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小友懂我。”孫鹿棠頷首，右手捋動長須。
孫不悟愕然，“阿峻，你可不要礙於老頭子的臉麵，就給他臉上貼金，什麽意什麽勢，也太懸了吧，就像小說話本裏的東西，沒啥可信度啊。”
“單純的言語確實不足為信。”王峻點頭。
孫不悟摘下墨鏡，樂嗬嗬笑道：“怎麽，難道你也會，這是要展示一波？”
他壓根不相信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自小習練拳腳功夫，時至今日，熟練掌握無形氣勁。
生命靈韻川流不息，就在體內可以切實感知，曾經過往所見的超凡者也都是使用生命靈韻，轉化為各種各樣的超凡能力。
冰、火、雷、電、風、土、木、光、影……
一切都是生命靈韻轉化而來，一切都有跡可循，並非無根浮萍。
就連他們孫家的無形氣勁也不例外，那不過是生命靈韻的一種比較特殊的演化。
孫鹿棠饒有興致，垂手站立，眼神猛然轉變，望了王峻一眼。
這一眼蘊含著意，乃是武道精神轉化而來。
王峻微微側身，進行了閃避，然後雙手擠壓紙袋，把熱氣騰騰的包子送入嘴裏。
咀嚼之前，他笑道：“老爺子，突然出手偷襲可不是君子所為。”
“呃……剛才似乎真有什麽？”孫不悟狐疑地瞅了葉真與孫鹿棠幾眼，“你倆該不會聯起手來誆我吧？”
“明明已經感受到，卻還不願意相信，死腦筋啊。”孫鹿棠搖了搖頭，捂著臉說：“阿峻，你來展示一下，免得我這孫子看不懂。”
王峻頷首，兩隻手臂平舉，“悟哥，我隻領悟到了勢這一層，要領就一點，天地之間任何物質都有勢，水勢、火勢、山石之勢，甚至影響人民生計的經濟調控也蘊含了大勢。”
孫不悟沒有再度出言質疑，眼神裏多出幾分認真。
王峻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超凡能力是控水，那麽，若我完全不動用超凡能力時，普通的一拳應該就是這樣的威力對吧？”
話語落地，王峻左手橫向擺動，拳背砸在空氣上。
除了衣袖的舞動之外，並無任何其他異動。
孫不悟道：“這是正常的，你確實沒有使用能力。”
“悟哥，你現在可以試試開啟瞳術，再仔細瞧瞧我的另外一隻手臂。”王峻提醒一聲。
孫不悟嗯了一聲，雙眼綻放金紅光輝，眼白流轉重重火焰，瞳孔像是光的起始點，灼灼生輝。
這雙神異之瞳能夠煆燒假象，呈現真相，隻要生命靈韻不超過他，便無法有效隱藏。
鼻翼微微擴張，王峻吸氣入肺，右手臂猛然繃直，拳頭突然攥緊。
嘭！！！！！！
右臂攪動空氣，改變了空氣的流動。
原本這不過是一個任何人都能做出來的動作，但是王峻的出手時機和肌肉抖動達成了美妙的和諧。
這一瞬間，空氣流動的勢產生變化，竟然爆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嗯？！”孫不悟雙眉上挑，“老頭子真的沒有騙我！”
孫鹿棠翻起白眼，縮地成寸來到孫不悟身後，正準備賞出一個腦瓜崩。
就在手指關節隻差毫厘就會撞擊腦殼的瞬間，老爺子刹住了動作，臉上多出三分笑容。
下一秒，他步伐變換，來到王峻身旁。
大拇指朝身後指，老人臉上滿是笑容，埋汰道：“那臭小子還不算太笨，這會心有所悟，給他好好想想。”
“好，我也想向您請教一下，如何才能由勢得意。”王峻道。
孫鹿棠抬起右手，指著院子裏的鵝卵石小道，“陪我走走。”
兩人並肩而行，老爺子率先說道：“你來找我，應該不是專門請教，而是另有意圖吧？”
“確實如此。”王峻頷首，娓娓道出關於神明之境的情報。
踏踏踏~~~踏踏踏~~~
兩人行出一段路，身側有池塘，前方有假山，花朵綻放芬芳，青綠草兒簇擁腳踝。
孫鹿棠停住步伐，笑容開懷，“如今看來，老夫的選擇並沒有錯。”
王峻沒有說話，隻是點了一下頭。
孫鹿棠似自語似傳述，語調平緩，語速適中，很有耐心地說道：
“舍去外界助力，專注自身心靈，領悟獨屬於自己的意，再將這股意凝聚到極點，方可顯化神兵真意。”
