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誰知那之後,葉家開始家宅不寧,明明很幹燥的天氣卻到處濕答答的,半夜更是傳出各種節奏的敲擊聲,有的象敲門,有的象鞭打,請了很多法師也沒有用,而逃離的仆人總會中途暴斃。直到有一天夜裏,全鎮的人都聽到葉宅裏敲鑼打鼓的迎親聲,熱熱鬧鬧的折騰了一夜,但是沒人敢去看看是怎麽回事,然後第二天才發現宅裏的人都死去多時。

死得樣子極其可怖,麵色表白、眼珠突出,象是窒息而死,從每張**都有一大灘水來看,不如說是被淹死,在大旱之年被淹死在自己的**,大管家的屍體更是一碰就像詐屍一樣跳起來。

隻有葉小姐母子是不同的死法――母親穿著大紅的嫁衣被吊死在大堂正中,舌頭吐出很長,孩子則是被火烤得象炭一樣,卻隻剩下一對眼睛無神的睜著。但這還沒有完,此後全鎮的人也受到不斷的騷擾,不是門內門外的人都看見對方身後有其它東西,就是家中的物件會無緣無故說話,雖然不再出人命,但都不得安寧。

這樣鬧了好幾年,弄得大夥都想要背井離鄉時,一位很年青的道士雲遊到這裏,看出這裏怨氣極重,於是在一把石劍上刻了一種奇怪的咒符,扔到當年秀才沉河的地方,這裏才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你覺得‘它’是那個秀才嗎?”小夏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上麵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十之八九。”阮瞻大快朵頤,對小夏驚恐的神色有點報複的快感。“我推測它有百年左右的怨力,而這裏民風保守淳樸,這百多年就發生了這麽件大事。你想,如果不是稀少又轟動,我怎麽能那麽輕易打聽到這麽久遠的事情。”

“老天,我還以為怨靈都是女的呢!”

“可見天底下男人女人都有受欺侮的。你沒聽見李景明說起他自己的情況嗎?”

“可是李景明雖然和它有相似的地方,但也不盡相同。再說,當時他也有責任,為什麽那麽沒有骨氣,死賴著不離開呢!還有那個葉小姐,不喜歡他打發了他就是了,何必要虐待他,折辱他!你說,他是真的要殺妻呢,還是被陷害?”

“陷害的成分大些。”

“真要命,還不如痛快地殺了他,幹嗎冤枉他!這個秀才也是,也報了仇了,怨恨為什麽還百年不滅?非要別人也如此不可。至於嘛!”小夏有點同情那個秀才,又覺得他後來做得太過分了,這就是所謂‘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吧。尤其它現在竟然還要害人。

阮瞻見小夏在那裏一廂情願,忍不住打斷她的脫離現實。

“它的怨氣太深,怎麽可能按常理考慮。如果是人的話,就是指心理學上的極度偏執,除非它大徹大悟,解開心結,否則必須消滅它才能終止。”

小夏思考著阮瞻的話,忽然覺得那個故事已不再是遙遠的事情,而是他們迫切要解決的問題,不過她不知道阮瞻有沒有那個百年前的青年道士的法力。

“我們要怎麽做?”她問。

“我在等萬裏把潛水裝備托運過來,然後下河看一看是不是我猜的那樣――那柄石劍上的劍咒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秀才的怨力加深而減弱,而李景明新的怨恨之氣正好給予了最後的力量解除它。”他還要看看河裏還有什麽,因為他總感覺那河底決不止這麽簡單。

“那個道士當年為什麽不直接消滅他?”

“可能是不想做得那麽絕,或者那鬼魂怨氣衝天,讓他沒有辦法吧。”

小夏不說話,心裏怪起那個做事不徹底的道士,不然他們今天也不用煩惱,李景明一家也不會被害了。而且她擔心的是,百年前秀才鬼已經這麽厲害,現在不是更強大?這樣會不會讓她和阮瞻的小命玩完?而阮瞻考慮的是,在他沒有能力可以製服那惡鬼時,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還要估算上如果實在打不過,如何保命。

兩人沉黙良久,小夏問:“裝備什麽時候到?”

