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顧惜惜在跌倒的瞬間利落地變換體位,雙手首先著地,手臂彎曲以減輕了跌倒的衝擊力,成功的避免了身體上的直接撞擊,然而頭頂上砸下來的禮物,還是把她的背部砸得一陣陣發麻。
那些禮物裏,有一對紫晶擺飾,是林宛如特別喜歡的兔子造型。這副擺件十分沉重,從牆禮盒裏掉出來後摔落在顧惜惜身邊,發出砰地一聲碎裂聲,紫晶碎片濺了一地。看見紫晶碎裂地刹那,她下意識地別開頭,但還是覺得眼角一陣刺疼,頓時眼前一片血,雙手也被紫晶碎片刮了許多道血口子,原本支撐著整個上半身的雙手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毯上,好死不死地撲在一地碎水晶上。
說時遲那時快,新娘化妝間的門被人打開來,一身白色新郎燕尾服的閻凱奔了進來,看見門邊臉上和手上皆染血的顧惜惜時紅了眼,快步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惜惜!惜惜!”
顧惜惜一手捂著右眼,手掌下有可疑地血跡流出來,另一手護著腹部,臉色蒼白不言不語。她疼,分不清是小腹上的疼痛還是眼上手上的疼痛更利害一些,隻能咬著唇強忍,等待這波疼痛過去。
閻凱眼看著心愛的女孩成了這副模樣,心中的怒氣頓時飆到了頂點,陰鷲的雙眼閃過嗜血的光芒,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林宛如。“林宛如,今天的婚禮取消!”
林宛如看見顧惜惜的模樣早就嚇呆了,連閻凱怎麽會突然進來都沒反應過來,這時聽到婚禮取消的幾個字,才恍然醒悟,有點茫然地望著他,“你說什麽?”
“婚禮取消!別再讓我說第三遍!”閻凱打橫將顧惜惜抱起來,冷冷地掃了林宛如一眼後,轉身欲走出。
“你要去哪裏?”林宛如提起婚紗下擺,急切地跑過來,想阻止他離開。
突來的疼痛過後,被閻凱騰空抱著的顧惜惜也開口:“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閻凱的聲音極盡溫柔,仿佛害怕說得太大聲了會把懷裏的她給震碎。
林宛如被刺激了,那天在三亞蜈支洲島,她為了閻凱差點兒沒命了,他也是如此溫柔地對她說話,讓她的心萬劫不複。因為他的溫柔,她大膽地提出了結婚的要求,因為他的溫柔,她再也無法自拔,就像飛蛾撲火一般。她貪戀他的溫柔,隻是從那之後再也沒能見到第二次,直到今天她終於得以再見,結果他卻是為了別的女人展現溫柔。
“阿凱!不要走!”她飛奔過來,甚至忘了自己正懷著身孕。
閻凱置若未聞,決然地抱著顧惜惜出了化妝間的門。崔怡在突然的變故中愣了好半天,見林宛如飛奔出去,又被驚得回了神,一邊跑過來一邊喊:“宛如,別跑啊,小心點!”
她的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林宛如已經踩到了門前散落地物品而失去了平衡,一頭撞在了門框上,繼而跌跌撞撞地朝門外倒了出去,累贅地婚紗讓她無法及時保持平衡,頃刻就摔倒在冰冷地走廊上,整個人幾乎被蓬鬆地裙擺掩沒。
“啊——”崔怡第二次驚嚇得尖叫,連忙奔過去,從婚紗中將林宛如扶起,“宛如,你沒事吧,宛如?!”
閻凱腳步一頓,緩緩地回頭,冰冷地眼中多了一點溫度。
顧惜惜這時已經緩這勁來,微微睜開左眼,隱約看見倒在走廊上的林宛如,對閻凱說:“宛如懷孕了,你快過去看她吧。還有把我放下來,易楓就在外麵,我叫他來接我就行了。”
她的聲音很平淡,對於林宛如,對於這個朋友,她已經沒有太多想法,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肚子裏的寶寶平安無事,隻要他平安無事就好!
