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活著就得進食屍體。”以查用講解常識的語氣說。“氣體源,**源,物質和能量源中都有屍體。麵餅是屍體,煎肉是屍體,枯草是屍體,生命是屍體,屍體是屍體,所以我們都是屍體吸收者。”
這種話像惡魔公爵以前會說的——也許不是完全相同,他聽起來太過強調,就像要從頭重新認識這些基本道理似的。但已經是最近最相似的一次了。青藍色的火焰在惡魔深邃的眼眶中閃閃發亮。在說出這段話的瞬間,他肩背筆直,頭顱揚起,雙手在一堆器皿中熟練的忙碌,看起來健康敏捷,絕非患者。
“天使不進食。也不呼吸。所以我們不是屍體吸收者。”但柯啟爾還是得陳述事實。以查停住操作看過來,樣子有點惱火。梅茲·五也露出評估的表情。天使馬上對自己阻止了這樣積極而充滿進展的一刻而深感內疚。“對不起。請繼續吧。大巫妖是屍體。”
“大巫妖是屍體。”以查以辯論勝利者的姿態重複。“同時也是屍體吸收者。所以我們加入六份屍體。”
他手上做出對應的動作,龐然大物像煙花一樣從他的手上出現又消失,進入到小小的瓶子裏。六份屍體。他沒數。但梅茲·五的沉默充分說明了數量的正確。接下來是半份鱗型寶石。半份長階梯琢型寶石。寶石粉末四處飛揚。十六分之一份漚爛的纖維——一片令人不適的氣味立刻在整個棚屋彌散開來。天使不安地皺了皺鼻子,發現那種氣味很快沒有了。天花板上的大洞這時候成了一件好事。
“然後再加入六份屍體。”惡魔公爵說。幻象般的巨物再次連續出現。“重複加入一種物質的目的是把它當做聯結劑。”他麵對著數目為零的觀眾宣布。顯然他所重複的東西對柯啟爾和梅茲·五而言是常識——對他自己來說也是,但他此刻興致勃勃,特別願意多說廢話。
“在製造大巫妖的案例下,我們需要的聯結劑就是屍體。我們每加入一份其他物質,就加入一份屍體。”他繼續說道。在接下來的三小時,他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五次。
“你今天特別有精神。”柯啟爾小聲說。他想說這話有一陣了。痊愈是個良好的跡象,一個——使用這樣標準的天使詞匯讓他心生雀躍——希望象征。一個希望的象征。
“哦。得了吧。”
以查的語氣馬上陰沉下來。疲憊和煩躁又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五分鍾之後,梅茲·五從四腿屈膝的狀態下站起來,冷漠地咳嗽一聲。
柯啟爾非常,非常難過——盡管有鑽牛角尖和不守規矩的嫌疑,但他忍不住想,或許就是因為他最後那小小的打擾,才導致了整個實驗的失敗——有一些異端邪說——大巫妖是天使在死亡領域的對應——製造一名大巫妖應該是和製造一名天使一樣不可言說的事情,容不得任何打擾。
“我們需要更多的屍體。”以查眼睛也不眨地說。屍體已經不從他手中出現又消失了,它們厚厚的摞在他身旁的地板上。眨眼就堆積如山。
他又把這話對著梅茲·五重複了一遍。半人馬搖了搖頭。“行不通。”他說,保持著理性的冷漠,讓這句簡單的評論顯得很公正。“成功的幾率已經不值得我們繼續嚐試下去了。”
以查對著他呲了呲牙。
“行吧。”他說。
有一瞬間他似乎想激化事態,但很快放棄了。惡魔把裝著各種試劑和剛剛花費了重大心血提煉,稱重,攪拌的一瓶瓶混合物向前一推,在稀裏嘩啦的破碎聲中一屁股重重坐回那疊被稱之為“十分寶貴,絕不可褻瀆”的精製箱子上。馬上就顯得像是要睡著了。
此起彼伏的是柯啟爾。他站了起來。“那我們怎麽辦?”天使看著不動聲色的梅茲·五,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你一定有其他辦法,是不是?”
“我當然有後備方案。而且是一定成功的後備方案。”半人馬說。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的語氣聽起來都差不多——就好像經過矯正的一排優良果樹,對各種環境都具備適應能力。“不然我就會在一開始見麵的時候把你們趕出去了。”他繼續說,轉過那對清晰明亮的棕色眼睛。“隻是這個方案從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那裏通過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我又實在需要他的幫助。”
“呃。好。”柯啟爾明白了。“如果需要我做什麽的話……”
“你什麽也別做。”以查出聲了,惡狠狠地。“我們不找涅塞。”
“沒有任何理由不找。”梅茲·五立刻接道。“他領導過亡靈的起義。和物質界和冥界都非常熟悉。他已經脫離了普通的物質形態,強大,全麵。最重要的是,你讓他做什麽,他就立刻會去做。我們最需要的就是這樣有力,頭腦空白,沒有原則,隻聽指揮的幫手——我曾經的仆從們符合這一要求。我現在的族人不符合這樣的要求。我都無法使用它們。事實上,如果不把你的不情願配合考慮在內,這個選項比我們剛才嚐試的合成選項要優越多了。”
以查臉上的不滿持續了半秒,很快變成了百無聊賴。
“也許你說的都對。”他評論道。語氣平穩的到了危險的程度。“他最聽我的話,所以我讓他別管我,幹自己該幹的了。”
“他現在最該幹的就是來幫我們的忙。”梅茲·五道。
一個非常小的細節——即使在天使的眼中也是稍縱即逝——惡魔的一側眉毛微微上翹,另一邊的額頭上有一片鱗向上翻了起來。然後形勢就突然崩潰了。以查跳起來,以蝙蝠的姿勢撲向梅茲·五,一隻爪子抓住半人馬那漂亮的腦袋。而梅茲·五全力後仰身子的時候,那所謂的手持式火焰彈狀分裂箭發射器也吐出一個怒吼的火球,正中惡魔的腹部。轟的一聲,附近的天花板上沒有了“花板”。柯啟爾退到了門邊。
五分鍾後他們又坐了下來——惡魔坐了下來,半人馬安靜的蜷曲著四條腿。他們渾身浴血,隔著一段距離望著對方。
“行。”以查說。“看來你無論如何是不想重新變成屍體,當回巫妖了。本來這是我的備選方案……你算過了?”
“不需要算。”梅茲·五說。“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