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暮色

“陳客,敢與我一戰否!”

歸平山的轟然大喝,仿佛平地一聲霹靂,震得許多內功稍弱的人耳朵嗡嗡發響,相顧駭然。

這就是六境界極致的高手存在?甚至不用動手,便能通過叱喝而瓦解掉目標的心神鬥誌,如此功用,和少林絕學《獅子吼》相差無幾了。

一喝之下,甚至那數千匹駿馬都顯得驚惶失措,揚蹄嘶叫不已。

但是光明頂上,了無聲息,明教教主陳客並沒有現身做出任何回應。

教主仍在閉關,這是幫會上下都知道的,縱然如此,有些人心裏仍不禁產生忐忑擔憂之情——在這等緊要關頭,如果陳客不出來,光明頂必然守不住;如果被對方攻了上來,陳客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再力挽狂瀾……

陳客沒有預想中那般挺身而出,這讓三才盟數千高手既感意外,又覺得解氣,很多人直接認定,陳客定然是怕了,不敢應戰,所以決定當個縮頭烏龜。畢竟,如果在雙方的注視下敗北,將會給明教上下的心理造成崩潰性的打擊,接下來不用打了,直接潰敗。

——這也是歸平山躍然而出,要單挑陳客的最主要原因。

對於明教,陳客是“頭”,隻要砍下這顆頭,後麵就能不費吹之力解決戰鬥,最大限度減少己方的損耗。

隻可惜,陳客居然沒有冒頭……

歸平山濃眉微皺,按他對陳客的了解,知道其不會是臨陣退縮的人,那麽,到底是何緣故,使得陳客不見蹤影?莫非他自知不敵,所以戰略性避開了?

看來,應該就是如此了。

陳客雖然自創武道,但修煉時日尚短,目前最多不過五境界,歸平山自認,對他,還是很有戰而勝之的信心的。

“陳客,既然你不敢戰;那我們就要攻上來了。”

這句話,揭開了三才盟進攻的序幕,三才盟的精英高手,一個個似乎打了雞血般,嗷嗷狂叫,隻待正式的號令下來,即可如潮水般席卷到對麵,將明教上下吞噬。

台階上,石養玉麵色更加蒼白,下意識地捏緊了小拳頭:“木頭他到底在閉什麽關?那些混蛋都要打上來了,真是急死人了。”

一旁的溫晴安慰道:“養玉,你不必擔心,師兄肯定會及時出來的。”

此話委實有些唯心,雖然她一向給予師兄無條件的信任,但她也深知,目前形勢,絕非某一個人所能扭轉乾坤的,在壓倒性的優勢之下,想力挽狂瀾,實在太難太難——在江湖上,至少在目前的江湖上,還沒有“神”。

另一邊的石強卻隱隱麵露興奮之色,忽地大喊起來:“明教的兄弟們,最重要的時刻到了。這一戰,不為恩怨,不為揚名,隻為明教!”

“隻為明教!”

雖然隻有百餘名玩家成員,但眾人齊聲怒喊出來,倒也別有一股氣勢——現如今五大幫會,明教無疑是正式成員最少的。可也因為少,彼此的關係才能真正做到相處融洽,親如一家。加上真正主事的石氏兄妹,以及溫晴,他們態度和藹,從沒有任何架子,發布幫會任務、開發資源點,幾乎都是親力親為。此些做派,無疑更能增加了上下的向心力。

三才盟的人馬開始衝刺了。

等他們進入射程內,銳金旗旗主許烽輝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箭雨如瀑,刷刷刷,密密麻麻地射向三才盟的陣勢裏頭。

鏘鏘鏘!

三才盟的成員紛紛揮舞兵器,或者激發氣勁,將那箭矢格擋開來。有些氣勁強橫的,那箭矢還沒有靠身,便被震得斷折開來,仿佛射到堅硬的護盾上,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好在箭雨夠多夠密,力道也夠足,總有一些能穿過空隙,射入進去。即使無法傷到人,也能射中馬匹。

馬匹或死或傷,紛紛哀鳴著翻騰倒地,給予三才盟的衝刺造成頗大的影響,不少人幹脆收了馬匹,施展輕功衝擊。反正距離不遠,倘若價值數千兩的駿馬被射殺,同樣屬於甚大的金錢損失。

三輪,隻射出三輪箭,三才盟的人馬已經衝到百步近距離內,再想射箭已是不及,許烽輝發出信號令,銳金旗所有的教眾全部抽出兵刃,奮不顧身撲上去廝殺。

“溫晴,你帶養玉上去。”

石強雙掌一錯,和一眾成員已經做好死守石階路的準備,每一步,都不會退讓,就算最後無法抵禦三才盟的攻擊,也要讓對方付出該付的代價。

石養玉咬著嘴唇,一轉身,腳步微微有些踉蹌地疾奔上去。

溫晴同樣臉色黯然,每當看見三才盟的高手如砍瓜切菜般殺戮著頂在最前麵的銳金旗教眾時,她便猶如石堵胸口,說不出的煩悶。

這一切,到底為什麽?

她甚至無法理解這場盟戰的意義何在。

隻是,人的欲、望,太多太複雜,又有幾人能夠真正了解通透?當失去了束縛的外衣,人心,便成為一個巨大的漩渦,它要吞噬一切,甚至會吞掉它的主人。

通往光明頂的石階路,共有九百九十九階——這是石養玉刻意叫工匠如斯建造的。但這九百九十九階的石路,很快,每一階,都會濺流上殷紅的鮮血。

石養玉忽地好想哭,她到此時才終於明白,她是多麽的在乎這可以說是自己一手締造起來的明教總壇?

一草一木,一階一屋,都和她的心血交融在一起,再無法分開。

她,絕不願這一切的心血為人所毀。

此時此刻,石養玉甚至好恨自己沒有學武功,不能用劍,用拳頭,捍衛這一切,捍衛這她所愛的一切。

江湖,難道從來都是這般殘酷?又或者,隻是我太過弱小的緣故……

夕陽,終於完全的沉淪下去,暮色四合;天地,開始變得昏暗。溫晴扶攜著石養玉,兩女拾級而上,不用多久,就接近到了盡頭。

兩女忽地感覺有些異樣,一抬頭,就見到陳客負手站在最上麵的階麵,晚風吹拂起他的天子禦賜之朱雀披風,猶如一麵旗幟。

一麵,永不會倒下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