閻凱卻杵著不動,既沒有回答她,也沒有放下她的意思。
那邊林宛如已經借著崔怡地摻扶半坐了起來,一手緊緊抓著崔怡,一手還護著腹部,滿臉哀求地看著他,“阿凱,不要走,我好疼,我們的孩子……”
閻凱還是不動,但顧惜惜眯眼看去,發現他的臉上有絲動容。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歎了口氣,“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行的。”
有那麽一瞬,她覺得閻凱似乎有要將她放下來的打算了,甚至他的身體已經前傾,似乎隨時要走向林宛如,然而就在這時,林宛如又突然竭斯底理裏地尖叫:“顧惜惜,你不是說跟我老公沒關係嗎,那你現在是做什麽,賴在別人老公的懷裏不肯下來,還有臉說從此保持距離?!賤人,賤人,我的孩子要是沒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閻凱抱著顧惜惜的手在瞬間一緊,抱著她的動作又變得堅定了幾分。
耳邊聽著她的咆哮,顧惜惜閉上了眼,不再理會。她鬆開捂著右眼的手,想拔動左手腕上的手鐲叫易楓過來接她,而幾乎是在同時的,易楓的聲音在走廊中響起。“惜惜?”
他的低沉醇厚的嗓音,他那熟悉的清冷地聲線,宛如盛夏地湖麵上吹來的一陣涼風,掃去了此處窒人沉悶的感覺,吹開了林宛如淒厲地叫罵聲,讓她 如入化境身心舒暢。“易楓!”
易楓走近過來,在看見她臉上的傷後,平穩地腳步變得急促。“你怎麽了?”
他想從閻凱手裏抱過她,但閻凱並沒有放手地打算,而是緊緊抱著她不放。兩個男人就這樣對恃上了,陰鷲深沉的目光對上清冷中帶著焦急之色的眼,雄鷹對上獵豹,天上的梟雄對上地上的王者,誰也不讓誰,誰也不輸給誰。
唯一的變數,是他們掌握之外的顧惜惜。她掙紮不開閻凱,忽然整張臉糾結成一團,低低呻Yin了一聲,“好疼……”
閻凱看向她,易楓也看向她,兩人的眼中同時閃過焦急,幾乎異口同聲:“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而她卻趁著兩人都分神的時候,掙脫了閻凱,撲進了近在咫尺的易楓的懷裏。“易楓,帶我去醫院,再晚我怕寶寶會出事,快!”
易楓抱起她就往前走,腳步毫不遲疑,也不敢有絲毫遲疑。
閻凱還維持著雙手攏抱的姿勢,懷裏卻已經空空如也。他微微怔了怔,側頭看向走廊上快步遠去的易楓和顧惜惜,第一次覺得,他們之間容不下他的存在。
而林宛如坐在新娘化妝間門口嚎淘大哭,卻未再得到閻凱的一瞥。崔怡都看不下去了,大喊一聲:“閻凱,宛如懷的是你的孩子,再不送她去醫院,孩子就沒了!”
“發生什麽事了,大嫂懷孕了?”從走廊的另一頭冒出來的伴郎閻勝急急走來,不知頭不知尾的,隻能搔搔後腦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地上的林宛如,又看了看準新郎閻凱,“哥?”
“你是……伴郎是吧?”崔怡從著裝分辯了出來,叫住閻勝,“快點送宛如去醫院,她剛摔到肚子了,不知道肚子裏的寶寶有沒有事,快點!”
閻勝還是莫不著頭腦,但聽到林宛如懷孕了,還是著急起來,“哥,大嫂懷孕了,你怎麽理都不理?!”
他一邊吼完,一邊彎腰,打橫抱起林宛如,結果他才把人抱起來,崔怡就發現走廊地麵上的血跡,雖然不多,但也夠她尖叫的了。“見紅了,我的天,快點,快送去醫院!”
