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人輕微頷首,身軀寸寸散化,無數光點飄搖起伏,宛若星光散落凡間。
許俊霖的聲音猶如平地驚雷,吐出一個單字:“來!”
城防光幕匯聚雷霆,形成一座如獄雷池,九道神雷墜落而下。
雷落的終點不在地麵,而在血生禁地上方半空。
轟轟轟轟轟……
九雷轟鳴,共聚一處,天穹仿佛被撕了一道豁口。
站在地上,抬頭仰望豁口,依稀可見茫茫多的空間裂隙。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虛無的黑暗,以及星辰光輝偶爾閃逝。
神秘,深邃,廣袤……
宛如身處海底的遊魚,仰望海麵之上的未知世界。
“去去就回,不必擔心。”孫鹿棠擺了擺手,回應一道道關切的目光,然後彎腿蓄力,躍向高空。
目送孫老爺子衝入天穹豁口,王峻道:“神明之境,方可肉身入虛空?”
疑問無人回答,卻見孫老爺子肉身無視空間裂隙,甚至空間裂隙因他扭曲,不願過多靠近。
啵的一聲輕響,孫鹿棠觸及了一片特殊的空間。
“你瘋了?!真要放他進入此處了?”澤兌議員氣息躁動,情緒波動明顯。
風巽皺眉,從中聽出了少許端倪。
星河之上的空間很是特殊,但具體特殊之處她卻不知。
很可能,其中涉及的隱秘至少需要擁有天罡地煞的身份,才能知曉內中奧妙。
“都什麽年代了?”許俊霖笑了笑,“當年的那些規矩早就不必理會。”
澤兌冷哼一聲,“你太高看後來者了,他確實武道強橫,但也僅僅隻限於當前時代,放在那時候,不過爾爾。你真以為他來到扁舟之上,就能改變什麽?”
許俊霖笑道:“我不過是已死之人,確實困不住你二位太久,但是……”
話到此處,他故意賣關子,愣是不說後半句。
嘩啦啦啦~~~
水聲響起,星河表麵泛起漣漪,孫鹿棠冒出頭來。
“孫某來了,還請兩位指教。”
他半身露出河麵,抱了抱拳,眼底充滿戰意。
“來,不急,喝杯茶再打。”許俊霖笑聲肆意,點了點頭,然後對著身旁的座位做出請的手式。
下一秒,孫鹿棠落座,許俊霖將清茶推到他的麵前。
茶香繚繞周身,鼻翼輕輕擴張,清香進入鼻腔,孫鹿棠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氣息穩定下來。
剛剛完成突破,很有可能帶來戰力不穩的局麵,因此得到一定程度的彌消。
許俊霖善意輕笑,轉頭望向澤兌,“誰說後人不如前人?你啊,太小看後世之人了,豈不聞後浪拍死前浪?可笑!”
澤兌冷哼一聲,“我既是真身在此,又有何懼?”
“不懼就好,來打上一場!”
孫鹿棠心中戰意正盛,不願多有耽擱,端起茶杯,仰頭喝盡。
刹那間,星河流轉,詞不清的星體在遠方閃耀,一道道星辰光輝加持於他。
澎湃的力量,沸騰的氣血,囂狂的戰意……
孫鹿棠猛然起身,指著澤兌。
澤兌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輩,你莫不是真的以為自己無敵世間?”
“無敵全是狗屁,武之一字無非橫豎,夠不夠強打過才知道。”孫鹿棠略作停頓,驟然拔高音量:“老子便要你橫著出去。”
話語落地,鏗鏘有力,沙包大的拳頭緊隨轟出。
嘭~~~~~~~~~~~
澤兌沒有想到孫鹿棠不講規矩,這就出手了。
胸膛正麵中拳,竟然感受到一股內斂無匹的武道精神,從初時的隱隱約約到後續的輝煌升騰,用時不足千分之一秒。
這一刻,孫鹿棠氣血爆發,仿如血陽再現。
澎湃的氣血層層疊疊向外推送,血生禁地賦予的規則加持下,足以讓這一拳擁有更加強悍的力量。
然而,孫鹿棠毫無憐惜,說了不要這等玩意就是不要這等玩意,血生禁地賦予的規則破碎成粉末,隻為加持在他出其不意的一拳。
澤兌麵部幻化多姿,顯然驚訝到了極致。
孫鹿棠得勢不饒人,突然上前,左腳踩著茶盤,右腿提猛膝蓋,重重磕撞澤兌議員的麵部。
嘭!嘭!嘭!嘭~~~~
膝蓋骨反複頂撞他的麵部,攜帶著來自星辰加持的宏偉巨力,簡直就像是一台推土機,反複碾壓著阻礙物。
澤兌失卻先手,就幾乎沒了還手的可能。
許俊霖滿臉含笑,就那麽盯著風巽,防備風巽出手。
風巽呆在旁邊,並無任何反應,似乎依舊沉浸在自己看走眼的情緒疙瘩裏。
突然,周遭襲來罡風,形成兩柄有若實質的刀。
刀鋒切斬虛空,滅卻空間裂隙,眼看就要命中孫鹿棠。
噠!!!