“這是破開虛妄的必備鑰匙，唯有拿到它，才能看穿偽神境界的陷阱，鑄就真神根基。”
疾風忽然吹過，水池**起漣漪，天邊卷來不算厚重的烏雲，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
孫鹿棠道：“多謝王峻小友專程過來提醒，我也沒什麽可以回報的。”
王峻笑了笑，“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也要向老爺子你請教。”
“你說的勢和意，我一直不知應該如何命名，後來找了一些人練手，又發現他們沒有練出來，也就更加懶得命名了。”
孫老爺子抬起左手，學著王峻先前用勢的那一手，肌肉骨骼於一瞬間發力，整合為一，流動空氣的勢。
看著這一幕，王峻眼裏閃過了一絲領悟，但還不夠。
孫老爺子繼續道：“既然你把它命名為勢，那就這麽著。其實，勢和意之間有一個最明顯的差別，前者的重點在於借，借天時，借地利，借人和；後者的重點在於我，我心我身我思我憂我慮我所掛懷的一切，皆可化而為意。”
緊接著，孫老爺子抬起另一隻手，五根手指自然打開，向著王峻的麵門緩緩移動。
王峻眼前所見發生驟變，他仿佛看見的不是一個百歲老者的手掌，而是浩瀚無垠的群山。
山中有極為高聳的極峰，可以一覽眾山之小。
人類站在大地之上仰望，就會由衷的生出不可匹敵，無法閃躲，無法逃避的念想。
王峻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雙眼的神采完全被孫鹿棠的手掌所攝。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沉默猶如一顆安眠藥，投入了王峻的意識。
上下眼皮互相打架，王峻依舊毫無所覺。
孫鹿棠保持耐心，安靜等待，順便嚐試凝聚神兵真意。
不多時，遠處傳來一聲響動。
孫老爺子耳廓微動，分辨出空氣中遠遠飄來的感慨：“原來如此！拳中有勢，心中有意，怪不得老棒子的拳頭那麽強？”
孫鹿棠嘴角抽搐，臉上的風輕雲淡瞬間消失一空，側頭望向來路，“嗯，不愧是咱老孫家的種，還是很有悟性的，待會兒得加練一會。”
這時，王峻轉醒，腦袋側歪，“多謝老爺子傳授。”
不自然地笑了一聲，孫鹿棠心底腹誹：沒有被王峻小友聽到吧？
王峻後撤一步，拱手道：“叨擾老爺子了，今天的收獲對我而言很是重要，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番。”
“嗯嗯，”孫鹿棠眼神裏的欣慰毫不掩飾，“你的天分很高，領悟真意是遲早的事，我隻送給你兩個字——堅心。意乃心之動，若你的心亂動，則無法形成真意，唯有心堅如鋼鐵，全然不放鬆，不被流言蜚語或俗世境遇所擾，才有可能踏足意的領域。”
話語落地，孫老爺子周身散發巍峨氣魄，就像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這一刻，王峻讀懂了老爺子的意——
天上地下有我無敵！
若天蓋頂，則以山頂極峰力破天穹。
若地吞足，則有山脈走勢鎮壓八荒。
“老爺子有大氣魄，”王峻笑道：“不愧為當世第一人。”
“虛名而已，不足掛齒。”孫鹿棠擺了擺手，“小友且去便是，老夫就不送了。”
“祝願孫老早日鑄就真神根基。”王峻拱手抱拳，轉身離去。
等到院落之中沒有外人，孫鹿棠找到自家孫子。
孫不悟左右觀望，“阿峻人呢，我還沒有多謝他，要不然還真無法那麽快看到……”
孫老爺子滿臉不耐煩，擺手打斷道：“你不過是看到了勢，還不曾真正得勢，來，老夫親自幫你矯正。”
“不急於一時，等我體悟幾天再說。”
“不行。”
“啊？爺爺你不是常說拳腳功夫需要慢慢磨，不可操之過急？”
“爺爺？今天不要叫我爺爺，我他媽是你的老梆子！”
嘭嘭嘭~~~啊啊啊~~~~
猛烈的打擊聲震耳欲聾，撕心裂肺的呼喊全被掩蓋。
地麵一陣一陣晃動，王峻出了院落的門，隔著大老遠，還能清晰聽聞。