“我的孩子……”林宛如似是大夢初醒似地喃喃說,“阿凱,我們的孩子……”
閻勝雖然是個冒失地大男孩,但孕婦見紅這種事情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視。他甚至來不及再和閻凱說什麽,就抱著林宛如蹬蹬地往外跑。
就在他抱著林宛如從閻凱身邊擦身而過時,閻凱也緩過神來,下意識地緊跟了出去。
一場盛大的婚禮,就在即將開始前的十幾分鍾裏發生了變故。室外露天婚禮現場上,觀禮的客人們先是看見一個英俊冷凝的男人抱著一個身穿玫紅色小禮服臉上鮮血淋漓的嬌美女子急奔向停車場而去,接著又看見身穿黑西服的伴郎抱著一身白紗臉色慘白五官痛苦糾結在一起的新娘子也快步走向停車場,緊跟其後往停車場走的,還有麵色陰沉的新郎,以及臉色慌亂的伴娘。
等到一長串人都消失在停車場的方向,觀禮佳賓們才如夢初醒,開始交頭接耳。林父趕緊招呼客人先到一邊坐下,林母宋美娜遠遠追上來。“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回事啊?”
……
林宛如的婚禮會場離S市中心不遠,而S市中心最權威的醫院,莫過於S市第一人民醫院,也就是安遠琪所在的醫院。當安遠琪結束了一場手術,剛從手術室回,正緩步走回自己所在的心腦外科辦公室時,路經電梯,電梯門就叮的一聲響起,緊接著朝兩邊打開來。醫生護士齊推著一輛推床從裏麵出來,**躺著的病人,正是顧惜惜。
安遠琪皺眉問:“你不是參加婚禮去了嗎?這是幹什麽,打算整容嗎?”
顧惜惜抽空白了她一眼,沒有力氣回答她的話。易楓沉聲說:“她摔倒了。”
“笨手笨腳的人,是應該摔摔清醒一下,說起來你摔到臉,又不是摔斷腿,不能自己走路嗎?”安遠琪見她手腳都沒什麽大損傷,臉上浮現鄙夷地神色。
“咳!安醫師,這是婦產科的病人,您能不能讓一讓?”那護士為難的說,婦產科的病人可不比其它科室,早一點晚一點治療,關係到的可是病人肚裏的一條生命。
安遠琪臉色微凝,讓到一邊,醫護人員立即七手八腳把顧惜惜推向婦產科方向。她正要跟上去,就有護士急奔而來,“安醫師,503號房病人……”
“陸振宇那二世祖?”她的眉擰了起來,“知道了,讓雷醫師先去,我一會再到,那家夥腦子本來就有問題,現在去也不能讓他腦子好起來。”
說著她就頭也不回地跟著顧惜惜的車跑去。護士嘴角抽了抽,沒敢再說什麽話,點點頭,轉身去叫雷醫生。
繼顧惜惜被送進醫院後不久,林宛如也被閻勝送進了醫院,閻凱和崔怡,以及宋美娜隨後而來,兩孕婦在裏麵做檢查,而雙方親屬則全堆在婦科門外的走廊上。
易楓看向閻凱,“現在是否可以解釋我太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很抱歉,沒來得及阻止。”閻凱隻能這麽說。他後悔沒有一開始就衝進去,否則也不會讓顧惜惜陷入險境。
崔怡看見雙方僵持不下,氣勢更是不分軒輊,很怕兩人就在醫院裏打起來,隻好走上來調停。“易先生,都是我不好,沒來得及阻止惜惜和宛如”
兩人的目光齊齊集中在她臉上。麵對這兩個眼神無比銳利的男人,一者極度陰沉,一者極度冰冷,崔怡表是鴨梨很大。她在心裏斟酌了好一會兒,才盡量不偏不倚地把新娘化妝間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說完還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兩人的臉色。
旁邊的宋美娜突然站起來,指責崔怡:“崔小姐,話可不能亂說,我家宛如從小就很知書達禮,怎麽可能會做這麽無理取鬧的事情?阿凱,你可別聽她胡說,說不定是那顧惜惜說了什麽話刺激了她,要知道孕婦的情緒本來就很容易激動!”