許俊霖打了一個響指,聲音似乎不大,卻傳遍星河之上。
巨大的星體驟然拉近,擋在兩道刀鋒的軌跡上。
轟隆隆隆~~轟隆隆隆~~
星體破滅,罡風四散,霎時間,一葉扁舟再度恢複平靜,別無異樣景色。
嘭!嘭!嘭!嘭~~~~
孫鹿棠連續提膝,澤兌頭麵遭遇連環重擊,始終保持著固定的頻率與聲音。
風巽歎了一口氣,撇嘴道:“澤兌,我這沒法動手,就靠你自己了哈。”
澤兌臉龐光華,與鏡麵無二,每一次承受孫鹿棠的撞擊,都像是水波凹陷,似乎不太受力。
奈何,孫鹿棠鍥而不舍,一身氣息驕橫如陽,樸實無華的攻擊手段,就像市井街頭的混混鬥毆。
眨眼間,七八百次提膝撞擊,澤兌議員的麵龐隱隱約約浮現許多怪異五官。
怪異的嘴巴,怪異的眼球,怪異的鼻子……各種五官不斷出現在臉盤子上。
“晦氣,你他媽長得也太磕磣了吧?!”
孫鹿棠啐了一口唾沫,加大輸出功率,提膝的頻率翻了三倍。
直到第2857次提膝撞擊,孫鹿棠感受到了觸感的區別。
原先,澤兌的臉就像棉花,打起來不太受力。
現在,澤兌的臉傳來孫鹿棠最為熟悉的觸感——那是人類的鼻梁碎裂,麵骨凹陷的觸感。
其中還夾雜著一縷縷溫熱,不用多想,必然是血。
見血之後,孫鹿棠周身氣血沸騰,就像海中遊**的鯊魚,突然嗅到了活物的傷口正在流淌鮮血。
咕嚕嚕嚕~~~~咕嚕嚕嚕嚕~~~~~
沸騰的氣血直接達到了臨界值,孫鹿棠全身肌膚通紅,尤其是頭麵,通紅如大日。
血生禁地規則其一,不可見血,血流便會不止。
此刻,孫鹿棠的氣血籠罩之處,也是同樣的效果,甚至還更加進化了一步。
澤兌的五官不再胡亂幻化,隱約顯出真容。
兩隻眼睛,兩隻耳朵,鼻子嘴巴……全都與常人一般無二。
澤兌鼻孔掛著兩道鮮血,邊挨打,邊吼道:“夠了!!!”
“夠你麻痹啊,老夫是在揍你,懂不?”孫鹿棠嗤笑。
氣血與星光壓製澤兌的四肢,他的雙手抱住澤兌的後腦勺,繼續提膝撞臉。
嘭~嘭~嘭~~~~~~
這時,澤兌議員的鼻子徹底沒了,整個凹陷進去,隻剩兩個能夠出大血的窟窿眼。
嘩啦啦啦啦啦~~~~~
孫鹿棠的氣血籠罩著小船周遭,其中蘊含血生禁地的規則,導致澤兌鼻血流淌不息。
很快,一葉扁舟便盛滿了鼻血。
風巽嫌棄地瞥了一眼澤兌,幻化成風,飄在小船上方,手足與衣物不曾碰到鼻血分毫。
許俊霖倒是不太有所謂,雙腳擺在原處,浸泡在鼻血中,還道了一聲:“精彩!”
突然,他撓了撓頭,“就隻有我能看到,總歸沒那麽爽。”
澤兌議員心頭升起不妙預感,頂著鼻血狂飆的麵龐,吼道:“你別亂搞!”
許俊霖聳動肩膀,“我一個死人,當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你管得著嗎?”
話語落地,他端起茶杯,傾倒茶水。
晶瑩的茶水灑落星河,扁舟下方頓時出現一個倒映的影像,將這裏發生的一切傳遞開來。
霎時間,偌大的西都上空多了一片全息投影,隻要輕輕抬起腦袋,就等同於進入後現代的超級3D電影院。
“那那那那那是什麽?!”李懸塵眼睛很尖,手指天空,驚訝莫名。
“好像是……”葉真辨認兩三秒,這才說道:“孫老爺子正在毆打著誰。”
“沒錯,我家老爺子說話向來算話,說要揍他丫的就是揍他丫的。”
旁邊,封囂心底腹誹:“說要揍他丫的,好像是你。”
“就是強者的戰鬥嗎?”財閥那邊,李景天仰頭望天。
愛蓮娜伯克利翻起白眼,“很沒有美感,看起來就像街頭鬥毆。”
“不準胡說,孫老爺子乃是當時最頂尖的強者,他有武神之名,絕不是浪得虛名,就算看似如此簡單的毆打動作,裏麵也一定蘊含了各種深意,包含著武道的奧秘。”
溫婉一笑,愛蓮娜伯克利啥也不想說,自家丈夫是個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的。
要論這個世上誰的拳頭最大最強,那麽一定就是孫鹿棠!