“就這一、兩天吧。”阮瞻說:“到時候為了免得引人注目,我得在晚上動手。”

“那我做什麽?”

“你就呆在旅店裏,不要添亂就行了。”

小夏不服氣地白了阮瞻一眼,卻也沒有反駁。然後兩人結了賬回旅店,一路上都沉默無語,到了旅店門口小夏突然問:“你說,那個葉小姐愛沒愛過秀才。”

“愛什麽!我看她不過是看秀才老實好擺弄,這才選的他。”

“不,我覺得她是愛過他的。不過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愛得太短暫了。”

阮瞻奇怪地看著小夏,心想這都什麽時候了,一個稍微大意一點的決定都會要了好幾個人的命,她卻還在想著一百年前就可有可無的愛情。

女人!

此時,夜風中一絲微風吹來,仿佛幽怨的歎息吹拂著小夏的頭發,感念她百年之後一點同情的心意。

萬裏托運的裝備一到,阮瞻就忙碌起來。

他先是站在房間裏用望遠鏡觀察整個河勢,又拿著一個古怪的工具到河岸去轉了一圈,選擇晚上下水的方位,然後就仔細檢查各種裝備,最後呆在房間裏靜思默想,一言不發,晚飯也不吃,一直到午夜時分。

當他終於動了的時候,小夏鬆了一口氣。她讓阮瞻這一整天的嚴肅勁弄得又緊張又興奮,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真的不用我幫忙嗎?”她好心地問。

“如果你硬要跑到陰風陣陣的河岸上去搗亂,我也沒辦法。”

小夏氣結。

充滿正義感是一回事,為人義氣也不錯,可讓她半夜三更去空無一人的河岸上望風,她還真不太敢。可是這個人明知道她沒膽子這麽做,卻故意要挖苦她,其心不可原諒。小夏幹脆賭氣不理阮瞻,可是她忍不了多久,看到阮瞻割破手指,用血在幾張黃紙上畫著奇怪的字時,又忍不住問:“為什麽要用血?”

“血咒的力量更強。”

“可是――那紙在水裏不是用不了嗎?還是你把它貼在岸上?”

“我說能用就能用。”他一邊回答一邊寫,然後考慮到這個惡鬼的厲害,決定多寫幾張,於是又割破了另一隻手指。

小夏在旁邊看得心驚,慢慢湊了過來,討好地說:“你不疼嗎?”

“疼!”阮瞻停下來,很認真地看小夏,“不然割你脖子上的血,那樣效果會更好。”

看他拿著帶血的刀咬牙切齒的神情,小夏嚇了一跳,連忙躲遠了一點,但隨後知道阮瞻是在開玩笑。不過這次她並不介意,因為知道他在這種情況下並不象自己那麽沒出息那麽緊張,感覺勝算大了一些,還是蠻高興的。

阮瞻專心地寫完,然後拿出一個小紙盒遞給小夏。“這個你拿著,萬一有什麽危險,捏碎外層的蠟,一定會沒事的。”

今天他靜默的時候感覺心緒不寧,把小夏一個人單獨留下還是不怎麽放心,所以他把這個預備危急關頭用的血木劍給她。那個惡鬼的埋骨之地被人掏了,它一定會有所感應。他相信它會火速趕來,到時候大鬥一場再所難免,這也就是為什麽他一定不能讓小夏在現場的原因。而如果它發現小夏在什麽地方藏著,對她下手也說不一定。好歹他有了危險還可以想法子跑,如果她遇到怒火中燒的凶煞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那種程度的憤恨之氣,她的寶貝護身符也不能保護她。而他既然答應了萬裏會讓她安全,就一定不會讓她有事。

但願他的心緒不寧不是因為兩方的形勢有變,隻要那惡鬼不能合二為一,他還是很有機會拚一把的。