崔怡說:“阿姨,我隻是實話實說,沒有偏袒誰,這點您可以信我。”
“我要等宛如醒來問問,如果是誰對她心懷不軌,就算拚個兩敗俱傷,我老林家也不會退讓!”宋美娜因為姐姐宋美雲的事,對易楓耿耿於懷,現在舊怨未了又添新恨,自然是先入為主,沒什麽好臉色。她這句話也是在告訴易楓,雖然他們林家根基沒有易家深厚,但也算政壇新秀,背後也是有靠山的,真要拚起來,易家這百年望族也會沒臉。
易楓淡淡看了宋美娜一眼,說:“林夫人,易楓隻對事不對人,請你也理性一點。”
“我現在很理性,如果我女兒沒事,什麽都好說!”宋美娜說罷,重新坐了下來。
婦產科的中年醫生終於打開門出來,拉下口罩問:“誰是患者顧惜惜的家人?”
“我是!”易楓快步上前,“醫生,我太太怎麽樣了?”
閻凱和閻勝也下意識地圍上來,緊張地看著醫生,生怕她說出什麽不好的消息。這中年婦科醫生被三個英俊的青年男子熱切地盯著,嗬嗬笑了出來,“別緊張,無論大人還是肚子裏的寶寶都沒有大礙,看樣子是準媽媽摔倒的時候保護得很好,沒有衝擊到身體,隻是手肘手臂和臉上的外傷需要處理一下,我這邊已經幫患者簡單處理過了,要不要再去外科那裏複診就看家屬的意思了。”
聞知顧惜惜沒事,三個男人同時鬆了口氣。
易楓的全部注意力都因為聽到“寶寶”兩字而集中到了醫生身上,所以沒有注意到閻凱和閻勝兩兄弟地反應。反而是閻家兄弟相視一眼,因為發現對方如此重視顧惜惜而愣住,最後各自別開視線,裝做若無其事地走到一邊。
易楓詫異萬分地問:“醫生是說,我真的要當爸爸了?”
“是啊,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中年醫生當了幾十年婦科醫生,各式各樣的準爸爸反應都見過了,對他的反應自然不覺出奇,說道,“看來又是一個粗心的爸爸,你太太身體很健康,不過懷孕的人還是要多多照料,像今天這種事可千萬別再發生了。剛進病房的時候,臉上身上都是血,即使沒事,看著都滲人,當爸爸的人要多注意著點。”
“是,是,我會多注意的,請問她……我是說我太太,她懷孕多久了?”巨大的喜悅,讓一貫冷靜鎮定的易楓三十年來第一次變得語無倫次。
“五周,她懷孕五周了。”醫生說,想了想又提醒他說,“最近這段時間一定要禁止激烈**,今天之前你們兩應該都不知道寶寶的存在吧?”
“是啊,這是第一胎,我們都沒有經驗!”易楓難得靦腆地說。
“醫生,那我女兒呢?跟顧惜惜一塊兒來的林宛如,她也是摔倒送醫的。”宋美娜等不及要知道林宛如的情況,顧不得其它就打斷了易楓和醫生的對話。
醫生被這一問,剛剛還帶著微笑,此時已經完全斂去了笑意,語帶安慰地對她說:“林宛如患者送醫的時候已經見紅,所以我們也隻能盡力保住大人,幸好她現在還年輕,身體很好,隻要細心調養,兩三個月後就能再懷上健康的寶寶了。”
說到這裏,醫生的目光在現場剩下的兩位男士身上來回掃了一眼,問:“請問這裏誰是林宛如的先生?她剛才暈過去前還一直喊著保住孩子。”
閻凱一開始沒有接話,反而是閻勝用手指著他對醫生說,“我哥和我嫂今天本來要舉行婚禮的,結果出了意外。”
醫生別有深意地看了閻凱一眼,說道:“病人情緒不穩定,這位先生要盡量安撫病人,免得落下病症,很多孕婦的焦慮症就是因為身邊的人不關心引起的。”
“焦慮症?我女兒好好的,怎麽會得焦慮症?!”宋美娜問,目光質詢地看向閻凱。
後者朝醫生點點頭,“我會注意,請問現在我們能進去 看患者嗎?”
“哦,林宛如現在正昏迷,可能要住院觀察一天,家屬可以現在去看看她。”醫生說著,又轉向一旁的易楓,“至於顧惜惜,她馬上就能出院,易先生在這稍等一下,她快出來了。”
“謝謝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