

兩人越聽越是疑惑,便招來肖也小隊的四名隊員問話。

風雅的口述比其他三人透露的信息更多,也進一步驗證了龍韻的消息。

搞了半天,雙方人馬受到重創,實施者雖然是關無眼,但真正獲利的很可能是早就離場的第三方。

光頭老者和輕甲老者對視一眼,像是找到了共同的宣泄口。

前者的臉色半是虔誠,半是憤怒:“聖跡洞窟決不允許外人玷汙,膽敢入侵者,皆該去死!”

後者不理會前者話語中的雙關,轉過話鋒:“我倒要看看是誰人在背後操盤,搞廢我們這支完整編製的精銳小隊。”

他們雙方皆生於荒野,長於荒野,彼此深知對方的實力。

眼下若是暴起血拚,很可能改變整個荒野的勢力格局。

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但是,嚴重的損失總需要有人為之負責。

短暫交涉後,兩位老者共同決定——獵者公會與荒野聖堂暫時合作,懲戒幕後真凶。

…………

來到開闊地帶,王峻耳廓微微抖動,感受到靜謐如死的氣氛,心頭閃過一句詩:

“月黑風高殺人夜,火樹銀花不夜天。”

他小聲警示同伴:“周圍不太對勁,埋伏了大批人手,比我們預計的數量更多數倍。”

“不止是數量,高手更多。”孫鹿棠滿臉笑嗬嗬,身上的氣息緩慢流轉,最終斂藏起來,讓他變得就像一個普通的百歲老者,充滿“殘陽西落不複回”的暮氣。

孫不悟撇撇嘴,壓低嗓音道:“老爺子起了玩心,咱們看他裝逼就好。”

李懸塵眨巴眼睛,豎起大拇指,“好久沒看過了,有點懷念。”

封囂翻起白眼,不搭茬,但嘴角翹起的弧度出賣了她。

王峻微笑道:“這不叫裝逼,應該稱其為——人前顯聖。”

孫鹿棠輕拍孫不悟的肩頭,笑盈盈道:“乖孫,你用詞太粗鄙,以後多跟王峻小友學著點。”

孫不悟:ㄟ(▔,▔)ㄏ

埋伏在暗處的人影顯露身形,光頭老者和輕甲老者領著彼此的下屬緩步走來。

光頭老者朗聲大笑:“幾位很有閑情逸致,可這夜裏的深山不安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