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人物,將恐懼於末日。
凡在混沌中燃燒的,在秩序中也將燃燒,在平衡中也將燃燒,在所有的邊角和邊緣中將燃燒。
一切將從他的降生開始。一切將從他的降生結束。
讓他焚盡,為所有的眼睛加一把柴火,這樣就可以燒光全世界。
——《末日之戰預言·改》
……
……
作為惡魔,以查當然知道那一則和末日之戰有關的預言。他也認為大家的解讀沒什麽問題。
混沌之子應該就在這一團終極混亂的盡頭。
也許念動這首預言,就可以引起混沌之子的注意。
畢竟這是他能想到的,和末日之戰最密切相關的東西。
以查用字正腔圓的惡魔語大聲把這一段預言念了一遍。
話音落下。
眼前那些四處亂飛的密集碎片像發現了血包的蚊子,顫抖了一下,轉向他。
碎片們向中間稍微聚攏了一點。
一條道路似乎要在他眼前拚湊起來。
引起了混沌之子的注意?
嘩——
碎片再次四處飛散,放肆地甩著黑煙,回到了無序運動的模式。
又對他失去了興趣。
以查默默地看著這破碎而混亂的景象。
涅塞轉述給他的話浮上心頭。
亞曆山大吊死鬼——地獄之樹說,所有惡魔所熟知的這一版本,並不是末日之戰預言最開始的版本。
這是一個因為大家稍微有些文盲,而簡化過了的版本。
而且從他的話裏能聽出,這預言的意思也被重新更改過。
更改過多少?
難道現在的預言是不被混沌之子承認的……
很有可能。
原始的版本……如果能念出原始的版本的話,一定可以吸引到混沌之子的注意。
涅塞沒有問全那古老版本的內容,以查不禁覺得十分可惜。
不過他有提到一句。
對。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他輕聲念道。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次不需要太大的聲音。
惡魔語從他口中流淌出來。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空氣與那些詞句共振,逐漸放大,一點接一點的傳播,飛快的彌散。
像是一陣筆直的狂風,將所有的茅草向一個方向吹倒。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空氣——不,整個空間都在聆聽。
那些閃動的碎片在聆聽,迷亂的黑霧在聆聽,血管內腔般的通道在聆聽。蝌蚪般漫遊的黏液在聆聽。
混沌之子在聆聽。
他確定。
它們聆聽,轉述。
放大了他的聲音。
附和上他的聲音。
抬起它的聲音。
它們的聲音嗡嗡作響,變得嘈雜而鐵一樣沉重。
聚集在他的喉嚨。
指引他說——
“啊!
向盡頭和初始奔馳的行者。
你的違逆將得到更大的赦免。
十頭蛇窟中的牧羊者,你高舉命運的鞭子。
和解,和解!
你逃離你的麵容,飛馳打散雙星。
一星墜落,隱沒。
一星將歸於你!
虛妄的鴿子已帶來真實的花環!
而你的心頭血會向何處流動?
將寂滅的歸寂滅,將混沌的歸混沌。
你將帷幕拉開,注視鏡中的倒影。
那倒影來自你的背麵。
將他發現。
將他挽留。
將他懲處。
將他與你的家分離!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將他溶解於末路中,以擴散最終混沌出擊!”
……
……
以查捏緊自己的喉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的腦中如狂風驟雨。
眼前亦如狂風驟雨。
他用另一隻手捂著耳朵,好讓耳朵中沒有那麽狂風驟雨。
那些無序飛舞,拖著黑色尾跡的碎片在他眼中合攏,拚接,鋪平。形狀被重塑。縫隙被填滿。黃綠色的**從空中降落,乖巧地滲入地麵。
重力不再反複撕扯著他了。
它恢複了柔順而穩定的樣子,將他的身體向下拉去。
以查依然一手抓著喉嚨,一手抓著耳朵,抖了抖幾乎已經完全僵硬的翅膀,顫抖著落在地麵上。
一條深紫色的,相比之前顯得無比幹淨整潔,方方正正的通道向前方展開。
“來吧……”
模糊的聲音,不是從前方響起,而是從單個的音節開始,逐漸拚湊成完整的詞句,在他的腦中莊嚴宣布。
以查將手用力甩開,握了握幾乎發麻的雙拳。
他的心以極快的速度躍起到嗓子眼,又落下,搗亂一樣反複跳到反胃的程度。
他聽到了那個詞。
十頭蛇窟中的牧羊者。
那是他自己。
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
那是他為自己起的名字。
這個名字和一個夢有關。
他夢到自己在一個有十條分叉路的路口,哼著一首輕鬆的牧羊小調,手持長長的鞭子,放牧著一群雲卷一樣鬆軟的羊羔。
當他低頭時,每一條路的盡頭向上盤起,扭來扭去,變成了一條蛇,圓圓的蛇頭伸出紅紅的信子
十條蛇的尾端打結在一起,在他的腳下。
吐著信子的蛇頭向他一齊撲來。
……
他記得那時是因為驚訝而蘇醒的。
惡魔不做夢。
起碼不主動做夢。
以查曾經以為這個夢是其他存在人工的傑作。
他十分合理的懷疑過是巨龍蔓靈們向他牽引了夢境,或是妖精們的惡作劇,或者是終道之末那些法則生物的構陷。
後來為了弄清楚這件事,他曆經許多波折,遊曆三個位麵拜訪了四位有關夢境的權威大師:
夢使搖籃位麵的看護巨龍——提葉梅歐倫,以及蔓靈大生命師——塔粒粒奇。
第一世界位麵的妖精始祖——燈王。
後來他又遠渡終道之末,見到了一名完整七星——等距上弦二點。
雖然他們所采用的鑒別方法區別很大,但都不約而同的告知了他相同的結果:
這個夢境並非來源於他們所熟悉的任何手段。
如此一來,他接受了他是一個會做夢的惡魔的現實。
這個夢隻出現過一次。不過他認為這很有意義,這是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真正夢境。
當他得以為自己重新取名時,他想到了這個夢。
不過很快——大約一千年那麽快,以查逐漸忘掉了這件事。畢竟他要需要記住的東西太多了。
但他的名字和那名字中的意義卻保留了下來。
此刻伴隨著那最終混沌的唱詩般的共鳴聲,那個他本應該如此熟悉的名字,卻顯得有些陌生,在他耳中如驚雷般回**。
那個夢再次鮮活於他的腦海。
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
十頭蛇窟中的牧羊者。
他自己?
是那遙遠的,古老的,末日之戰原始預言中的對象?
……
真是的。
他很慢很慢的出了一口氣,然後大步向那條幹淨又衛生的通道內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