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找的時候,柯啟爾才發現找不到涅塞。那些他從來沒有意識到的自身缺陷一個一個蹦出來——頭緒,靈感,運氣之類的。一名可愛的物質生物。出生之地,成長之所,受福之池,反叛和被反叛,遭受可怕挫折和終於建功立業的地方——他還會在什麽別的地方嗎?涅塞竟然真的都不在。
以前這不會是個挑戰:一個天使降臨在凡人麵前,“啾”地一聲。搞定。顯然,現在的涅塞有的是在空氣中消去自己氣味的方式。秩序所指向的坐標倒是給了柯啟爾許多指示——太多了。它們指向的位置從世界最低位麵的裂穀一直遍布到最高的虛空處。他沒辦法認為秩序的能量會誤導他,或者被其他的任何東西誤導,但他想不到別的理解方式。
罪惡感,和受挫還是小事。
在外麵耽擱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擔心祖肯翁的情況——半人馬的聚集地隱藏在星陣般的半位麵群中,幾乎不向外飄散任何蹤跡,梅茲·五和以查因特都以自己的方式向他保證了安全。但他還是擔心。
比起那些具有潛在威脅的大巫妖。梅茲·五才是真正的威脅。不是嗎?他有自己的堅持,計劃,還沒有把自己所擁有的重要信息告訴他們——一名還沒有吐出證詞的證人,絕好的受襲對象。
他想的明白。他現在想的明白這些了。關鍵是,柯啟爾突然意識到,連他都想的明白——
藍勒溫找到梅茲·五的速度不可能比他找到涅塞的速度更慢。
他停住了。
關鍵即使反過來也是這樣。
藍勒溫找到涅塞的速度也絕不可能比他返回去找梅茲·五和以查因特的速度更慢。他得,那個詞叫什麽來著?絕對不在神聖用語裏麵。但還沒有經過最終審判和定義,所以他還能用——
豪賭。
他得豪賭藍勒溫會去哪一邊。然後自己趕向另一邊。當然,一切都有可能是徒勞。藍勒溫可以把自己分作兩個,或者他幹脆快的無可比擬——在他正在這裏,腦袋裏的小念頭陷入停頓的一刻就完成了兩份任務。
柯啟爾決定不想這些。想沒有用。他轉身向祖肯翁返去,他已經努力過了,一個天使總能說服自己相信希望和虛無縹緲的指引,既然前方並沒有希望和虛無縹緲的指引,那就說明它們一定在他身後。
說服沒有用。但他說服了。他回到祖肯翁專門為他們保持開放的入口。打算穿過原來他穿過的那些東西——千萬不要到處亂跑,你不會想知道我們做了什麽布置嗎,新布置——他沒有亂跑。但在路上看到了一條狗。
緊張沒有用。
他非常非常的緊張。
散發著致命氣味的地獄獵犬。
“再見。”柯啟爾說。他一點也不勇敢,但通常掩飾的比較好。天使向後退去,試圖想起上次見到再見是在什麽地方。結果隻想到了它巨大的牙齒咬進自己額頭的感覺。
“再見。”他又說。他不是怕它。他是害怕——
地獄獵犬向一個沒有路的方向跑掉了。柯啟爾衝過那些紅色岩石。轉彎轉的自己頭暈。他衝到了那作為集會所的棚屋前,衝了進去。
強烈的氣味拍在他臉上,棚屋裏四處都是放射的黑色殘餘,好像同時有許多陰影在各個角落裏引爆了。柯啟爾奔過那能容納三十六頭精壯半人馬並排奔跑,感覺比星環還要長的跑道。
沒有找到活的生物。藍勒溫來過了。
冷靜。他應該冷靜。冷靜是有用的。好好想想。回憶備用方案。他們討論過的後手。有的。它們被驚恐黏成亂糟糟的一團,很難提取。那麽就從最簡單的事情做,從大門走出去。
有誰拍了拍他。柯啟爾轉過頭。一隻鸚鵡小鬼落在他肩膀上,歪過頭叫了一聲,從破碎的頂棚飛了出去。
柯啟爾跟上它。沒過多久來到一座懸崖下。從沒有葉子的灌木叢中能看到半人馬尾巴甩動出的波紋。他穿過了一層好像樹脂的東西,在其中遊了一會兒,然後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棚屋。
鸚鵡小鬼不見了。棚屋裏到處都是燒壞和折彎的器械——有些看上去是刑具。以查因特和梅茲·五爭論著什麽。
“怎麽回來了?”
他們都看到了他,用眼神問道。
“算了吧。”
以查揮了揮手。在柯啟爾回答之前打斷了他。他身上有不少開放性創口,但精神還不錯。“不用尋找涅塞了。新的大巫妖已經誕生了。”
柯啟爾想感到放鬆。但沒有。
“為什麽——誰?”他整理了一下思緒問。
“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生和死的脈動再次延續了下去。”以查近乎沒有表情的說。“而藍勒溫被小小的障眼法騙了過去。現在他打算更換目標了。因為畢竟——”
消化以查剛剛提到的信息就已經有點困難了。梅茲·五還沒有留下任何空隙就插入了談話。
“畢竟我還不會把那些結果交給你們。”他說。
柯啟爾問:“為什麽?”
梅茲·五保持著一貫的冷淡。“因為那會讓我的存在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所以為什麽不?”以查快速道。
空氣好像結了冰。柯啟爾想做出努力,但唯一能做到的是用空白的眼神看著他們。他想了想。“我剛才看見了‘再見’。”
以查眨了眨眼睛。好像他剛學會眨眼。
“你可能看錯了。”他說。“我們在七千年後。經過了一次又一次血洗。早就沒有什麽‘再見’了。”
“有的。”柯啟爾道。這還是他回到祖肯翁第一個確定的事情,他必須把它貢獻出來。“‘再見’。還有以前在你的宅邸我曾經見過的那隻鸚鵡小鬼。它帶我找到了你們。”
“不可能。”以查說。
“我不會撒謊。”柯啟爾說。
“對。但是不可能。”以查說,臉上一瞬間閃現了很多表情。他站起來,像是馬上要破牆而出。
“你的靜動症——”柯啟爾沒及時刹住。
“我沒病。”以查說。
“他沒病。”梅茲·五嚴肅地道。“我剛剛幫他做了一些非常嚴苛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