他不由心生敬佩，“不愧是在世武神，教導的手段著實嚴厲。”
嘭的一聲巨響，遠遠超過先前。
院落中有一個人的身影就像破破爛爛的麻袋，筆直衝向天空。
王峻定睛眺望，認出了孫不悟。
下一刹那，孫老爺子縮地成寸，一步來到孫不悟的肚皮上，狠狠向下跺腳。
轟隆隆隆隆~~~~~
院落中的動靜越來越大，就連日之曆的空間科技都無法掩蓋。
王峻倒抽一口涼氣，“虧我還以為之前看到的就是正常的訓練水準，沒想到……”
輕輕咽下口水，他壓低聲音，感慨道：“悟哥每天都要遭到如此殘酷的訓練，孫家武風熾盛，確實是有原因的啊。”
…………
正南城區，某醫院。
葉真站在病房門外，隔著窗戶，向裏麵看了一眼。
“他的傷勢既然無礙，還要大概多久才能醒來？”
“不好說。”冷清凝搖頭，“神經毒素傷害的是神經與腦幹，現在雖然穩住了生命體征，體內的毒素也被司娜全部轉移，但是……傷害已經造成，無法快速恢複。”
“就沒有什麽法子？”蘇沁玨微微歎了一口氣，“他從另一個分部趕來，帶來的情報並不僅僅是一封信函就能全部說清楚的，他肯定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具體的內情還得詳細聊過一番才是。”
冷清凝道：“我的建議就是靜養，除非有人能夠跨過神經，直接溝通他的靈魂，那樣或許能夠提前知道另外一個分部的真實情況。”
“靈魂……”蘇沁玨微微皺眉，“類似的能力者實在很少，深藍月庭裏倒是有一件可用的禁忌物，隻不過上代祭司糟了算計，把那件東西輸給了沈家。”
“沈地率領的隊伍不會隨身攜帶那件禁忌物的。”葉真搖頭。
“那就不要把事情搞得那麽複雜，我們應該召集擁有療傷能力的超凡者，加速治愈傷員。”
冷清凝微微搖頭。
“其實我們有一個很合適的人選，可惜他現在還在西都寶庫裏。”
葉真與蘇沁玨對視彼此一眼，前者輕微頷首，後者領會意思，走上前去，附在冷清凝耳畔，說了幾句悄悄話。
冷清凝麵色不變，清冷依舊，卻猛地點頭道：“那就封鎖這間病房，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旁邊的護理人員、助手醫生心有疑惑，卻沒有一人當場發問。
沒過多久，接到聯絡的王峻抵達醫院，當然不是大搖大擺走進來。
一道陰影遁牆走地，連續爬了五層樓，貼著長長的走廊滑行，然後鑽入病房的門縫。
刷拉！
陰影化作兩道人體，分別是王峻與李懸塵。
李懸塵後退半步，幫忙拉上窗簾，然後釋放陰影之力，籠罩整個病房，屏蔽外界的視線與感知。
王峻上前兩步，心頭突然生出一道警示，就像巨大的危險籠罩了自己，下一刹那就會當場身死。
“後退！！！”
王峻沒有多想，身體轉化為純水，連續後退到門邊。
隻見，躺在病**的同誌身體劇烈膨脹，就像一個打滿了氣的氣球。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病房燃起熊熊烈焰，猛烈的衝擊波橫掃四麵八方，床鋪斷裂，窗戶破碎，牆壁倒了一麵。
王峻和李懸塵聯手防禦，寒冰塑牆，陰影結繭，兩道截然不同的超凡之力疊加。
生命靈韻急速下降，充斥著房間內外的火焰十分特殊，不僅毀壞實際的物體，還能給免疫大部分物理傷害的元素體造成持續的壓製傷害。
生命靈韻實打實的飛速降低，兩人未必能夠撐住太久。
隻要耗盡生命靈韻，那就是妥妥的致命傷。
李懸塵驚呼道：“阿峻，這種襲擾的方式根本就不正常，絕不是超凡者的手段！”
王峻眉宇凝重，“確實不是超凡者，這種手段更像是變種人的進食。”
啪啪啪啪~~~~
破碎的屍體中升起一道靈體，樣貌與死去的同誌截然不同，左手輕微揮動，周遭燃燒的火焰便化作絲絲縷縷的光芒，構築出一座囚籠。
天地驟然安靜，囚牢內外被徹底隔絕。
此刻，王峻、李懸塵都被困在了靈體塑造的空間中。
靈體輕笑一聲，說道：“真是意外的驚喜，附身於送信的雜魚，居然還能撞見議長閣下重點叮囑的異數，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