強者崇敬更強者,本是無可厚非。
但李景天基本可算是孫鹿棠的迷弟,也就比腦殘粉要理智那麽一丟丟。
所以,她很早就得出結論:隻要涉及孫老爺子,那就別與自家老公講道理,笑一笑,揭過就好。
“不對勁啊,孫老晉升神明之境,就算並非完全以武道極境突破,也應該極為強盛,有誰能夠一直被他這樣毆打而不死?”
陳自在歪著腦袋,皺眉許久,突然提出一個疑問。
流動的風將他的話音傳遞開來,眾人這才意識到關鍵所在。
此刻,星河之上,扁舟靜止不動,風巽飄在上方,斜了澤兌一眼,淡淡道:“拿出點本事來,別丟了我們的臉麵。”
澤兌麵部扭曲,斷斷續續說道:“你……他媽來……試試看,別說的那麽好聽!”
孫鹿棠的實力遠遠超過了預計,完全不像是剛剛達到神明之境。
這裏麵固然有星河扁舟的特殊加持,以及血生禁地規則根基破碎換來的爆發力與持久力。
但是,孫鹿棠本人的底蘊才是真正的原因。
若他沒有宛如大海般不可揣度的深厚底蘊,絕不可能一直壓製澤兌議員。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暴力提膝數千次,澤兌的頭麵凹陷,鮮血橫流一地。
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到天穹之下的人們仰望,他感受到了茫茫多的視線。
都是螻蟻,不重要的,以後殺了便是……澤兌心中念想剛起,就被孫鹿棠突然打斷。
單手拎起澤兌的脖頸,孫鹿棠終於停了手,回頭問道:“打膩味了,我該如何才能殺死這玩意?”
許俊霖搖了搖頭,“很遺憾,他的生命本質有所不同,在虛空中等同於不死,當然此地有些特殊,你可以……”
略作停頓,他抬手指向遠處,隻見所有星辰都在退避,條然出現一顆黑洞。
黑洞不大,也就數米直徑,但澤兌卻仿佛看見了最為驚恐的天敵,“不!”
“封印?”孫鹿棠斜了一下眉毛,不太滿意。
許俊霖搖頭:“不是封印,而是強製沉眠,將他鎮壓在西都寶庫深處,等到你們擁有足夠的實力,方可在寶庫裏麵幹掉他。”
這時,風巽道:“過分了,地俊公子,你若莫不是以為我等沒有其他後手?”
“議長嗎?”許俊霖輕笑一聲,“讓他來找我便是,正好我也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曾經的故人。”
“嗬嗬,別想套我的話,”風巽聳動肩膀,“隨便你吧,反正澤兌被關起來,對我而言未必是壞事。”
孫鹿棠掄圓臂膀,將澤兌擲入黑洞,然後轉頭說道:“別以為你長得像女人,我就不敢揍你。”
許俊霖微微一愣,突然大笑:“好,這才是我人類強者的氣魄!”
風巽哼了一聲,“地俊公子該不會認為我會被你們用同樣的手段拿捏吧?澤兌愚蠢,我可不一樣。”
“都差不多的,”許俊霖搖了搖頭,“我說過,我已經死了,死人做事可沒有章法。”
下一秒,周遭飄**的茶香化作一條條肉眼可見的水晶鎖鏈,風巽被束縛了起來,半身坐在扁舟上。
她驚疑不定,呼道:“你?!”
許俊霖並不理會,把茶水一杯又一杯倒入星河,雙眼看著天穹豁口,說道:“如此世間,豈不讓人留戀?”
熊熊烈焰燃燒軀體,他在火中保持微笑,對著孫鹿棠說到:“剛才的毆打已經破壞了你身上的神明根基,直接跳入星河,待到落入現實,自可洗去你一身汙濁。”
“珍重,再見。”孫鹿棠抱拳過頭頂,鄭重一禮,然後躍出扁舟,落入星河。
不詳的預感籠罩心頭,風巽道:“地俊!你煆燒屍身的精氣神,延綿萬年的魂魄就此煙消雲散,連轉世的可能性都……”
“去你媽的轉世,世間從未有過相同的兩片葉子,老子死了就是死了,可不想如你們這般不人不鬼的活著,更不願意去搗鼓勞什子的來世!”
許俊霖端坐火焰之中,豎起兩根中指,豪邁大笑:
“老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區區殘體能鎮兩名絕頂,夠本了。”
烈焰熊熊,愈發旺盛,最終灼盡許俊霖萬年不朽的屍身。
扁舟徹底點燃,星辰為其鋪路,載著不情不願的風巽駛入幽邃的黑洞,宛如一盞迷航海域的燈火徐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